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从悦不知夜里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gsgjipo
他褪尽了衣裳, 同秋枕梦一起躺在被褥中,侧着身子也不是,仰面躺着又不习惯。
少女的身子缠在他身上, 令他微微有些僵硬,即便并着双腿,也仍旧提心吊胆。
秋枕梦一遍遍撸着他的脊背,安抚他, 亲吻他。
带了点酥麻之感的吻落在面颊上, 肩颈上,胸膛上,撩拨着他的心弦。
他便慢慢地不怕了, 也亲吻她。
原本只是亲一亲额头, 后来便被她纠缠住。
口舌相吮, 唇齿相交, 待这绵长的亲吻结束后,她与他生出薄汗的身子, 已经搂抱得没有缝隙了。
她一定已然触到他的伤处了。
但她并未觉得有什么。
这让他暂时松了口气,只盼着“循序渐进”的习学, 永远停在这一步就好。
只这样便足够了。
秋枕梦的抚摸很舒服, 他不由得阖了眼,渐渐在她的轻抚下睡着了。
·
次日回宫时, 宫中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个样。
留宿在禁内的同僚告诉他,昨日晚间出了事情, 皇贵妃被禁足, 代替皇后管理宫中的职务分给了贵妃德妃。
身为四夫人之首,贵妃还接管了内宫中的案子。
汪从悦还没来得及问到底怎么回事,贤妃宫中便来了人, 召他前往一叙。
汪从悦连忙赶去内宫。
一夜不见,贤妃娘娘居然憔悴得不成样子,眼眶通红。
他跪在榻前,看贤妃举起手上的婴孩。
“昨日淑妃将孩子还给我了。”她道,声音中竟含了愤怒。
他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说着吉利话:“娘娘,这是好事啊。”
“什么好事,这不是我的儿子,我儿子怎么会这样,”贤妃哑声骂道,“皇贵妃娘娘自己便身怀有孕,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汪从悦有些心惊。
贤妃已将那孩子扔给了他,他连忙抱在怀中。
孩子已经长开了些,不似上回瞧见时那样皱皱巴巴,小脸白得可爱,胖乎乎的,因这一扔受了惊,正嚎啕哭着。
汪从悦娴熟地晃着孩子。
他谨慎道:“娘娘,宫中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这皇嗣又……”
贤妃的发髻乱蓬蓬的。
“昨日淑妃将孩子送了回来,我还很高兴,”她颤抖着道,“可我亲自给孩子擦洗的时候,却发现儿子被换了,只能告到圣上那里。”
汪从悦哄孩子的动作蓦地停了。
贤妃双手紧紧地攥着,指甲陷入肉里:
“淑妃说,孩子交到她手中的时候,便是这模样,她宫中所有见到孩子的都能证明,只有皇贵妃,只有她能换掉这孩子!是她先将孩子接去暂养的!”
汪从悦差点把婴儿扔地上。
他低声问:
“可是皇贵妃娘娘虽然有孕,却还不知道男女。生了皇子倒还罢了,若是生下皇女,又如何容不得娘娘您的孩儿?以她的身份,从您手中抢了孩子轻而易举,何苦害人呢。”
贤妃没了力气似的倒下了。
她说话时竟带着呻/吟:“我也想不通。”
“我也想不通,皇贵妃那么喜欢孩子,怎么会对我的孩儿动手呢。”
怀抱中的小孩哭着哭着就尿了,弄湿了汪从悦的程子衣。
他恍然不觉地跪在那里,想了很久,才轻声道:“娘娘别怕,料谋杀皇嗣的罪名,没人担得起,孩子想必仍旧是康健的。”
“但愿如此。”贤妃说。
她茫然地看着汪从悦。
他一向是平静又淡漠的模样,仿佛失去了大多数表情。
不管是在冷宫中侍奉她的时候,还是听到了这样可怕的消息,他也都不曾出现过多少焦灼的、害怕的、悲哀的,或者是其他什么态度。
仿佛胸有成竹。
什么都不害怕。
她惶惑又愤怒的心绪,便渐渐地平静下来。
内侍拉得又长又高的调子忽然响起:“贵妃娘娘到——”
贤妃连忙撑起身子,往外看去。
贵妃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宫正司的女官,手上拿了一叠纸,满满都是字迹。
汪从悦转了身子,向她行礼。
“平身。”
他抱着孩子站起来,退了下去。
贵妃与贤妃说话的声音,清晰地飘出:
“妹妹,我刚刚从皇贵妃那儿出来,皇贵妃说,她只养了三四日孩子,能从哪里找个人替换了去,况还要给自己的孩儿积德。”
随后便是翻动纸页的声音。
贵妃停了一会儿。
她缓缓道:“妹妹,我也想不通,皇贵妃宫里人,我全都审问一遍了,没人招认。”
“贵妃姐姐……”
“眼下皇贵妃脱簪去饰,在宫中等着结果。说若定她之罪,她便立刻撞死,若她清白无辜,还请将调换孩子之人千刀万剐。”
贤妃的语调颤抖了。
“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自出事后,她还没看过孩子,”贵妃叹息着道,“她要瞧上一眼。”
贤妃沉默了很久。
半晌,她唤了汪从悦进去。
“娘娘有何吩咐?”汪从悦怀中仍抱着小孩。孩子已经不哭了,睡得不怎么安稳。
可眼下谁有时间给他换尿布,只能这么捂着了。
“你若无事,便带着孩子去皇贵妃宫中吧。”
“是。”他应了。
皇贵妃的宫里,一派兵荒马乱。
汪从悦随贵妃进去时,正赶上皇贵妃摔了一碗安胎药。
她眼圈都是红的,强忍着才没有落泪,指着宫女道:“还喝什么药!把我的孩儿落了吧,那我应当还得起了!”
