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系统,怪人和垃圾/煎饼果子美学

亲爱的垃圾场夜晚是另种形态的星空。

不是在天上,而是在地上。

碎玻璃反射远处霓虹的残红,废弃电路板上的电容像凝固的绿色星云,塑料瓶堆积成乳白色的星团,锈蚀的金属梁架斜插在垃圾山里,如同坠落已久正缓慢氧化的飞船龙骨。

尼克斯的巢穴位于垃圾场最深处,一个半埋在地下的混凝土管道和废弃集装箱拼接成的空间。

入口被他用扭曲的钢筋和破布帘子巧妙遮掩,从外面看只是又一堆无意义的废墟。

内部却经过某种近乎本能的整理:地面清扫过,铺着干燥的纸板和不知从哪拖来的半张地毯;墙壁上贴着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海报

——一张褪色的哥谭歌剧院演出表,一张韦恩企业新能源项目的宣传画,还有张《卡萨布兰卡》电影海报但亨弗莱·鲍嘉的脸被雨水浸泡得模糊不清,只剩那双眼睛还在黑暗中注视巢穴。

巢穴中央,他用捡来的废金属、齿轮、弹簧和电路元件搭建了一个微缩舞台。

舞台约莫两个手掌大小,上面立着两个用螺丝帽和铁丝扭成的小人。背景是一块生锈的铁皮,上面用爪尖刻着几行字:

弗拉季米尔:咱们走吧。

爱斯特拉冈:咱们不能。

弗拉季米尔:为什么不能?

爱斯特拉冈:咱们在等待戈多。

-贝克特《等待戈多》的台词。他刻的时候爪尖不小心划深了,铁皮几乎被穿透,

那些字在昏暗光线下投出长长的影子,像刻在墓碑上。

尼克斯趴在巢穴里,修长的躯体蜷缩成节省空间的姿态,像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的模样。

尾巴盘在身边,尾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地面,发出规律而细微的哒、哒声。他“看”着那个微缩舞台,热感应视觉里,金属小人只是两个没有温度的轮廓。

“生存还是毁灭…”他尝试念诵,嘶鸣声在管道内壁回荡,变成某种诡异的和声,“…这是个问题。”

他停下。不对。哈姆雷特的独白用这种非人的嗓音念出来

听起来不像悲剧沉思,更像某种威胁恐吓。

"叮当"…"叮当"

巢穴外传来带有节奏的响动声。不是老鼠,也不是流浪猫。是更沉重更拖沓的脚步声,还伴随着金属摩擦地面的刺啦声和粗重的呼吸。一个热源在靠近,橙红色,轮廓怪异—躯干部分温度均匀,但右臂和左腿的热信号明显更高,且结构…不完全是生物组织。

尼克斯瞬间静止。所有动作停止,连尾尖的敲击也凝固在半空。

甲壳下的肌肉微微收紧,呼吸放缓到几乎无法察觉。他融入阴影,变成垃圾场背景的一部分。

帘子被掀开。

一张脸探进来。人类的脸,但布满了疤痕和缝合线,像是被多次打碎又拙劣粘合起来的陶器。右眼是正常的,左眼却是一个闪烁着微光的机械义眼,镜片伸缩调整焦距。

头发稀疏灰白,身上裹着层层叠叠的破布和塑料布,右臂是粗糙的金属 prosthetic,手指是五根可独立活动的钢钳,左腿则是外骨骼支架,每走一步都发出液压系统的嘶声。

科学怪人

——或者更准确地说,一个把自己改造成半机械的流浪汉目前正停在入口处。

他的机械义眼扫描着巢穴内部,红外模式,蓝光在瞳孔处闪烁。

尼克斯保持着静止。

他能轻易撕开这个人。

利爪、尾巴、牙齿,任何一样都能在零点三秒内让这个闯入者停止呼吸。

但他没动。

不是因为恐惧或仁慈,而是因为…好奇。这个人没有尖叫,没有逃跑,甚至没有明显的恐惧。机械义眼锁定了他,然后,那人发出了粗哑的笑声。

“哈。”一个音节,带着痰音和金属摩擦的杂音,“我就知道。”

尼克斯没有回应。

那人弯下腰—外骨骼支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钻进巢穴。空间顿时显得拥挤。

他毫不在意地坐在尼克斯对面,距离不到两米,从怀里掏出一个扁平的金属酒壶,拧开,灌了一口。浓烈的工业酒精气味弥漫开来。

“我叫维克多。”他说,把酒壶递向尼克斯的方向,好像是在请客,

“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当然,不是那个弗兰肯斯坦,重名而已。

或者是因为我喜欢这名字才改的,记不清了。”

尼克斯依旧没动。维克多的机械义眼继续扫描他,蓝光闪烁的频率像是在分析数据。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

维克多又喝了一口酒,“热信号显示你的核心体温比环境高上了去十二度,而且你刚才尾巴敲地的频率是每分钟七十二下,现在骤降到零。典型的警戒性静止。”

维克多放下酒壶,钢钳手指张开又握拢。

“我不是来找麻烦的。

事实上…”他环顾巢穴,目光落在那个微缩舞台上,

“…我是来邀请你入伙的。”

尼克斯终于动了。他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光滑的头颅转向维克多,没有眼睛的脸正对着那枚机械义眼。

“嘶…”一个试探性的音节。

“对,说话。”维克多点头,仿佛听懂了,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动物。普通的动物不会用废金属搭贝克特的舞台模型,也不会在巢穴里贴《卡萨布兰卡》的海报。”

他指了指墙上那张模糊的海报,“好电影。虽然我更偏好《科学怪人》1931年版,但那是个人情怀。”

尼克斯沉默了几秒。然后,他尝试组织语言,让嘶鸣声尽量具备可辨别的节奏和停顿。

“你…不…害怕?”

