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伊法忍不住笑出声,纤长的手指翘起扶了扶头上的视频,对梁今越笑道:
“我想你大概是误会了,这些是给哈桑用的,不过这样理解也没错,他可是我最忠诚可爱的大宝贝之一。”
她宠溺地看向哈桑,哈桑立刻低下头,蜜色的皮肤肉眼可见地染上红。
梁今越和云岫:
“!!?”
“我还养了一些鱼,那是一群非常非常可爱的小家伙们。”
萨伊法语气炫耀,
“想和我一起去看看它们吗?”
她兴致勃勃地引着众人穿过房廊,来到西侧一扇雕刻着海崖纹的木门前。
哈桑上前将门推开。
门开的一瞬间,带着水汽的气息扑面而来。
梁今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还好真的是鱼,不是什么奇怪的“宠物鱼”。
见到里面的景象,她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本的三间房墙壁被打穿,面前是一个从地面延伸到屋顶的巨大琉璃鱼缸,缸体由无数块巨大的琉璃拼接而成,浑然一体,看不到一丝接缝的痕迹。
铺着细沙的缸底上,形态各异的假山石嶙峋堆叠,上面还有亭台楼阁点缀其间。
“我的天……”
云岫感叹:
“你竟然在房子里造了个龙宫!”
一个鱼缸竟然有屋有房有亭子有桥,它们住的明白吗?
“其实这也很超过我的想象。”
萨伊法手中抚上鱼缸:
“在来到这里之前,我曾在书上看到过‘巧夺天工’这个词,那时的我以为这只是一个美丽的比喻。”
萨伊法的赞美直白热烈:
“在我的家乡,即使是最顶尖的工匠,也绝无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如此复杂完美的作品,大雍的工匠们是真正的艺术大家。”
她有些遗憾道:
“只是有一件事,我一直不太明白。”
萨伊法蹙起眉头,很是困惑:
“这些技艺超凡的大师们,他们的生活似乎并不像他们的技艺那样闪耀。我支付了远超他们要求数倍的报酬,还想额外赠予他们一些礼物,却都被他们拒绝了。”
她摊了摊手,显得很不理解,
“这让我感到很难过。”
“这不是你的问题,而是匠籍制度的问题。”
“匠籍?”
萨伊法不解地重复这个没听过的词汇。
梁今越点头:
“在旧制下,匠人及其子孙后代,生来就被打上‘匠籍’的烙印,世代只能从事工匠之业,如同被无形的枷锁。
“他们被官府或权贵征召役使,所得微薄,甚至常常无偿劳作。”
梁今越语气一转,朗笑道:
“不过现在好了,陛下已经颁布了新的律法,匠籍不复存在,如今的所有匠人从此都是自由之身,凭自己的手艺获取报酬,选择自己的生活。
用不了多久,全大雍的匠人,都能凭借他们‘巧夺天工’的双手,为自己和家人创造出真正富足且有尊严的新生活 。”
“废除制度?这真是一个伟大而勇敢的决定。”
萨伊法虽然是个商人,可她也知道想要改变一个长期实行的规则会有多么艰难。
她由衷地赞叹道,
“能够提出并推动这样改变的人,一定是一位非常有智慧的勇者,这对于那些工匠来说比任何财富都更珍贵。”
一旁的云岫忍不住撞了梁今越的手臂一下,朝她挤眉弄眼。
梁今越的情绪却有些低:
“推动改变的,可不仅是一个人,是无数匠人用命自己挣出来的。”
是无数像徐青山那样被压迫至死的匠人,他们在黑暗中艰难留下证据,是这些千千万万匠人的鲜血冲破了延续数百年的枷锁。
萨伊法脸上一贯有的笑容也凝固了,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化为一声轻轻的叹息。
在任何土地的历史上,革新的背后难免会有沉重血泪代价。
云岫觉得气氛有些沉重,眼睛扫到鱼缸内的假山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那里好像有东西,是你养的鱼吗?”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假山后的鱼群排队游了过来。
大大小小,灰背白肚。
云岫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
“这是鲫鱼吧?”
她反复确认了一下,肯定道:
“这就是鲫鱼!”
名贵鱼种她是没见过,菜市场里的鲫鱼她还不认识吗?
萨伊法却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走到鱼缸前,白皙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琉璃壁,看着里面游动的鲫鱼,一脸赞叹:
“多么朴实又美味的生灵,你们看,它们多自在。”
梁今越:“……”
看着鱼缸里那些浑然不知自己身价暴涨的鲫鱼,以及旁边一脸“就该如此”的哈桑。
壕无人性啊!壕无人性!
“东家的品味真是……独树一帜!”
不过鲫鱼也确实很好吃。
在全方位多角度地欣赏了萨伊法的奢华鱼缸,梁今越将视线移到窗外,她突然抓住了身旁云岫的手臂。
云岫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怎么了?”
