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沈稳叹道，“没想到他们出手这么快。”
蒋云归支着脑袋，打了个哈欠，“不过就是试探我究竟还有没有修为。我也不过给他们展示一二罢了。”
沈稳道：“景离贫僧是没有办法了。你要救吗？”
蒋云归想了想，没说话。
“恕贫僧直言，景离仅存的心智已经被心魔缠绕，如若你要救他，不过是一命换一命。”
“你如今还不能死，所以，贫僧建议你不救。”
蒋云归笑了：“你既然知道我要如何做，还废话连篇的。”
沈稳：“你谋划数十载，只为这一刻。如果为了景离，你就白白牺牲一切的话——孰轻孰重，贫僧不必多言。”
蒋云归轻笑两声，似乎并没有将这一切放在眼里。
“景离固然是个好苗子，可也不至于让你放弃一切，景离之后，还有其他后辈，贫僧答应帮你守两百年断不会不守信用。可若你此番作为，必大伤，如今只要你不召唤流云，就能撑到那一日。你精心谋划数十载，废了多少心血，放弃多少东西……只有贫僧一人看见半数……”
“若，你执意要救景离，贫僧愿现在就亲手杀了他。”
蒋云归笑道：“你们这些和尚不都是不杀生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因为一条狗被我诓骗两百年。怎么如今倒想着杀了人。”
沈稳紧抿双唇，额头冒着细汗，他双手合十，心里不由得为蒋云归感受到不甘与惋惜。
蒋云归喝了最后一口酒，淡淡道：“纵然后辈中有千千万万个人天生资质好，可都不是段治。”他说完，笑了笑，看着沈稳，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桀骜不驯，如同他们当年初见一般，蒋云归还是那么吊儿郎当道了句：“小和尚，拜托了。”
沈稳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的眼眸与他对视一眼，却始终无法看透这个人。
蒋云归散尽，化作一股白流，进入段治内府。
沈稳良久叹了一口气，摇头道：“两百年还早，阿弥陀佛。”说完为两个人关好了门。
……
蒋云归被心魔伤的很重，无灾发挥不了实力，只能干着急。
他怎么都找不到段治。
蒋云归坐下来，周围都是戾气，可堪比当年他内府困着的万千冤魂，“你说。如果血玉还在，和这里谁更厉害？”蒋云归怎道。
无灾跳了跳——咱们家的可爱。
蒋云归宠溺的摸了摸它，道：“乖，我们得救他出去。”
无灾又跳了跳，似乎在点头。
心魔比一切的魔都要难应对，并且力量是绝对的，它起于执念，执念越重，它就越强。并且如今段治的整个内府都被心魔控制，蒋云归只能挨着刀子前进。
他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他坐下，扭干衣服上的血，抬头咬了咬牙，又低下头。
按如今的情况，他还没有找到段治，自己就先失血过多而死了。
“段治——”他吼道。
可仍然没有人回应，他接着朝中心走去。
走不动了就用爬的，双手抓住血痕，他的腿没力气，后面一道血痕，心魔贪婪的吮吸着他的鲜血。
无灾用尽全力为主人抵挡攻击。
隐隐约约看见一个身影，蒋云归废了用尽全力喊了一声，可声音发出来却无比渺小。
他无力仰头，浑身倒不怎么疼，如沈稳所说，疼他早就麻木了，只是失血过多，没有太多力气。
他又不敢闭眼，他怕自己闭上眼就醒不过来了，他已经无所谓了，可段治不行。
无他，他说了，自己是耐性不多的人。
他不想再重新教一个人知识，也没有书再给别人，更没有足够的修为再把剑法传授给其他人了，所以，他把全部希望压在了段治身上——属于他蒋云归的传承。
就算再找一人，他也根本没有时间，他大限将至。
休息一会，蒋云归继续爬了起来，朝着段治爬去。
他一遍又一遍喊着段治，用尽全力。
段治蜷缩在半空里，周围被心魔包裹着，他已经把自己放弃了，因为他伤到蒋云归了，明明是要保护他的，他怕自己有一天会亲手杀了蒋云归，他怕了……
“段治——”
蒋云归的声音？是心魔吗？段治不想睁开眼，就只想堕落，这样蒋云归才不会被他杀死，才能好好的。
“段治，你丫的，老子爬过来，你都不打算看老子一眼吗！”
怎么办？好像真的蒋云归，可他怎么会真的来，就算真的来，他没有修为，这里戾气如刃他也不可能过来的，可……还是想忍不住看他一眼……一眼就好……
为什么他睁不开眼，蒋云归断断续续的声音又出现，他想看他一眼，一眼就好。
心魔突然被灼伤一般，段治掉落下去，心魔被他抓在手里，他傻傻的看着那个被血浸透的人，他不敢过去，他怕了，他不应该这么做的，蒋云归因为他受伤了，看着好痛，眼里好像有刺，心也好疼，疼的站不起身来。