维克多笑了,疤痕扭曲成更可怕的图案。“害怕?小子,我在哥谭的下水道里住了十五年。我见过变种鳄鱼、化学改造的流浪汉、试图把整个城市变成他的恐怖蜡像馆的疯子。至于你…”他上下打量尼克斯,

“某种程度上可以称得上优雅。简洁。高效。像台设计精良的机器。比大多数‘人’看起来都顺眼多了。”

他往前倾身,机械义眼的蓝光在尼克斯的甲壳上游移。

“而且,我监测到这个区域的异常电磁波动有一周了。不是韦恩企业的监控设备,不是警方的信号,也不是那些疯子的玩意儿。而是某种…生物神经信号混合了数据传输的模式。源头就在这。”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位置,

“你脑子里有东西在发射信号。而且频率越来越稳定。”

尼克斯的尾尖微微绷紧。

维克多注意到了。

“别紧张。我不是GCPD,也不是蝙蝠侠。”

维克多说,“我只是个…被抛弃的实验品。阿卡姆那些‘医生’的早期作品。

他们给我装了这个,还有这个。”他敲了敲机械义眼和钢钳手臂,“然后发现我不够‘听话’,就把我扔进了垃圾场。

但系统没完全拆除,还能接收到一些残留频段。所以我能‘听’到你脑子里的那个小广播。”

维克多又喝了口酒。“它在跟你说话,对吗?那个声音。

告诉你这是游戏,这是梦境,给你选项,给你任务。”

尼克斯彻底僵住了。

是的。

那个声音。从他醒来就存在,像背景噪音,像耳鸣。

起初他以为是创伤后应激,是新大脑在适应时产生的幻听。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有…结构。

[欢迎来到梦之影空境。

当前世界:哥谭市(异化变体版)。

玩家身份:尼克斯·纳科特/异形变体β型。

主线任务:生存并寻找“出口”。

可选任务:探索地图(0.1%完成)、收集物资(3件)、与关键NPC互动(0人)。

直播状态:离线(下次强制直播倒计时:71小时32分18秒)。

账户余额:0 梦境币。]

起初只是破碎的短语,像收音机调频时掠过的残片。

他以为是自己的记忆碎片,是哲学思辨的副产品。

但那些“任务提示”、“状态栏”、“倒计时”…太具体,太系统,太像他黑市数据板上那些劣质免费游戏里的玩意儿。

…他以为是自己疯了。毕竟,一个会背诵《等待戈多》的异形本来就够疯了,再多一个幻觉中的游戏系统似乎也合情合理。

但现在,维克多——这个半机械的陌生人—说他也能“听到”。

“它是什么?”尼克斯问,嘶鸣声里第一次透露出除了讽刺和自嘲之外的情绪:一丝真正的困惑。

维克多耸肩,液压系统嘶嘶作响。“不知道。但我监测到的信号模式,跟阿卡姆里那些被‘治疗’过的人有点像。不是完全一样,更…复杂。更多层。像是个叠加在现实上的增强现实界面,但直接插进了你的神经。”他顿了顿,“而且,它好像在学习你。”

学习?

[叮。

系统提示:检测到玩家对系统本体的疑问。]

[解答:本系统为“梦之影空境”沉浸式实境体验平台,旨在为参与者提供跨维度叙事探索与身份重构服务。当前进程为新手引导阶段。]

[温馨提示:沉浸体验有助于提升账户评级,高评级可获得更多梦境币奖励,

兑换列表包括“现实调校权限”、“记忆碎片解锁”、“跨维度通讯机会”及终极奖励“赎身协议”。]

[ 直播功能即将开启,请玩家做好准备,为跨维度观众呈现优质内容。]

文字直接投射在他的意识视觉里,像全息字幕淡蓝色边缘微微发光。同时有个中性或讫无性别的电子样合成音在颅腔内部响起。

尼克斯的尾巴猛地抽了一下,打在混凝土管道内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它刚说话了?”维克多问,机械义眼的蓝光闪烁加速,“…信号强度跳了一下。”

“…是。”尼克斯承认。他感到一种荒谬的解脱。

至少这不是纯粹的精神分裂。至少有外部证据证明这个“系统”存在—哪怕证据是一个半机械流浪汉的义眼扫描。

“它说什么?”

尼克斯沉默了几秒,试图把那些游戏术语和任务提示翻译成维克多能理解的语言。

“它说…这是场游戏。‘实境体验’。有任务,奖励,…直播。”

维克多吹了声口哨—或说试图吹口哨只有漏气般的嘶声。“直播?给谁看?”

