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白月收到的第一颗珍珠。

她惊奇于这颗珍珠，这样品质的珍珠，白月从来没见过，她卖很久的泥神像和陶罐子都买不起这样的珍珠。

秦扶春看到白月将珍珠收在了香囊里。

日暮，白月撑着竹筏又来到了银月湖。

银月湖边有从山间归来的猎户，白月以前也见过这猎户几次，他们住在银月湖附近的林子边上，偶尔也会去水上集市贩卖猎物。

两个猎户看到白月，便与白月说：“是满月村的阿月吗？银月湖最近不太平，有人看到说湖里清晨和傍晚有怪东西冒出来，你这段时日不要再来银月湖了。”

白月停住了竹筏，问道：“是什么怪东西？我们村子里还没听说过。”

年轻的猎户笑道：“说是一条大鱼，也有说是一条大蛇，好像是白色的，又好像是银色的，能掀起很大很大的浪花，凶神恶煞的，有两个残月村的小伙子来银月湖里采荷花，结果竹筏翻了，两个人差点淹死。”

年老的那个猎户抽着烟，说道：“可不是，三个村子里的年轻人，哪个不是三岁就会凫水的好手，差点被淹死也太奇怪了。肯定是水底下有东西。”

年轻的猎户：“就前几日的事情，怎么残月村那两个人被吓傻了，没将这件事告诉其他村子？”

秦扶春默默地想，村里的人其实知道这件事。

因为今天白月在专心致志捏泥人的时候，她在竹筏上，便听到集市上的人在议论银月湖有大鱼的事情。

后来白月又被那颗珍珠弄得心不在焉，也没听到路过的村民谈论最近不要去银月湖这件事。

两个猎户走远了，白月的竹筏停在银月湖的中央，周围一片荷花开得正好，湖面上安静地只有清风吹过的声音。

白月上了岸，在岸边等着看能不能见到恩人，虽然她也不知道昨日救她的人长什么样子。

闲来无事，白月将自己昨日得到的银发丝拿出来，然后将珍珠做了一个小孔，用银发丝编织了起来，做好之后，白月比划了一下，便将珍珠项链挂在了秦扶春身上。

珍珠贴到秦扶春泥身的那一霎那，秦扶春竟然久违的感受到了一缕淡淡的灵力。

灵力流转过泥做的身体，那种完全被禁锢的僵硬感似乎有所松动，秦扶春觉得，如果这份灵力充足，也许泥人也能活动起来。

这……很神奇。

这颗珍珠和银发丝都是那个湖水里奇怪少年的，这股灵力，不像是妖魔之力。

白月等到天黑，也没有等到人来，倒是趁着太阳落下这段时间，在银月湖边就地取材，凭空捏了一条大鱼的泥像出来。

大鱼活灵活现，白月还给大鱼的嘴巴上捏了一颗浑圆的泥宝珠，这才归家去。

白月原本是打算坐竹筏回去的，可是看到停在荷叶间的竹筏，白月却犹豫了一下，然后又走了回去。

特殊待遇被白月抱在怀里的秦扶春，又一次瞥见了银月湖里的水花。

第三天，清晨。

白月来到河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留在银月湖的竹筏。

竹筏上今日没有莲藕，但是白月发现，她的竹筏边上，有人用水草绑了一条还活着的大鱼，那大鱼的模样大小，几乎和白月昨日留在银月湖边的泥雕一模一样。

穿着大鱼的草绳上，又是一颗白珍珠。

白月放掉了大鱼，将珍珠收好。这一日，集市上的人议论起银月湖有怪物这件事，讨论的比昨日要激烈许多。

似乎昨天晚上，有个晚归的柴夫，竟然看到银月湖边有一条会发光的长龙。

长龙在和一条大鱼搏斗。

水花掀起来有一栋房子那么高。

秦扶春觉得，以她早上看到的那条鱼的大小，湖里那个人应该不用和鱼搏斗得如此激烈。

不过，长龙？

秦扶春是见过龙的，回春宗四重春山，最后一处禁地锁春山里，锁着一条龙的一缕虚魂。

龙的气息不同妖魔，但也不同凡物，湖里那个东西，绝对不是龙。

但是村民们并不像秦扶春一眼知道，银月湖里没有龙，到了傍晚时分，谣言传得越来越离谱，已经上升到银月湖里有鲤鱼精跳上龙门飞升成神了，而且和前几日村民们听到银月湖有妖怪这件事的害怕态度孑然相反，村民知道有龙后，便纷纷结伴，要去银月湖看龙。

白月今天倒是听到了村民们的话，她想得比村民们可能还要多一些，她问秦扶春，“你说把我从水里救出来的人，会不会是龙？”

秦扶春想，虽然风马牛不相及吧，但的确是湖里那个东西救了你。

白月今日便被没有再一个人来到银月湖了。她和村民们一起到了湖边，发现自己昨天晚上留在湖边的那条泥大鱼不见了。

这是哪个村子的村民都爱看热闹，到了晚上，一对人坐在一起，三三两两的，喝酒烤鱼吃瓜的都有，便干脆有几个小伙子点燃了大篝火跳舞，气氛热烈，月色明朗，火光映照在开满荷花的银月湖上，热闹极了。