她顺着梁今越的视线看去,脸上露出同样的惊讶。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月华如水,几道身影正鬼鬼祟祟的蹲在草丛里。
赵桐桦压低声音痛呼,一巴掌拍在自己脖子上,
“梁同年你找我们大半夜来着来这儿喂蚊子,到底是要干什么啊?抓贼吗?”
蹲在她旁边的云岫,闻言咧嘴一笑,在月色下露出森森白牙,用气音道:
“抓贼?格局放大点,不知道这一代有狐妖吗?咱们这是去捉妖。”
“捉妖?”
赵桐桦一脸崩溃地又拍死一只嗡嗡作响的蚊子,
“我看你是挺能作妖的,大半夜不睡觉,拉着大伙儿蹲草窝里喂蚊子,我看那‘狐妖’没抓着,我先被蚊子吸干了!”
她现在的怨气,就算是来十个狐妖都不带怕的。
云岫:“……”
睡不好觉的人真可怕。
此刻月亮缓缓爬升至中天,清辉遍洒。
“呜哇……哇哇!”
“哇哇!”
凄厉的怪叫声突然响起。
“啊!”
赵桐桦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采苓更是吓得猛地抱住了梁今越的胳膊。
“来了来了!”
云岫眼神兴奋。
赵桐桦牙齿打颤,用气声惊恐道,
“真的有……狐狐妖?!!”
梁今越勾唇,
“都准备好东西,我们要开始‘捉妖’了。”
“锵锵锵!咚咚咚!”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长平县衙门口人山人海,几乎全城的百姓都赶来凑热闹了。
“让一让!让一让!赵县令出来了!”
维持着秩序的衙役身后,赵桐桦挺胸抬头,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像是村口来回巡逻的大鹅。
“噗……”
人群里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县令大人,您这腿是咋了?”
一个胆大的娘子高声问道,引来一片善意的哄笑。
“嗐,别提了。昨儿夜里被只野猫给撞了一下,好家伙,那劲儿大的,跟个小马驹似的。”
赵桐桦站在台阶上,努力挺直腰板,一脸振奋。
“啥?让猫撞了?”
人群爆发出一阵更大的哄笑。
“哈哈哈,猫又不是马车,哪有那么大力气?该不会是被哪个不长眼的夜猫子给撞了吧?”
刚才那位娘子促狭地喊道。
赵桐桦也不恼,反而顺着话头,清了清嗓子:
“夜猫子到是没有,”
她大手一挥,指向身后被黑布罩着的一个大笼子,
“不过那总是夜里怪叫的‘狐妖’倒是被本官抓住了!”
“抓住了?!”
“真的假的?”
“真的是狐妖?”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了那个罩着黑布的大笼子,又惊又疑。
赵桐桦一把扯下了笼子上的黑布。
可笼子里哪有什么剜心嗜血的狐妖?
只有一只油光水滑的大黑猫。
那猫儿似乎一点也不怕人,见到外面的人都盯着它,将身体转过去换了没有阳光晒着的地方躺下。
“啊?猫?”
“一只黑猫?”
“这不就是猫吗?县令大人真会开玩笑。”
百姓们一脸失望。
“大家静一静!”
赵桐桦赶紧敲锣示意安静,指着笼子里的黑猫,朗声道:
“没错!这就是那夜夜‘狐嚎’的元凶!”
赵桐桦,拍了拍手。
后面的梁今越端上来一个盛着清水的木盆,里面游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鲫鱼。
只见那笼子里的黑猫,在看到水里游动的鲫鱼时,幽绿的瞳孔瞬间放大。
它猛地扑到笼子边,爪子急切地从缝隙里伸出来,朝着木盆的方向疯狂地虚空抓挠,喉咙里发出让人熟悉的叫声:
“呜呜!呜哇哇!”
这与夜夜困扰长平县的“狐嚎”一模一样。
昨日拜访萨伊法时,梁今越和云岫发现萨伊法的大鱼缸反光照到地上,会有鱼在水中游的影子。
这影子在晴朗的夜晚被只黑猫见到了,这黑猫只能见到大鱼却抓不着,只能馋的哇哇叫。
可又因为是只黑猫,所以没有一个人在晚上看见过它。
“我的天!这猫可真大!”
“原来不是狐妖是只馋猫!”
“怪不得叫得那么惨!原来是看见鱼吃不着急的!”
“我早就说那有什么妖精,这动静听着像小孩哭,原来是这黑厮!”
“哎哟,怪不得能把咱们赵县令都撞瘸了,瞧瞧这身板,这得是吃了多少好东西,才能把自己喂的这么胖!”
笼罩在长平县上空多日的阴云终于真相大白,县衙外的百姓们已经乱成一锅粥。
梁今越淡笑着站在人群边缘,目光发现了一道格格不入的身影。
四目相对后那人转身就走,梁今越拨开身前的人群,朝着那抹迅速转入街角阴影的身影追了过去。
“请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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