[叮。观众群体:多维意识集合体,对“异常叙事”与“身份悖论”现象感兴趣的研究型观察者。

直播内容建议:展现玩家在当前环境下的适应性行为、哲学思辨与戏剧化演绎。

温馨提示:观众打赏将直接兑换为梦境币。]

“…多维意识集合体。”尼克斯复述,“研究型…观察者?”

维克多愣了下,然后爆发出了阵大笑。笑声粗嘎难听,像生锈的齿轮强行转动。“所以我们现在是动物园里的动物?还是真人秀明星?哈!哥谭!连外星怪物来了都得参与收视率竞争!”

尼克斯没笑。

他正思考。如果这是游戏,那么规则是什么?如果这是实验,那么目的何在?如果这是直播,那么观众是谁?更重要的是——

“赎身协议。”他说出那个词。

维克多的笑声停了。“什么?”

“终极奖励。‘赎身协议’。”尼克斯的嘶鸣声低沉下去,“听起来像是…离开这里的方法。回到…‘现实’的方法。”

如果这个哥谭是游戏,那么现实是什么?是他记忆中的难民安置点?是第七研究所的白房间?还是某个更原始、更黑暗的地方。比如异形巢穴,抱脸虫口器,或作为个冰冷粘稠的胚胎包裹

他的记忆开始矛盾。他记得自己躺在研究所的椅子上,白光刺眼。记得绿色安全签。记得研究人员标准化的微笑。但也记得…黑暗。蠕动。节肢。温暖潮湿的压迫感。两种记忆像两卷不同电影的胶片叠加在一起,在某些帧上重合,在更多帧上冲突。

[叮。

系统提示:记忆完整性 42%。建议通过完成任务解锁更多记忆碎片。

当前可选任务更新:

1. 建立稳定据点(巢穴)——已完成。奖励:50梦境币,基础生存套装x1。

2. 与至少一名本地居民建立非敌对关系——进行中(维克多·弗兰肯斯坦)。

3. 尝试融入本地经济体系(进行一次交易)。

4. 阻止一起犯罪事件(可选,奖励随事件规模提升)。

请玩家积极完成任务,提升等级。]

文字在意识中滚动。同时尼克斯感到巢穴角落的空气微微扭曲,一个半透明的包裹逐渐凝实落地

——基础生存套装。里面有一套粗糙但可用的简易工具(爪套磨石、甲壳清洁剂、信息素遮蔽喷雾),几管高能量营养膏,还有一本…《哥谭市流浪者生存指南(第三版)》。

维克多的机械义眼盯着那个凭空出现的包裹。“哇哦。传送?还是物质投影?”

尼克斯没有回答。他用尾巴卷起包裹,拖到面前。

工具是实用的,营养膏的气味分析显示是标准的蛋白质-碳水化合物合成物,安全可食用。那本指南是纸质书,封面破损,内页有手写注释。

他翻开第一页。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

“看来你的‘系统’还挺贴心。”维克多说。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型手持扫描仪(从垃圾堆里淘换改造的玩意儿)正对着包裹和尼克斯扫描 “能量读数异常…不是已知的任何科技。有意思。”

尼克斯放下指南。他看向维克多。“你…为什么帮我?”

维克多收起扫描仪,喝了口酒。“三个原因。第一,我无聊。

第二,你看起来比大多数人有意思。

第三…”他敲了敲自己的机械义眼,“…我脑子里的残留系统偶尔会收到些…加密信息流。

有的来自‘外面’。但内容破碎,并且最近频繁提到‘维度不稳定’、‘叙事收敛’、‘观察者介入’之类的词。而你,”他指向尼克斯,“你出现的时间点和信号特征,跟那些信息流的高峰期吻合。

所以,要么你是问题的一部分,要么你是答案的一部分。又或者两者都是。”

他站起身,外骨骼支架支撑着他。

“我住在垃圾场东边的报废校车里。有事可以来找我。顺便,”他走到巢穴入口,回头,

“如果你真想尝试‘融入本地经济体系’,老杰克明天下午会来收废品。

但他对人类以外的‘客户’可能不太友好。建议你…伪装一下。”

维克多掀开帘子,彻底消失在垃圾场的阴影里。

尼克斯独自留在巢穴中。他盯着那个微缩舞台,盯着那两个等待戈多的小人。

游戏。系统。任务。直播。赎身。

这些词在他意识中旋转,像疯人院里那些病人无意义的呢喃。

但与此同时,另一种情绪在滋长——不是恐惧,不是绝望,而是一种近乎荒诞的…兴奋。

如果这是舞台,那么他是什么角色?玩家?演员?实验品?还是所有这些的叠加?

如果这是游戏,那么规则就可以被学习、被利用、被打破。

如果这是直播,那么观众就在看着。而他,尼克斯·纳科特,三流戏剧演员,自学哲学者,曾经至少懂得如何吸引注意——哪怕注意力来自“多维意识集合体”。

他站起身,在狭窄的巢穴里踱步。尾尖拖在地上,划出复杂的几何图形。

思考。计划。演绎。

首先,完成任务。与维克多的关系已经建立,任务二接近完成。

据点有了。

接下来是“融入经济体系”和“阻止犯罪”。

其次,理解系统。它如何运作?它的目的?

它背后的存在是什么?

