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东青不知为何落在她的肩膀。
沈知鸢后腰突然被一顶,掀翻在毛茸茸的东西上。仰着脸,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月光、白狼、瀑布,
还有神秘莫测的少年。
梦里那对绿莹莹的瞳仁又在脑中浮现。突然成了现实。
三寸距离,白狼微张狼吻,露出雪白的獠牙。
一对绿瞳虎视眈眈。
它低下头,鼻翼一动一动,像在辨认她身上的味道。却突然被只大手捏住狼吻,推到一旁去。
“别乱闻,那是我的。”
少年毫不客气出声,向枯树下的两人一扬下颌:“你的在那。”
白狼狼瞳里露出明显的嫌弃。
“大人饶命!”
那头好容易稳住的两人突然惶恐失措,颤抖着连连叩头:
“我们再不敢了,财货全归您,我们往后也对您忠心耿耿,只求您高抬贵手。”
“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该听从右贤王之命来杀您,我们鬼迷心窍了!”
“求您——”
白狼不耐烦地在他们身后一顶。
霎时静若无声。
身侧一沉,少年右手撑在她胳膊旁,低头,乌睫投落片浓密阴影,衬得他神色愈发晦暗:
“你哭了?”
面颊被项链坠的狼牙戳着。
下眼睑也被抚过,沈知鸢被迫眯起只眼,由着他胡乱却又仔细地从她眼角带走滴晶莹的液体。
“嗯。”沈知鸢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因为——”
好困。
困得掉眼泪。
“好吧。”祁酩舟却已经打断她,看着指尖的泪滴轻啧一声。
“那你觉得怎么处理?”他单臂一撑,坐在她身侧的狼背,垂睫问。
“我?”沈知鸢没转过弯来,“什么怎么处理?”
“那些人啊,你那么关心。”
他睨了眼那群人,又睨眼周围的白狼:
“它们听我的,我听你的。”
“你觉得呢?”
少年托腮,重复了次,笑吟吟地看着她。身上还是暖洋洋的气息,一股脑地往她鼻腔里钻。
“我觉得,”
沈知鸢刚开口,不受控制地再打个哈欠。可能是梦里先怕了一次,也可能是真得太困了,倒没多少害怕。
“我觉得怎样都行,请让我继续睡觉。”沈知鸢诚诚恳恳道。
“右贤王”是北疏勒的权贵,党羽纷争本就不该她置喙。更别提他们还自己说来杀祁酩舟的,她就更不想管了。
“怎样都行?”
祁酩舟神情古怪,突然弯下腰,瞳仁里的姑娘家俶尔清晰。
“那我想先把他们抽筋扒皮,再大卸八块,然后拿去喂狼,或者煎油燃灯哦。”
发辫从他脸旁滑落,末梢坠的红珊瑚和她的耳饰碰在一起,又是叮叮当当。
少年晃晃脑袋,微眯双眼笑问:“这样也可以吗?不残忍吗?”
抽筋扒皮。大卸八块。煎油燃灯。
好像在哪听过很类似的话。
沈知鸢想了会儿没想起来,懒得想了,对上少年隐约冰冷的探究目光,如实交代:
“我觉得,不让我睡觉对我会更残忍。”
是他们犯错,又不是她犯错,干嘛惩罚她?沈知鸢带着哈欠声补充:“当然,仅我个人觉得。”
“说完了?”少年神情愈发古怪。
“还要说什么?”沈知鸢勉强提起点劲,也奇怪看他,“说完了——喔,没有。”
“那你继续,我听着。”
少年屈指轻叩着白狼的背脊。
怀里却蓦地被塞进团衣物,是他的外袍。
“衣服不用给我。我不冷的,你自己穿就好。疏勒昼夜温差不是蛮大的吗?以及,下次走之前可以留个字条给我吗?不需要我担心,我就不用瞎担心了。”
姑娘家像倒豆子似地一股脑往外倒,语速难得的快。说得他一愣一愣,半晌都没回神。
末了还见她打个哈欠,飞速补充:
“就这样,说完了。”
怀里外袍沾着的温度和气息都尚未褪去。
担心。
……谁担心谁啊?