蒋云归半坐着，尽量让自己看着体面点，他说不出话，只能瞪着段治。
段治移过去视线，生硬的开口：“你怎么来了？”
蒋云归被这么一气又来了力气，怒道：“我不来你他妈的就死了！老子辛辛苦苦把东西都传授给你，你都学狗肚子里啦！老子还没死，你就要带着老子的东西先去见黄土！段治，你丫的是不是有病啊！”
段治抱紧自己，摇头：“我没有。”
“你没有个屁，老子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嘶——疼死了，果然就是个小白眼狼，没一个好东西，一动不动就寻死，老子他妈的活这么大，都没想过寻死，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个道理你们这群狗屁玩意怎么就是不懂！就这样的德行，早知道老子全都亲手杀了，省的看着憋屈，窝囊废——”
段治头埋腿窝，听着蒋云归斥责。
蒋云归吐了两口血，揉着胸膛，“操.你一个小娃娃，心魔这么重，真的要杀死我啊，疼死老子。卧槽，血都止不住……”
段治紧张的望过去，“你，怎么样了？”
蒋云归没好气道：“托大爷的福，还没死透。”
段治闭上眼，又埋了下去，手指出了血，他闷声道：“蒋云归，你回去吧。”
足足两秒，蒋云归愣了两秒，然后破口大骂：“你他妈的说什么！老子没了半条命来请您老佛爷回去，到头来可好，您老佛爷一句话，就想把我打发走！我命就这么贱这么不值钱吗？每个人都想践踏——”
段治缩成一团，声音带着哭腔：“我没有，蒋云归，你回去吧，再这样下去，我会害死你的。”
这次十秒，足足十秒，蒋云归有生之年第一次懵得这么彻底，声音都充满难以置信的语气：“你，你说什么，什么害死我？”
段治：“你别管了，你走吧。”
蒋云归道：“不是吧，段治，你是真的脸很大吗？你真的以为你自己很厉害吗？你这样的我都不用拔剑就直接按在地上摩擦，你凭什么以为你会害死我？你有这个本事吗？”
虽然感觉是实话，可段治还是觉得不舒服，被人这么看低，而且还是最重视的那个人。
“哎，不是，是谁给你说你会害死我的，你给师叔说，师叔带着你打死他，居然敢乱传谣言，差点害死你。”蒋云归冷静下来。
段治还是不说话。
蒋云归皱眉：“像什么样子，男子汉大丈夫，小姑娘见公婆都没你这么别扭，是老子的人就站起来。”
段治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走吧。”他不能拿蒋云归打赌，蒋云归只有一个，他赌不起。
蒋云归不耐烦道：“这天底下，除了我自己，没人杀得了我，你要是真的不跟我回去，老子他妈真的就没血了，我血又不是水一要一大把。”他表情痛苦，一直还扭着衣服上的血。
段治看着：“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蒋云归看着他道：“心魔你要是再不除去，老子他妈要动手了，娘的伤我这么重。”
段治心里一惊低着头：“我会自己处理的……”
……
蒋云归回来的时候，沈稳刚进来，微微有些吃惊：“这么快？”
蒋云归微微点点头，脸上并无异常，只是唇色发白，白袍也没有血迹，他坐在段治床前，看着他的脸庞。
沈稳在旁边站了一会，才问道：“你动了情？”
蒋云归苦笑道：“我本是无情之人，哪里的情可以动。”
“那……”
蒋云归打断他：“我试探过了，是他动了情。”
“景离？”沈稳微微吃惊。
“嗯。”蒋云归轻轻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果真就是个孩子，随便一试就藏不住了。”
“你……”沈稳叹道，脑中杂乱，思绪万千。
“段治挺好的，其实打心底里我挺羡慕他的，他长成了我羡慕的样子，而我……”再也没有办法干干净净站在太阳之下了，他早就臭名昭著……
沈稳攥紧佛珠，脸上无不是动容，“那他？你是如何打算的？”
蒋云归低声吟吟笑着：“我一将死之人，能如何。”
蒋云归说完轻轻一吻落在段治睫毛上，然后起身，声音轻到几乎没有：“没有情的人，动了心罢了。”说着负手离去。
床上的段治睫毛颤抖一下。
沈稳左眼看了一眼蒋云归的背影，“阿弥陀佛。”
刚发现没订时间，抱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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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动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