第三,探索这座城市。哥谭。这个在人类文化作品中反复出现的、象征性的罪恶之城。

在这疯狂是常态,正义戴着面具,怪物种类繁多,他不过是新来的一个。

第四,寻找“出口”。赎身协议。记忆碎片。真相。

最后…尼克斯走到巢穴边缘,用爪尖在墙壁上刻下一行字。不是贝克特,不是莎士比亚,是他自己的话:

“我演,故我在。哪怕舞台是垃圾场,观众是虚空。” 刻完,他凝视那些字迹。

然后打开了系统奖励的生存套装,取出信息素遮蔽喷雾。

说明书上写着:临时性掩盖使用者生物气味,持续四小时,对大多数哺乳动物嗅觉有效。他需要伪装。需要尝试“交易”。老杰克。明天下午。

以及,在这一切之中,他需要准备第一次“直播”。七十一小时后

要给那些“研究型观察者”看什么呢?看着异形在垃圾场里发呆?还是…更有戏剧性的东西?

一个念头浮现。危险,荒诞,但充满戏剧张力。

-煎饼果子摊。

犯罪巷。那个在蝙蝠侠传说中一切开始的地方。在那里摆摊,卖“异形特调”煎饼果子。用行动诠释何谓“融入经济体系”,顺便观察这座城市的反应,收集数据,也许还能触发任务。

而且——这想法让他意识深处那个演员的部分几乎颤抖

—多么完美的荒诞剧场景!一个异形,在哥谭最著名的犯罪巷,卖煎饼果子,同时脑海里默诵存在主义哲学。这简直就是贝克特遇上卡夫卡,再淋上点B级片番茄酱。

当然,这可能会引来警察、□□、疯子,或者蝙蝠侠本人。

但这就是风险,也是舞台魅力所在。

尼克斯开始规划。他需要原料(面粉、鸡蛋、酱料——酸血酱汁只是个营销概念,实际可以用番茄酱加辣酱调色),需要工具(煎锅、炉子——垃圾场里有废弃的露营炉),需要摊位(一块木板,一个手推车框架),还需要…招牌。

他用爪尖在地上勾画。字体要醒目,要有冲击力,但不能太吓人。也许用点戏剧元素…

“尼克斯的哲学煎饼”

“存在先于本质,但煎饼需要鸡蛋。”

“特调酸血酱汁(微辣)”

“接受金属废料、书籍、电影碟片以物易物。”

完美。荒诞,但又带着某种诡异的逻辑。

他查看系统任务。“尝试融入本地经济体系(进行一次交易)”。卖出一份煎饼果子,应该就算完成。

至于“阻止起犯罪事件”…在犯罪巷摆摊,这任务大概率会自动送上门。

计划成形。尼克斯感到一种久违的…目标感。不是在难民安置点那种苟活的目标,不是在清洁公司那种完成任务的目标,而是一种主动的、创造的、近乎艺术家的冲动——他要在这个疯狂的舞台上,演出自己的剧本。

他打开营养膏,吃下一管味道像加了香精的粘土,但能量是真实的。然后他开始整理巢穴,为明天的行动做准备。

深夜,垃圾场彻底安静下来。只有远处阿卡姆偶尔传来的嚎叫,以及哥谭永不停止的雨声。尼克斯趴在巢穴里,尾巴盘在身边。他没有睡。异形似乎不需要人类那么多的睡眠,或者他的睡眠是另一种形式的警觉休憩——进入种半冥想状态。

在那种状态下,系统的存在感变得更清晰。

他能感觉到它,像层薄薄的膜覆盖在意识表面,又像是个寄生在神经回路里的友好共生体。它提供数据,接受指令,但似乎没有自主意志—或把自主意志隐藏得很好。

"系统。"他在意识中呼唤。

[-叮。-请指示。]

"直播是什么形式?与观众要如何互动?"

[解答:直播期间,系统将在玩家视野内显示实时弹幕式评论(可调节透明度),

观众可通过多维意识投射发送文字、表情符号及打赏。

打赏将实时兑换为梦境币。互动频率与观众满意度将影响直播评级。]

[温馨提示:观众偏好“哲学思辨与实际行动的反差萌”,“身份认知冲突的戏剧化展现”以及还有“对本地NPC的荒诞影响”。]弹幕。打赏。满意度评级。

尼克斯几乎要笑出来— 如果他能笑的话。这简直是最超现实的演艺经纪合同。

"观众…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吗?知道这是哪里吗?"

[解答:观众知晓玩家基础设定(异形身躯、难民记忆、哲学戏剧背景),但对“哥谭”的认知基于其自身文化数据库,可能存在偏差。直播标题由系统自动生成,]

[例如:《哲学异形在哥谭的生存实验 day 3》、《当存在主义者遇上犯罪巷:煎饼果子的形而上学》。]

标题党…竟然是连多维意识集合体都逃不过流量逻辑。

"最后一个问题。"尼克斯在意识中缓慢地组织语言,

"“梦影空境”…到底是什么?是虚拟现实?是平行宇宙?还是…某种实验?"

