“我怎么听她说她的丈夫还在等她团聚?像是活得好好的。”韩七宝追问道,她一定要把鲁晓颦的事打听清楚。
“是她亲口说的?”丁太太听韩七宝问的蹊跷,连忙问道。
“确实是她亲口和我说的。”韩七宝脸上隐去笑意,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这……我就不知道了……”丁太太无法自圆其说,干脆哑了声,她也惊奇一向对他人不关心的韩七宝对鲁晓颦私生活有颇多兴趣。
韩七宝见想打听的也打听到了,索性起身站起告辞:“我也要走了,再喝下去就要把你家的茶叶吃没了。”
“张夫人可真是爱说笑。你尽管来!我这里的茶叶够你吃的。”丁太太笑着凑近了张夫人,招手让丫鬟把黑披风拿来,她亲自为韩七宝披上,嘴里又不住地“啧啧”咂嘴:“人人都说张夫人是古典美人,我看也是,怎么看都比那西施貂蝉更加美丽。”
“丁太太,都说你会说话,我今天是折服了。西施貂蝉什么样子?只怕谁也没见过,依了想象乱诓。”她嘴里这样说心里是高兴的,原先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晚上,张笃承坐在床上看书,韩七宝坐在梳妆镜前解下盘着的发髻,她偷瞄灯光下的丈夫,昏黄的灯光轻描他硬朗的轮廓,他那道剑眉下的明亮的双眼时常盛满天幕中的星汉让她心生眷眷之心,韩七宝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只觉得这般注视着他也是异常幸福。她想,过几日再去和鲁晓颦说合说合,只要能令笃承开心她虽死也无憾了。
鲁晓颦琢磨着韩七宝当日说话的景象大约并未死心,或许还会和自己提及。鲁晓颦手里摸了几回杨苏莉赠给自己的匕首,将它重新收在木箱内。她坐在煤油灯旁,灯罩内火苗窜动凝结了一团彤红的灯花,思忆起种种,她展开雪卷提起水笔给齐鬙殷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自己很好,孩子也很好,让他不要担心她这边,一定要多保重自己。她笔锋突转说想让桂生到他那里,如果桂生去了要他不可放弃桂生的学业,如果在马来西亚遇见合意的女子就娶了吧……只是……一定要善待桂生……鲁晓颦字里行间充斥绝笔书的口吻,及至后来齐鬙殷收到书信又是坐立不安起来,要差靳伯的小儿子去无锡寻她。
那晚鲁晓颦把儿子唤到身边,出奇的温柔地说:“桂生啊~你可记得姆妈几个月前的话吗?”
桂生抬起头望着母亲,如今他的个头快到母亲的前胸,母亲眼角带着哀愁慈爱地凝望自己,他知道母亲指的是让他去北京找大伯父齐思元。
他点点头道:“我记得的,姆妈交待我找到大伯伯,要他带我去见太叔公,我就可以见到我阿爹了。”
“好孩子……”鲁晓颦把桂生拥在怀里轻轻抚摸桂生的头发道,“找到你阿爹后,你也要好好读书,好吗?”
“姆妈……我能不走吗?我舍不得离开姆妈……”桂生说着心头涌上悲伤,抹了抹带湿的眼角。
“傻孩子,姆妈也舍不得桂生。鸿雁若要高飞终有一天是要离开故土的。桂生你长大了,要有出息,不能时刻依偎在姆妈的身边。”鲁晓颦说完,轻柔地拍打桂生的后背沉默了。除了坐水牢那段时期,自有了桂生起,他娘儿俩从没有分开过,想到这里,她双手拥住孩子,心里沉进深不见底的墨潭中。
“桂生……你明早就启程吧……至于学校方面我去沟通,好么?”鲁晓颦的声音模模糊糊飘进桂生的耳里,他抬起深邃的眼眸,小声地啼哭,不知道为什么姆妈这么狠心要赶自己走。
“不要哭……从今天起把泪水装进肚子里,你是大人了。”鲁晓颦忽而严厉地说道。
“是……”桂生擦擦眼泪垂下头小声答应。
鲁晓颦嘱咐完,放开桂生叮咛:“回房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是……”桂生垂头丧气地挪移了步子踱进自己的房中。
鲁晓颦见孩子淡出自己的视线,冲到房门口眼睛再次模糊,却又把泪水强逼进眼眶内,她默默地凝视桂生的背影消失,胸前不住地钻出一股巨疼……
第二日鲁晓颦送走桂生后,她亦如往常去织布坊,或者刺绣,或者去造访其他客户。几日后如鲁晓颦所料,韩七宝又让人请她家送花布,鲁晓颦心下领会说是买她家的花布,恐怕是另有目的,只是她自己也有别的打算,那便是要报鲁家的血海深仇。
到了少帅府,韩七宝不住地凝眄着她,脸上挂带暖意绵绵的笑容:“鲁老板来了啊……你不来我也觉得日子过得无味了。”
“多谢夫人牵挂!”鲁晓颦也回笑道。
韩七宝拉住鲁晓颦瘦弱的手腕邀她坐,仔细打量了她,瞧见她一双眼睛布满红丝道:“你怎么也不爱惜自己,今番看你又比前几日更瘦了。”
鲁晓颦笑道:“是该注意了!”
