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善晃晃头，觉得自己找人找魔怔了，很快把这个想法驱散。
楚云陵若要回来，冒充什么新弟子？他一个大乘境界，多的是手段欺瞒其他人，根本没必要伪装成新弟子。
抄完学规后，杨善转念一想，会不会真如同沈逸舟猜的那样：照光镜坏掉了？
要验证这个问题也不难，等过两天，他再去试试就知道了。
第二日，杨善刚出银阙殿，便碰上了褚炎。
“白师兄，早啊！一起去食肆吗！”
杨善指了指尚有星星的天色：“你有事？”
褚炎嘿嘿道：“这不是有好东西分享吗！”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书册，神神秘秘地递过来。
杨善接过一看，蓝色封面写着：六大修炼等级划分，他抬眼看褚炎：“这不是桃桃院长推荐给新弟子的吗，你从藏书阁里借出来的？”
褚炎挤着眼睛，道：“你翻开看看嘛！”
杨善打开封面，定睛一瞧，只见‘银霄情’三字迎面扑来，心中下意识觉得不妙，面色仍淡定道：“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不惊喜吗？这是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桃桃院长那里偷偷拿回来的！”褚炎凑近，低声道：“我都听说了，昨天课堂‘共梦’你得了乙等，这可是能帮你获得甲等成绩的好东西啊！”
杨善愣了愣，不解道：“这话从何说起？”
褚炎：“昨天学堂上，你是不是梦到云陵仙尊了？”
杨善犹疑了下，点头：“……你怎么知道？”
“嘿嘿！”褚炎道：“你可别忘了，我在云水心呆了五十多年，桃桃院长给新弟子上的什么课，我是一清二楚。”
“知道你厉害，别卖关子了。”杨善催促道：“快说。”
褚炎笑道：“桃桃院长最是喜欢看戏文话本，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你昨天的模拟梦境多半就是出自这本最新收缴的《银霄情》！不信你翻开瞧瞧，是也不是？”
杨善立刻翻开，第一页却不是文字，而是一幅图。
图中，一位腰间佩剑的俊美男子，与另一位头带幕篱的红衣人站在桥上，红衣人撑着白伞，两人四目相对，携手凝望，饱含深情。
而在桥的另一头，石碣上写着：姻缘桥。
杨善久久不语，一股淡淡的死寂在周遭弥漫开来。
褚炎凑了过来：“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杨善冷笑一声，一把将图撕下：“画得真丑。”
褚炎嘿嘿道：“这确实和画册不能比，赶明儿我给你整点好的。”
杨善觉得很有必要澄清：“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我懂，我懂。”褚炎一脸奸笑的模样。
杨善心知越描越黑，闭紧了嘴，低头看向第二页。
——那厢，辟邢眉目忧愁，双眼含泪，心知自己与云陵不过露水情缘，终归是执笔写下了诀别信。云陵亲启：与君相识数月，往昔历历在目，奈何情深缘浅，人魔殊途，鸿沟难越，今书此信与君诀别，唯盼君珍重……
才粗粗看了三行，杨善的脸色已经扭曲了几回。
褚炎好奇凑了上来：“云陵仙尊收到信后，急火攻心眼前一黑……”
“别念。”杨善“啪”一声，及时把书册合上，深吸口气。
淡定。
“你不会一点都没看过吧？”褚炎道：“我知道，你师尊是云陵仙尊，你自然对他敬佩有加，但你运气真不好，桃桃院长刚巧把这段故事分给了你，你在梦境中投入越多感情，越是容易深陷进去。也难怪你‘共梦’醒来最迟，还得了个乙等。”
杨善忍了又忍：“能别提乙等了吗。”
“好好好。”褚炎道：“你赶紧把这话本子熟悉熟悉，下次梦境里碰到，千万别动气。一动气、一较真，甲等成绩就没戏了。虽然梦境是假的，但投入的感情是真的嘛。共梦就是这个套路，等你熟悉了就游刃有余了。”