系统沉默了。比之前的应答都要久。

然后文字浮现:

[ 解答权限不足。请玩家提升至等级 5 或解锁关键记忆碎片后重试。

提示:真相往往比虚构更难以承受。建议玩家专注当前叙事体验。]

典型的回避回答。

但至少承认了有“真相”,且“难以承受”。

尼克斯不再追问。他关闭系统界面,让意识沉入更深的静默。

在那种静默中,记忆的碎片再次浮现。不是连贯的场景,而是感觉。温暖。潮湿。收缩。节肢摩擦。

还有…一个声音。不是系统的中性合成音,而是更生物质的、黏腻的、仿佛直接在神经上爬行的低语。

“宿主…适应…良好…”

“同步率…提升…”

“孵化… soon…”

然后是一片黑暗。绝对的、没有尽头的黑暗。

在那黑暗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动。很多。很多很多。

尼克斯猛然惊醒——如果这种意识震颤能算惊醒的话。

巢穴外天色微亮,雨停了,垃圾场弥漫着晨雾和腐臭。

他检查系统时间:[距离强制直播还有六十七小时。]

距离煎饼果子摊开业,还有大约八小时。

他起身,开始准备。

---

老杰克是个精瘦的老头,戴着一顶油腻的鸭舌帽,眼睛像两颗在皱纹深井里发亮的黑石子。他的“废品收购站”其实是辆改装过的破卡车,车厢里堆满了各种金属、电器和可疑的零件。

当尼克斯出现时他用了信息素遮蔽喷雾,还用从垃圾堆里翻出的破烂斗篷裹住了大部分身躯,只露出“手”和部分头部

——老杰克正蹲在车边抽烟。

老杰克抬头,看到斗篷下隐约的黑色甲壳和反光的爪尖,愣了一下。但他没跑,也没叫。只是慢慢站起身,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

“新来的?”老杰克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铁。

尼克斯点头。他带来了一捆从垃圾场里挑拣出的相对干净的铜线、几个完好的电路板、还有半截不锈钢管。他把东西放在卡车旁的空地上。

老杰克蹲下检查,用一把小磁石测试金属成分,用放大镜看电路板。“铜线,剥好的,算你每公斤三块钱。电路板,老型号,但金手指完好,一块五毛。不锈钢管…”他敲了敲,“食品级的?哪儿来的?”

尼克斯嘶鸣了一声,用爪尖在地上写字:餐馆垃圾。

老杰克眯眼看了看那些字迹——爪尖在水泥地上划出的沟壑深而整齐,像用雕刻刀刻的。“字不错。”他嘟囔,“行,管子算你八块。总共…”他掏出个老旧计算器按了按,“二十二块五。现金还是记账?”

尼克斯指向卡车车厢里挂着的几样东西:一袋未开封的面粉、一打鸡蛋(盒子上印着“韦恩农场有机蛋”,但生产日期是三年前)、几瓶调料(番茄酱、辣酱、酱油)、还有一个看起来还能用的便携式卡式炉。

老杰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挑了挑眉。“想做饭?还是开小吃摊?”

尼克斯点头,用爪尖写:交换。

老杰克盯着那些物资,又盯着尼克斯,沉默了几秒。然后他笑了,露出几颗黄牙。“成。面粉五块,鸡蛋…就算你两块吧,过期了。调料打包三块。

炉子十块,但没气了,气罐另算,五块一罐。”他算了算,“总共二十五。你还差两块五。”

尼克斯从斗篷下又掏出一个小东西:一个锈蚀的Zippo打火机,但外壳是纯银的,上面刻着模糊的纹章。

老杰克接过打火机,用袖子擦了擦,对着光看。“…GCPD的纪念品?二十年前的款式。”他掂了掂,“行,抵了。东西拿走。”

交易完成。尼克斯用斗篷做临时包袱,把面粉、鸡蛋、调料和炉子打包。老杰克帮他把东西捆好——动作熟练,没多看尼克斯的非人特征,仿佛每天都有裹着斗篷的异形来他这儿换煎饼果子原料。

就在尼克斯转身要离开时,老杰克突然开口:“喂。”

尼克斯回头。

老杰克点了根新烟,烟雾在晨雾中缭绕。“你要在哪儿摆摊?”

尼克斯犹豫了下,用爪尖在地上写:犯罪巷。

老杰克抽烟的动作停了一瞬。然后他深深吸了口烟,缓缓吐出。“…勇气可嘉。”

他说,“给你个免费建议:下午四点前去,六点前收摊。周五晚上别去,那是罗马人地盘。

周三下午可能有GCPD巡逻,但通常只是走个过场。

但如果看到穿紫色西装的疯子,或者戴面具的小孩,或者…任何蝙蝠形状的东西,”他盯着尼克斯,“收摊,跑,别回头。”

尼克斯点头。

老杰克摆摆手,转身爬上卡车驾驶室。 “祝你好运。虽然我不信那玩意儿。”

尼克斯带着原料回到巢穴。

维克多已经在等他了,蹲在巢穴口,机械义眼扫视着他带回的东西。

“交易成功?”维克多问。

尼克斯点头,放下包袱。他开始组装手推车

——用垃圾场里找到的旧超市购物车框架,加上木板和钢筋加固。炉子固定在车体中央,上面放一个从废弃餐馆拖来的平底铁板当煎锅。面粉和水调成面糊,鸡蛋检查过,虽然过期但没坏。调料摆开。