“娘娘息怒,可是这宫女惹你了?”贵妃客套着问道。
殿中诸人都跪着,汪从悦便与宫正司女官站在外头。
他看着皇贵妃捂着肚腹坐了下来,愤愤地说:
“不知道谁这么大胆,害了皇嗣,又要害我,等找出他来,定要扒了他一身的皮!”
素常甜软的声音,也有些哑了。
她喘息一会儿,忽然问道:“那个孩子呢?”
贵妃回身招了招手,汪从悦赶快抱着孩子进来。
他将孩子递到皇贵妃手中。
皇贵妃解开襁褓,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斩钉截铁道:“这不是皇嗣,小皇子眼皮没这么多层,头上还有痣。”
“我没有换皇嗣,贵妃妹妹。”
她闭了闭眼,压下泪意:
“若我已经生了男儿,这罪名认便认了,还有个说头,可我又不知腹中孩子是男是女,还要给孩儿积德呢!”
从皇贵妃宫中出来,汪从悦将孩子带回贤妃那里。
贤妃抱着女儿刚刚睡下,皱着眉头。
主宫太监拦他道:“汪公留步,娘娘吩咐了,说不想看到这个假皇子,还请汪公将他送去司礼监吧。”
贤妃不想见到这小孩,可司礼监是内廷衙门,将他放过去实在不妥。
汪从悦没办法,只能去了贵妃宫中,把孩子托付给贵妃娘娘养着。
他这回在宫里住了三天,便出宫回家了。
·
秋枕梦端着赤豆粥从厨房回来时,汪从悦正坐在桌案边想事情。
她步伐轻快地走过去,唤了声:“小哥哥!”
汪从悦这才回过神,接了碗,一勺一勺地喝着。
他目光停留在秋枕梦身上。
她今日穿了身鹅黄的裙衫,袖子以绳结挽好,露出半截肌肤莹润的手臂。
他忽然就想起那一夜,就是这两条手臂环着他,轻柔地抚慰,叫他惶恐的心渐趋平静。
汪从悦脸色微微红了,忙垂下眼,不再瞧她。
秋枕梦解下绳结,绕到他身后,给汪从悦摘冠帽。
她问道:“小哥哥,你刚才在想什么?我进来你都没发现。”
“没什么,妹子别担心,只是宫里有些烦难事罢了,”汪从悦放下碗,极平淡地讲,“等明日回去了,看看再说。”
贵妃娘娘翻了整整三日,将内宫内廷都翻得底朝天,竟然找不到那个被替换的孩子。
而假的皇嗣,有人回忆说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可贵妃盘问了许久,都不曾问出点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小哥哥,你不会又要累瘦了吧?”
秋枕梦从后头抱着他,一只手揪着汪从悦的脸,声音柔柔的,拉得稍微有些长,带着撒娇的意味:
“之前真的让我担心死了,你都瘦得像柴禾了。”
汪从悦不由泛了点笑。
他刚要说话,红豆突然慌慌张张跑进屋子。
“什么事。”汪从悦脸色顿时一沉。
“老爷,姑娘,快点出去看看吧,宫里头来人了,说要找您二位呢!”
红豆惊恐地叫:“是司礼监的老爷,穿着官服,和老爷您的服色一样。”
皇帝设了宦官衙门后,干脆也就跟着设了宦官的官服,糅合了从前许多朝代的影子,又借鉴了文武官员的朝服,按照官职大小,服色设得等级分明。
只是若无大事,官服也就放着看看,一般穿不到身上。
和他的一样,那来者势必是太监官位的人,想来涉及了皇帝非常在意的事情。
汪从悦连忙戴上冠,站了起来。
秋枕梦也吓了一跳,拉着红豆问道:“他真的说了连我都找?”
红豆还惊魂未定,只是点头:“姑娘,那位老爷就在前院里等着,小厮们正催呢。”
汪从悦拉过秋枕梦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你进宫辨认绣品的事要收个尾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说话很轻柔,“不然怎会找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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