“看你样子气血不足啊……可曾夜咳?”韩七宝见鲁晓颦瘦弱,耳朵残疾不觉流露出几分怜意问道。
“偶尔。不常有的。”
“你这样糟蹋坏身子怎好?我曾说过那些打打拼拼的事就该是男人去做……你这样一个俊俏的人丢弃仪容妆扮,每日的像个男子般风里来雨里去,何苦呢?让人瞧了难过。”韩七宝责怪了鲁晓颦几句又转头道,“秋簟,去把阿胶拿来,给鲁先生。”
“是,夫人。”被唤做秋簟的丫头即刻去取了阿胶过来交给鲁晓颦。
鲁晓颦不收,韩七宝强塞进她的手里道:“收下吧。你也该调养调养了。”
“谢谢夫人。”被人如此关心,鲁晓颦的身上传来丝丝暖意,即刻她想起自己的复仇计划,把方才软下来的心又硬了起来。
韩七宝见鲁晓颦态度软化,心里暗暗高兴,一直强压唇间的话脱口而出:“鲁先生,前段时间和你提及的事你回去后考虑的如何?”
“夫人!”鲁晓颦佯装吃惊道,“夫人为何又旧事提起?”
韩七宝只道是鲁晓颦害羞继续絮叨:“鲁老板,我与你相见恨晚,你不用担心嫁到张家境遇如何。虽说你比我年长,但依了嫁进来的顺序你合理喊我声姐姐,我自然拿你当亲妹妹待,从此我们一同侍奉少帅,一家美满。”
“夫人,我是有夫君的。”鲁晓颦抓紧衣裳声音低沉了去,这个女人是有多爱她的夫君才如此犯傻?竟不惜委曲求全请求和别的女人闯入自己的家庭……忽而,鲁晓颦竟不忍刺杀张笃承,她怕她会承受不住。
“鲁先生,我听说你的夫君已死,你、你是舍不得你的孩儿吗?”执意要鲁晓颦进家门的韩七宝多了几分魔怔,她猛然想到鲁晓颦只有一个儿子,定然是舍不得他才不愿嫁给张笃承。
鲁晓颦听到韩七宝说齐鬙殷已经死了,触了忌讳的霉头,一激动站起身子怒道:“张夫人,我的夫君远在异国他乡,怎么竟说他死了?我不嫁少帅也不是我舍不得我的孩子……具体缘由我已经一一禀明夫人,为何夫人一定要苦苦相逼呢?”
韩七宝听鲁晓颦喊自己为“张夫人”,心内大为不满,惊疑道:“难道是假的吗?我……怎么听来的不是这样?”
“希望夫人不要逼我,我鲁晓颦感激不尽。”鲁晓颦幽然说道。
韩七宝坐着不动,思绪万千,鲁晓颦的话似乎是真实的……她若再逼迫她确实不应该了,可对于夫君又是抱歉的。她在胡思乱想间,骤然听见秋簟疾呼:“不得了!鲁先生自尽了!”
韩七宝还没有回过神,鲁晓颦已经一头撞在墙壁上,她瘫坐在地上,鲜血喷洒到雪白的墙壁上溅出点点滴滴的海棠红,秋簟早已拿出了白帕子捂住了鲁晓颦的伤口上,她头上的血顺着脸庞滚落,衣服上、地上全然盛放一片艳颤颤的红海棠。
一直在书房内边翻书看边侧听鲁晓颦说话声的张笃承听到屋外动静慌了神出了屋子,他疾步走到鲁晓颦身边,看她面色煞白依墙侧坐一边,她的身影像抓不住的雪花,稍微攥紧它便融化掌间。张笃承蹲下想查看她的伤口,他刚伸出手想拉她起身。被鲁晓颦避开她反手摸着墙壁一步步爬起……跌跌跄跄地走出了客厅……
“去叫李卓成进来,送鲁先生回家。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张笃承惯有的平稳声音竟抬高了几个声调,呵斥呆在一边的几名佣人。
下人被张笃承阴冷的眼神吓得不敢回话,更被他的呵斥吓得双腿发软,他们听见张笃承的命令,纷纷逃跑似的去找司机李卓成传达张笃承的交待。
韩七宝没料到一席话没说完遭遇突变惊得一直没有缓过神,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张笃承走到她身边,拍了她的肩膀道:“不是你的过错,你无需自责。原是……她的性子过于刚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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