最后是招牌

——他用捡来的硬纸板和颜料(也是从垃圾堆翻出的半干丙烯)写了那些广告词,把招牌立在推车前方。

“存在先于本质,但煎饼需要鸡蛋。”维克多念着招牌,机械义眼的光圈缩放,“…你知道,大多数来犯罪巷的人要么买毒品,要么□□,要么买命。煎饼果子可能…太健康了。”

尼克斯嘶鸣了一声,听起来像在笑。他检查系统。[任务“进行一次交易”显示“待完成”,只要卖出第一份就算。另一个任务“阻止犯罪事件”还是灰色。]

下午三点,他推着车出发。从垃圾场到犯罪巷要走四十分钟,穿过废弃工业区、铁道桥下和几条污水横流的小巷。哥谭的白天也是灰蒙蒙的,阳光像透过脏污的滤纸照下来,没什么温度。

犯罪巷看起来和哥谭其他破败街区没什么不同:两侧是四五层高的旧楼,墙皮脱落,防火梯锈成赤红色。地面潮湿,散落着垃圾和碎玻璃。几个裹着厚衣服的人蹲在巷口,眼神空洞。更深处有涂鸦——蝙蝠标志被划掉,旁边喷着“小丑万岁”和“企鹅的人滚出去”。

尼克斯选了个相对干净的位置,靠墙,旁边是个早就停用的消防栓。他支起推车,点燃炉子(老杰克附赠了半罐气),铁板预热。面糊倒上去,滋啦一声,白气腾起。

香味——或者说,食物的气味——在犯罪巷弥漫开来。

起初没人靠近。几个流浪汉远远看着,交头接耳。

一个穿着破西装的男人摇摇晃晃走过,看了招牌一眼,嗤笑一声,走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铁板上的第一张饼渐渐焦黄,尼克斯把它铲起来,放在一旁备用。

他其实不太确定煎饼果子的正宗做法,只从电影里看过模糊的印象——饼、鸡蛋、薄脆、酱料。他没有薄脆,就用炸过的面片代替。酱料是番茄酱加辣酱,调成一种暗红色,看起来…确实有点像血。

四点半,第一个顾客来了。

是个小孩。十岁左右,衣服脏兮兮,脸上有瘀青。他怯生生地走近,盯着煎锅,又盯着尼克斯裹在斗篷里的身形。

“那个…”小孩小声说,“多少钱?”

尼克斯用爪尖在推车旁的木板上写字:任意交换。可用东西换。

小孩咬嘴唇,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几个硬币,一张皱巴巴的一美元。“我只有这些…”

尼克斯摇头,指了指小孩脖子上挂的东西:一个用子弹壳和电线做成的粗糙吊坠。

小孩愣了下,握住吊坠。“这是我爸…留下的。”

尼克斯停顿,然后他铲起一张饼,打上鸡蛋,抹上酱料,对折,用旧报纸包好,递给小孩。同时用爪尖写:送你的。

小孩瞪大眼睛。“…真的?”

尼克斯点头。

小孩接过煎饼,犹豫了下,把吊坠扯下来,放在推车上。“谢谢。”他小声说,然后抱着煎饼跑开了,躲进巷子深处的阴影里,开始狼吞虎咽。

[-叮。

任务“进行一次交易”已完成。

奖励:100梦境币,基础烹饪技能提升至lv.2。

检测到交易内容包含情感价值物品(纪念吊坠),额外奖励:50梦境币,声望“犯罪巷的微光” 1。]

系统提示跳出。同时,尼克斯注意到视野边缘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声望栏,目前只有一行:

[犯罪巷底层居民:中立(微光 1)]

有意思。情感价值也被系统量化评估了。

小孩吃完煎饼,又偷偷看了尼克斯一眼,然后彻底消失在巷子里。但香味和刚才那一幕吸引来了其他人。

一个老妇人,提着破布袋,用一捆旧杂志换了一张饼。一个流浪汉,用半瓶捡来的威士忌(尼克斯没收,指了指“谢绝酒精”的牌子,但还是给了饼)。两个看起来像小偷的少年,用一块偷来的手表换了饼,边吃边打量尼克斯,眼神里有好奇,也有警惕。

生意渐渐有了起色。不是火爆,但断断续续有人来。

大多数是用小物件交换:一个坏掉的随身听、几本漫画书、一把生锈的匕首、一包未开封的绷带。尼克斯来者不拒,只要不是明显赃物或危险品。他做饼的动作从生疏变得流畅——系统奖励的烹饪技能似乎真的起了作用,至少翻饼时不会破了。

下午五点半,天色开始变暗。犯罪巷的“夜生活”要开始了。几个穿着皮夹克、身上有纹身的男人出现在巷口,朝这边张望。尼克斯记得老杰克的警告,开始收拾东西。

但已经晚了。

那几个人走了过来。三个,领头的是个光头,脖子上有蝎子纹身,手里转着一把蝴蝶刀。

“新来的?”光头走近,刀子在指尖飞舞,“交保护费了吗?”