少年回过神,突然笑得肩膀一耸一耸,两颗虎牙分外明显。
他少有笑成这么夸张的时候,眉眼都成轮弯弯的月牙。
在笑什么啊?
沈知鸢都快被他笑醒了。揉着眼睛,烦闷地要坐起身。
少年的面庞却在这时放大。
突然捧住她的脸,鼻尖抵鼻尖,眸中流露几分危险的晦暗。
“你——”
凑我这么近干嘛?
沈知鸢想让他离远点。
脖颈却很熟悉地一痛,视线紧随一黑,最后看到少年笑吟吟地收回手,身后银月高悬。
“这回不问你了。”
隐约听见他轻笑一声,似乎摸了摸她的脑袋,嗓音里带点诡谲的温柔:
“你就是死,也得跟我走。”
/
这回好像是做了个好梦。
续着上回,那匹白狼穿山越岭到她身侧,却是弯腰,弓背将她往自己身上一挑,亲昵地用头蹭了蹭。
风似的。
带着她不晓得要往哪去。
他们会前进,也会停歇,白狼偶尔还用獠牙咬住她的脖子。却只是衔着,玩闹似地摩挲着。
次日清晨,沈知鸢徐徐睁眼。
周围浑然陌生,她不禁一愣。
像置身在木质的牢笼里,四方都有细木条从顶到底地撑住固定着白色的苫布,伞骨似的,靠中央还有四根雕狼纹的粗木柱撑着。
往中央去,毡帐顶开着个圆形的窗口,应当是叫天窗,将午未午的光线便从那入内,徐徐落在少年的发顶。
“你终于睡醒了?”
祁酩舟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撑着脑袋,神情恹恹的。同她对视时,眸中才多了点异样的神采。
他衣领已经合实了,再看不到那条狼牙项链。
脑袋还发着懵,沈知鸢揉了揉发痛的脖颈,迟疑开口:“这是哪?”
昨天不还在……
她突然想起点什么,动作一顿,眯眼略恼地望向祁酩舟。
“挛鞮部。我毡帐里。”
少年言简意赅,没察觉到她眸中的谴责意味。
床边一沉,他竟然直接坐到她床边,半分不避讳。
沈知鸢慌乱要往旁挪,却被严实的被子困囿住,由着那股暖暖的气息将她包裹。
少年揪住她散乱的头发,径直摁住她两侧的被子,不许她再动了。垂眸,懒洋洋地笑道:
“阿大说,带你回家要先问你意见。”
“但我想,”
他吞吞吐吐,又很理直气壮:
“你当时都睡着了,就没必要问吧?”
……
“祁酩舟,是你把我打晕的吧?”
沈知鸢面无表情同他对视,一字一顿道。脖子的隐痛还在提醒她之前发生了些什么。
她差点儿就给气笑了,睡,睡你个大头鬼!
“是吗?是我吗?”
少年分外无辜地同她对视。
瞧见她眸中清晰的不满,这才摊手散漫道:“噢,好像是我,怎么,你打回来?”
说着他把发辫撩到一旁,侧身,露了脖颈给她:
“喏。”
沈知鸢一把推开他,想恼又恼不起来,别过脸闷闷地:“谁像你这样总爱动手。”
“那我也不像你这么能睡。
祁酩舟耸耸肩,懒洋洋地回呛:
“一天多了,都叫你别当鸢了,当猪。”
“是我自己要睡?”沈知鸢刷地坐起身,胡乱理着自己的头发,也有点恼意,“你还说呢?”
少年这才有点儿心虚,摸了摸鼻子,音量稍小:
“我又没带过活人回来,没经验。下回知道了。”
“还有下回?”
沈知鸢磨了磨牙。
扭过头,不要再搭理他。
被子却突然被掀开。
她很熟悉地又被打横抱离了床。
气不过,用力地在他肩膀打了一拳,少年只是哼笑着受住。
“好嘛,不要生气了。”
他垂睫,朗声笑道:“我带你出去玩儿,当赔罪行吗?”
阿大:不能胡来,带走别人要问!
祁酩舟:嗯嗯,我知道。
(打晕)
祁酩舟:但她没法回答诶,那就是默认啦。
阿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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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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