褚炎经验分享完毕，又突然道：“对了，你大哥不是跟你一起‘共梦’吗，按理说，他和云陵仙尊又没什么关系，不至于陷进去吧？”
杨善否认道：“不是他的问题。”
经过褚炎一说，杨善搞明白了共梦的逻辑。
站在‘白疾’的角度想，他和楚云陵、辟邢都没有直接关联，自然不可能陷入梦境中。但事实上，白疾本就是不存在的，活在梦境里的，只有谭病。
谭病说，他一直仰慕着辟邢，骤然间变成了‘辟邢’本人，意识无法抵抗，直接成为了梦境里的辟邢，也是说得过去的。
杨善的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
他很担心，照这样下去，谭病总有一天会出问题的。
沉溺于虚假构造的梦境中，并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这些，是无法说给褚炎听的，杨善转移话题道：“多谢师兄，我有空就看，先去食肆吃饭吧。”
褚炎嗨了一声，脸上笑开了花，很明显这声师兄叫到了他心坎上。
太清宗的食肆在云水心隔壁，只有一墙之隔，本是为了尚未辟谷的新弟子准备的。老弟子一般不来，除了像褚炎这种享乐份子。
杨善点了一份小馄饨加烧饼，也加入享乐队伍。他找了一个角落坐下，为了得到甲等成绩悄悄翻看《银霄情》，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忍了再忍，这才没把书撕掉。
褚炎坐在对面，看着一本封页为《太清宗历代掌门飞升事迹》的套皮书，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他是多么热爱学习呢。
白明瑞来到食肆的时候，便看见两个即使吃饭也不忘记学习的人，一时内心扭曲：怎么背着他偷偷努力！！
白明瑞要了七个肉包，嘴里还咬着一个，端着米粥冲了过来，他最先看到褚炎的内容，一瞧之下，大惊失色：“原来！原来你居然在看这……这么……”
他嘴里的包子差点呛进气管，刚刚顺过气，冒头看向杨善——却并未得逞。杨善早就把书合上了。
三两下解决了烧饼，杨善抱着《银霄情》飞奔离开食肆。
“二哥怎么也怪怪的……”白明瑞愤愤咬包子：“看一眼都不给看，小气！”
白明瑞把目光投向褚炎，打听情报：“二哥是不是也在看你这种书？”
褚炎正看到精彩处，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有人跟他说话，道：“你先前说什么怪？”
白明瑞哼道：“我说二哥白善，在看什么书。”
“哦，是《银霄情》。你要看吗？你可以找他借。”褚炎说罢，八卦道：“还有谁怪？”
听到不是封面的《六大修炼等级划分》，白明瑞放心了，回道：“大哥啊。昨天回了寝室，我去找他，看到桌上两根笔都沾着湿润的墨迹。”
褚炎没懂他什么意思。
白明瑞道：“元仁会双手写字，你知道吗？”
“所以……”褚炎嚼着烧饼，慢吞吞思考道：“你是想说，白疾也是双笔写字的？”
“不是啊！”白明瑞四下一看，低声道：“昨天课堂上，我看到大哥帮二哥抄写学规了，他是右手写字的。”
褚炎又反应了一会儿：“所以呢？”
白明瑞露出了看朽木的表情，拍腿道：“你怎么不懂呢！”
褚炎沉默了片刻。
白明瑞道：“他是在偷偷努力啊！！他居然想超过我们！！”
褚炎嚼完了烧饼，道：“……是这样吗？我怎么觉得你的想法更奇怪。”
白明瑞道：“肯定是昨天得了乙等，大哥心中不甘，发誓要奋起直追，这才开始练习双手写字的！他还想背着所有人偷偷练习，多亏我夜间突访，见微知著，一眼就识破了！”
褚炎眼睛盯书，半晌未语。
白明瑞道：“算了，你是不会懂的。”白明瑞感到十分寂寞，他的诉说完全找错了人，褚炎这个老混子师兄怎么会懂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