尼克斯没动。他关掉炉火,开始把调料瓶往推车里收。

“嘿,哑巴?我跟你说话呢。”光头用刀尖敲了敲推车边缘,金属碰撞声刺耳,“这条街是蝎子帮看的。摆摊,一天二十。不交…”他咧嘴笑,露出金牙,“…你的小车和那条怪模怪样的胳膊,就归我们了。”

他的两个同伴一左一右围上来。一个手里拿着钢管,另一个从腰后掏出了一把自制工业用品热武器。

周围原本还在观望的人迅速散开,躲进建筑物里或逃出巷子。

犯罪巷又恢复了它本来的面目:安静,危险,充满暴力的潜流。

尼克斯停下动作。他慢慢转过身,斗篷的兜帽滑落一点,露出下面光滑漆黑的头冠和没有五官的脸部曲面。

光头的笑容僵了一下。“…什么鬼?”

尼克斯没有回答。正评估着。有三个目标。武器:刀、钢管、枪。威胁等级:低到中。环境:狭窄巷子,两侧有掩体。平民:已疏散。

[系统任务“阻止犯罪事件”正在高亮闪烁,显示“任务触发:击退蝎子帮勒索”。]

但与此同时,另一种评估在进行——戏剧评估。这是直播的好素材吗?暴力冲突?还是应该展现…别的?

光头见尼克斯不动,恼羞成怒。“什么玩意,装神弄鬼!”他一刀刺向尼克斯

——不是致命处,是肩膀,显然是想先制服。

尼克斯动了。

不是攻击,是闪避。他侧身,刀尖擦过斗篷,划破布料,露出下面漆黑的甲壳。

同时他的尾巴从斗篷下悄无声息地探出,尾尖分叉像毒蛇的头,悬在半空,静止。

光头愣了一下,看着那条尾巴。“…变种人?”

拿钢管的同伙吼了一声,一钢管砸向推车。尼克斯没护推车,而是向前一步,前肢探出,利爪张开——

——然后他用爪尖在地上写字。

就在钢管要砸中推车的瞬间,他的爪尖在水泥地上划出深深的沟壑,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三个帮派分子都停住了,看着地面。地上写着一行字:“暴力是理解匮乏的修辞。”——改编自布莱希特。

对面看着的光头眨了眨眼吐出了句“…啥?”他旁边上拿枪的同伙骂了句脏话,枪口抬起,对准上尼克斯。“爷管你什么修辞——”

话音未落,尼克斯的尾巴动了。不是刺击,是卷。

尾尖闪电般探出,卷住手枪的枪管,一扭。那人惨叫一声,手指被扭脱臼,手枪脱手,

被尾巴卷到空中,然后——尾尖分叉像手指般灵活,拆解。弹匣弹出,滑套分离,弹簧和零件叮叮当当落在地上,整个过程不到两秒。手枪成了一地零件。

对面三个呆了。

尼克斯若无其事,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样子的收回尾巴,继续在地上写字:

“煎饼果子,一份换一个故事。或一句道歉。”写完,他抬起头用没眼睛的脸“注视”着光头。

沉默。漫长的沉默。只有远处警笛隐约的呜咽,和巷子里粗重的呼吸声。

光头盯着地上的字,盯着那堆手枪零件,盯着尼克斯光滑漆黑的头颅。他脸上的凶狠渐渐褪去,变成一种茫然的、近乎滑稽的困惑。

“…你到底是什么?”他最后问,声音干涩。

“哲学家。兼职煎饼师傅。”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光头突然笑了。

不是威胁的笑,是那种看到完全无法理解的事物时,大脑短路般的笑。

“真恼火。”他说,收起蝴蝶刀,“疯子。这巷子又多了一个疯子。”

他转身,对两个同伙挥手。“走了。这他妈太怪了。”

“可是老大,那枪——”

“捡起来!零件都捡起来!回去让老瘸子看看能不能拼回去!”

三个人手忙脚乱地捡起手枪零件,然后像逃一样离开了犯罪巷,甚至没敢回头看。

尼克斯看着他们消失在巷口。然后他低头,看着地上那行字和旁边散落的弹壳与弹簧,看来对方没有把零件给带齐。

[-叮。任务“阻止犯罪事件”(非致命已解决)

奖励:200梦境币,战斗技巧“缴械”解锁,声望“犯罪巷的微光” 5。

检测到事件解决方式包含“哲学劝诫”与“戏剧化表演”,额外奖励:100梦境币,技能“戏剧性威慑”解锁。

戏剧性威慑(被动):当玩家以非暴力但极具表演性的方式化解冲突时,有概率使敌对目标陷入“困惑”、“敬畏”或“哲学性沉思”状态,暂时降低其攻击性。]

[声望更新:

犯罪巷底层居民:友善(微光 6)]

[蝎子帮:警惕(“那个写字的怪物”!)]

尼克斯收起系统提示。他继续收拾推车。周围,一些躲起来的人又慢慢探出头,看向他的眼神更加复杂

——有好奇,有畏惧,也有一丝…感激?至少今天蝎子帮没抢他们。

那个之前换煎饼的小孩又跑了出来,帮尼克斯捡起掉在地上的铲子,递给他。

“谢谢。”小孩小声说,“他们…经常抢东西。”

尼克斯点头,用爪尖写:快回家。天黑了。

小孩点头,跑了几步又回头喊:“你明天还来吗?”

