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17 章 祭文稿(三)

谷淮安不记得自己是不是疼昏过去了。

再次有意识,

是眼睛的位置被滴入少许液体。

他本想睁开眼,却蓦地发现身边有人在哭泣。

紧接着,

是花婆婆的声音在说着:

“您救救他。目前也只有你,只有你......”

沉默许久。

一道沉闷的男声:“不好办啊。”

“你看这药,一沾眼睛就蒸发了。更别提那些虫,怕是还没碰到皮肤就烫坏了。”

“我也是没办法。您好歹是十八洞的......”

“那都是多少年老黄历了。”

男人毫不客气的打断她,语调变得阴冷:“我现在,就是个刻碑文的。”

“你找错人了。”

花婆婆却突然大笑起来,

伴随着笑声,

谷淮安突然感觉眼前的遮挡物被撕开了。

他立刻屏住呼吸。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他身上的烙印,您应该很熟悉吧。”

“哼。”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花婆婆说话间还是带着笑意。

“没事。您不愿意,也无所谓。”

“只是......”

“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二十年前万人窟轰动整个玄学界的大案。”

“一个村子,876人,无一活口。竟然只是为了炼制禁药开山花。”

“至于凶手,传言,他死了。但也有人说,他畏罪潜逃了,隐姓埋名,躲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呵。”

“怎么?你想把我交出去?那你的好孙子,可就活不成了。”

不料,

下一瞬,

是刺耳的哀嚎声。

“我就想让他活命。”

“你这话说的,忒不讲理了。”

“才十三岁,就被那个怪物缠上了,他和你弟弟一样。”

“天妒英才啊!”

“够了!”

手掌猛地敲击桌面声。

紧接着,男人的声音由远及近。

谷淮安意识到,他在不断靠近。

“我不可能......”

声音突然在身前戛然而止。

谷淮安感觉到腹部被按压,往上,在咽喉处停下。

眼皮被猛地掀开。

谷淮安感觉有光进入眼睛,

但他的视线还是一片肉色。

“奇怪了?为什么......”

是清晰的低喃声。

随后,是朝外的脚步声。

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更加沙哑了。

“不对,你快和我说,这个伢子之前到底干了什么?”

“他进入了祭祀的房子,应该看见‘祂’了......”

“这不可能!你。等等,是 ▆ ▆ ▆ ▆。”

两人的声音声音猛地减弱,

谷淮安努力分辨,却还是完全听不清。

突然,

脑海里猛地出现贺佑年的声音。

【还疼吗】

【你醒了!】

【怎么样,好点吗?祂有没有伤到你,你......】

脑海中却传出贺佑年的轻笑。

谷淮安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脸颊不由分说烧了起来。

心里嘀咕着:“我怎么问这么多?”

不料,

下一刻,

他再次听到贺佑年的声音。

【没事的。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他,

能听见!

谷淮安突然意识到灵魂同体的真正含义。

所有的心思无处遁形,彼此互通对方的所有想法。

他们,

没有隐藏,

也没有任何秘密。

是真正意义上的负距离。

他这下,是连整个身体都开始燃烧了。

【你很不适应吗?】

【你等等,我用术把它断掉。】

【我......】

谷淮安却把涌出的话吞了回去。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居然,

在为这件事感到兴奋。

【身体还是在发烫。你还在紧张吗?没事的,我刚刚已经掐断了。】

【抱歉,是我的问题。我确实窥视了你的**。】

【我......】

贺佑年的话,谷淮安是一个字都听不进。

他仍然沉浸在羞愧中。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有‘就这样也好’的想法?

为什么,

他会迫不及待地想听到贺佑年的心声。

他迫切地想确认。

可,

他也并不知道,他想确认什么。

更令他难以启齿的是:

他不得不承认,比起羞耻心,他更难填满的,是他没来由的失落感。

他好像变得不再是他,

是再一次失控吗?

他不知道。

直到,

他再一次听到脚步声。

很快,

他的眼皮被完全扒开,溶液再次倾注到眼眶骨里面。

刺骨的凉意逐渐渗透到骨子里,

谷淮安被冻得发抖,

却因被桎梏,不得不大口大口呼吸。

视线在他身上逡巡。

很快,视线消失了。

面前人发现他再装睡,可他仍然什么都没说。

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却是在很远的地方。

“只能压制。”

“能不能熬过这几天,就看他的造化了。”

“谢谢!”

声音更远了。

【他们,是谁?】

【一个是花婆婆,另一个声音很低,听不出来。】

【眼睛睁开过吗?】

【肉色的。什么都看不清。】

【肉色?】

贺佑年的声音突然顿了顿。

【你想不想看见?】

【看见?】

这怎么可能?