白月坐在湖边，望着安静的湖面好奇，水里是不是真的有龙。

秦扶春和百里千歌他们被放在小竹篮里，三个人看着周围的热闹，非常肯定，水里那东西今晚上是铁定不敢出来了。

从秦扶春那日看得情形来看，水中的银发少年，虽然不确定是什么人，但是既然连身躯都还没有完全修炼出来，行事懵懂，很有可能是最近才诞生不久的，法力应当并不高强。

他平日里连无人的时候都不敢出现在白月面前，此刻这里这么多人，他怎么敢出现？

“如果村民对龙的好奇心一直不散去，每日都来这银月湖边，我们连水里的人都看不到，怎么才能让他们醒过来？”

陆慎有些暴躁，百里千歌倒是还算镇定，只是他几乎不说话，一直在担心第一层环境中的温扶桑。

秦扶春：“会出来的，这里是他们编织出来的梦境，梦境遵循过往的记忆被创造出来，他和白月之间一定有故事。”

“而且，我们在幻境中被变成泥人，这种束缚并不会持续很久。再撑些时间我们很久可以摆脱泥人的样子，到时候我们就是这个幻境的外来者，他要让白月不醒来，必然要出现解决我们，把我们再次变回泥人。”

“而且，白月给我戴上的珍珠很特别，我感觉即使我是泥人，也能够感受到上面的灵力作用。”

秦扶春说完这句话，竹篮上面的红布便被掀开了。

白月拿起百里千歌，然后将另外一颗做成项链的珍珠挂在了百里千歌的脖子上。

百里千歌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也感受到了灵力。”

*

有人来找白月跳舞，白月推辞了一下便被拽到了篝火前去跳舞，竹篮子被遗漏在了湖边。

秦扶春忽然感觉有水落在泥人身上，一只沾着水珠荧光白的手臂捏住了她……

陆慎：“你不是说他不会出现？”

百里千歌：“毕竟刚刚诞生，初生牛犊不怕虎吧。”

秦扶春：“你们两个别说风凉话，他在研究我脖子上的珍珠，但是他没发觉，他把我的腿捏断了吗？”

陆慎：……

百里千歌……

藏在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和一只手的银发少年，“小泥人，你长得不像她。”

秦扶春碍于自己是个泥人无法翻白眼。

她当然不是白月。

银发的少年却很开心，嘴角弯弯地说道：“这是我的头发和我送的珍珠，她给你戴上了。她是不是很喜欢你？也喜欢珍珠？”

秦扶春……不，在我们人间，自己戴别人送的东西才叫很喜欢。

银发少年抓着秦扶春，趴在湖边看篝火边跳舞的人，眼睛里流露出渴望来。

过了许久，篝火边的人渐渐散了，湖边剩下的人也不多了，湖里的少年看白月她们回来，便将秦扶春放回了竹篮。

那少年离开的时候，秦扶春看着，感觉在月光下，少年似乎长出了腿来。

那之后再一次见到少年，是五日之后了。

因为银月湖的龙始终没有出现，人们渐渐也就不去银月湖边看神迹，出了白月还是每天都会去一次湖边，不过，她没有再收到珍珠，秦扶春也没有看到湖面泛起水花。

这一日到了正午，天上忽然开始下起了暴雨，水上集市的人纷纷撤走，白月也赶忙撑着竹筏打算上岸去避雨，风雨大，蓑衣都挡不住雨水。

然而风大，雨水也大，或许说常年生活在此地的村民们都没有想到，这场暴雨后来整整持续了三天，上游银月湖的湖水暴涨，下游的河水漫上陆地，甚至冲垮了一些建在低处的木屋。

秦扶春起初以为这古怪的暴雨和银月湖中那个少年有关系，暴雨成灾，水漫田地，像是妖魔出世。

但是百里千歌思索之后却道：“去岁夏日的确有段时间东洲近中洲附近暴雨成灾，人间因此死了不少人。是有魔修从北洲逃出，不知怎么和一条蛇妖混在一处，那魔修是阵修，他与蛇妖抓了许多凡人和散修，还有灵兽修炼邪法，又和一个被蓬莱门驱逐下山的器修联手，从蓬莱门偷了一样镇门之宝，三人联手之后利用宝物和邪阵，靠着夺人性命提升修为，而且因为三人势大，借着能够引雷唤雨，甚至屠灭了几个东洲边境的小门派，满月村的暴雨大水应该就是被那三人作法波及到了。”

这件事秦扶春没什么印象，不过记忆中，去年她金丹闭关前，回春宗山脚下的义诊，的确是多了不少人间遭遇水患后逃到中洲的流民。

当时，她记得自己还当着温扶桑的面骂人间的皇帝是怎么治国的，竟然让那么多百姓都流离失所。

原来是因为妖魔作乱，但她后来并没有听说过这么三个厉害的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