尼克斯想了想,写:也许。

那孩子露出了个在犯罪巷很少见真正的笑容…然后跑远了。

尼克斯推着车离开犯罪巷。

天色已暗,街灯陆续亮起,但那光芒昏黄无力,照不亮多少黑暗。

回垃圾场的路上,他复盘今天。交易完成了,任务完成了,声望开启了,还解锁了新技能。更重要的是,他验证了一些假设:系统确实在观察并奖励他的行为模式;

哥谭对“异常”的接受度比他想象的高(或者说,这里已经见怪不怪);以及,哲学和戏剧在这个疯狂的城市里,也许真的能成为一种武器——不是杀伤武器,而是认知武器。

他在一个僻静角落停下,查看系统账户。

[余额:450梦境币。]

可以兑换一些基础物品了。他浏览列表:

[- 记忆碎片(随机)——500币]

[- 基础属性强化(一次)——300币]

[- 技能升级券——200币]

[- 现实调校权限(微量)——1000币]

[- 跨维度通讯机会(单向,30秒)——5000币]

[- 赎身协议(信息碎片)——10000币]这是他买不起但最想要的。可以攒。每次任务,每次直播,都在向那个目标靠近。但…赎身协议到底是什么?离开这个游戏还是变回人类又或者说别的什么…

他不知道。但知道有目标存在,本身就给了行动意义。

回到巢穴时,维克多正在等着他手里拿着那个扫描仪。“新发现信号波动很大。来听听吗?”维克多说,机械义眼盯着尼克斯,“尤其是你在犯罪巷的时候。你那个系统活跃度提升了百分之三百。而且…”他调出扫描仪屏幕,上面是复杂的波形图,

“…我截获了些外泄数据流。不是你系统的,是别的。像反馈信号。有人…或说东西—正接收着你那边传出的数据。”

尼克斯放下推车。“观众?”

“也许是。”维克多点头“但信号源头不是单一方向。多点散布在这个城市各处甚至更远。阿卡姆、韦恩大厦、冰山餐厅、GCPD总部…甚至可能延伸到城外。”

他指着波形图上的几个峰值点,“这些地点,在你进行‘哲学劝诫’时,信号强度同步上升。像在…关注。或者学习。”

尼克斯沉思。多维意识集合体的观察者?还是这个“游戏”的其他玩家?或者是…哥谭本身的某种存在?

“另外,”维克多收起扫描仪,“我查了老杰克的背景。

他不仅仅是收废品的。他年轻时是给法尔科内家族跑腿的,后来家族垮了,他金盆洗手,但消息还很灵通。他今天下午给几个人打了电话,描述了你的存在。其中一通电话的接收方,号码经过加密,但我反向追踪到了大致区域…”他顿了顿,“…阿卡姆疯人院。”

尼克斯的尾巴微微绷紧。

“别紧张。”维克多说,“不一定是恶意。阿卡姆里关着的人,也有喜欢‘收集’奇怪东西的。比如…某个戴面具的精神病学家,或者某个喜欢问谜语的绿色紧身衣疯子。”他耸耸肩,“总之,你引起注意了。在哥谭,注意可以是好事,也可以是催命符。”

尼克斯点头。他知道。从决定摆摊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会这样。

“还有件事。”维克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尼克斯—

一个老式的、带天线的微型通讯器,

“我自己做的。加密频道,只有我们能接收。如果有麻烦,按这个按钮。我会尽量帮忙—或者至少帮你收尸。”

尼克斯接过通讯器。小巧,粗糙,但看起来结实。他用爪尖小心地握持。

“谢谢。”他嘶鸣。

维克多摆摆手,转身要走,又停住。

“对了,你的煎饼,”他说,语气随意,“下次给我留一份。我也好奇‘酸血酱汁’什么味儿。”

他离开了。

尼克斯独自待在巢穴里。他整理今天的收获,清点交换来的物品:旧杂志、漫画书、坏掉的随身听、子弹壳吊坠、生锈匕首…每一件都带着原主人的痕迹,带着哥谭底层的故事。

他把这些东西在巢穴一角摆好,像个小博物馆。

然后他走到那个微缩舞台前,看着两个等待戈多的小人。

“今天,”他对小人说,嘶鸣声在巢穴里低回,“戈多没来。但来了几个收保护费的。而我没有等待,我…写了句话。”

他停顿,尾尖轻轻碰了碰舞台。

“也许这就是区别。当戈多永远不来时,

你可以选择自己成为…某种意义。哪怕只是煎饼的意义。”

他躺下,准备进入那种半休眠状态。明天还有事要做。要改进煎饼配方,要探索更多区域,要准备第一次直播——倒计时还有六十三小时。

但在休眠前,系统突然弹出一条新提示,不是任务,不是奖励,而是一行简短的、似乎来自其他来源的信息:

[密接者协议启动。

观察员代号:“大卫”。

通讯测试:收到请回复。

(本条信息消耗:50梦境币)]

大卫?

异形电影里,那个仿生人大卫?

尼克斯盯着那行字。它很快消失了,像是从系统界面深处一闪而过,又像是他的幻觉。

但他账户余额确实减少了50币。

他沉默良久,然后,在意识中缓缓回应:

“尼克斯·纳科特,收到。”

没有回音。

只有哥谭夜晚遥远的警笛,垃圾场风穿过缝隙的呜咽,和巢穴深处,那个异形哲学家逐渐沉入的、充满疑问的静默。

第二幕,才刚开始。

而观众—无论他们是谁——已经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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