按照逻辑来说,在看见“祂”的瞬间,□□就被侵蚀了,怎么可能还能看见?

【对,看见。】

贺佑年没等他反驳,继续说:

【不是这双眼睛,是天眼。在眉心的第三只眼睛。】

【这怎么?】

【我说,你做。】

【取舌尖血或者中指血。】

【运气。】

【眉心画符。】

最后一笔落下。

谷淮安只觉得一股气从丹田涌上肺腑,直冲百会穴,后经眉心下回丹田。

一吐一吸之间,七窍顿开。

只听“铮”的一声,眉心崩裂,四周逐渐清晰。

可,

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在稍微近的地方,还是正常的视线。

可,

更远一点,

却是粗狂的线条构成的轮廓。

他确信,那是肉眼无法看到的地方,可此时,他却‘看到’了。

突然,

“不错嘛,自己开了天眼。”

阴惨惨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谷淮安大骇。

刚爬起身,

肩膀就被握住。

阴冷的声音,像是某种爬行动物盘旋在他的脖子上。

“不想死就听话点。”

见他半天没有反应。

那人继续说着:

“你也真是够麻烦的,一个人开天眼。嗯?”

边说,一边朝他的方向走,

手顺着后颈一点点摩挲到喉结。

就在到面前的瞬间,

猛地收缩,用力,掐住脖子。

“唔!”

瞬间的缺氧,

让谷淮安面部瞬间充血。

他挣扎着挥动四肢,

却在同时看清了对面人的脸。

中年男人。

寸头,戴着银边方框眼镜。

浓眉,马脸,薄唇。

颧骨微微凸起,脸颊凹陷,拢起的鼻子,细长的凤眼。

像只扁扁的木头。

男人很快松了手。

神情淡淡的,眼睛泛着死气。

“叫我杨伯吧。”

“你婆婆把你赎给我了,这几天就呆在这。”

“记住了,我最讨厌麻烦。”

“不听话,呵,我就把你卖掉。”

说着嘴角向下撇,猛地贴在谷淮安的脸上,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但马上,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

“真没意思,连害怕都不会。”

谷淮安没说话,

只在心里腹诽,

【我这气都没摇匀呢,也真不怕我喘不上气。】

但很快的,

他的脸上又浮现了一道笑容。

低头,

用着诱骗的口吻。

“让我们来玩点有意思的。”

“哦,对了。你婆婆是不是不准你学巫术?我可以教你。”

巫术?

谷淮安仰起头。

男人狭长的凤眼里,塞满了不怀好意。

可,

这确实是谷淮安拒绝不了的提议。

他真的,

不想再做别人的负担了。

他深呼吸。

努力保持气息稳定。

“我愿意,你要我怎么做?”

杨伯脸上像是划开一道口子,露出鲜红的笑容。

“很简单,你陪我的小宠物玩一会,按时间计算。半个小时为一组,完成一组,我教一本书。”

“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

边说,嘴角向上提,直到占据半张脸。

把‘别有所图’彻底写在脸上。

谷淮安沉默了。

犹豫着开口道:“你的小宠物是?”

杨伯的语气瞬间加快:

“你是说我的小宝贝?哦。他们只是一些无害又漂亮的小虫子,你肯定会喜欢他们的。”

“只是......”

“嗯,很久没人陪他们玩了,可能会有点暴躁。”

很快。

“砰砰砰!”

门的边缘很快变形,灰黄的木屑落满地。

眼见着,就要戳开一个口子。

迎接谷淮安的,却是凌空一刀。

一缕黑发被斩断。

“不能坏规矩。””

杨伯笑容荡然无存,森冷地说,“离三十分钟,还差两分钟。”

“别碰,下次,就是你的手。”

“可是,再不开门,我就要被你的小宝贝吞掉了!”

谷淮安半蹲在地上,凄厉地喊着。

门外的杨伯却始终充耳不闻。

【要不要换我?】

【不,我再坚持一下。】

说话间,又一道黑刺射入门板。

顷刻。

门上被腐蚀出了一个大洞。

身后庞大的肉球蠕动着,密密麻麻的触角在四周挥舞着。

时不时有流着脓液的黑刺向着四周发射。

门口的杨伯还在说着风凉话。

“你还想学我的本事?连在小黑手里呆半个小时都做不到吗?”

“呵。”

“痴人说梦。”

谷淮安发誓,要是知道杨伯口中的玩学习是这种东西,他一个小时前绝对说什么都不答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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