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扶春跟着白月回到了村中,村民们对于重伤修士的到来表现得十分好奇。
他们这里从来没有修士来过,每个人看到了便要上来问两句,询问秦扶春是如何受伤的,修士是不是能长生不老,是不是可以在天上飞……
秦扶春被银丢到了这新的躯体中,却没有得到任何的记忆,只能说自己伤到了脑子,有好些事情记不清楚了。
村民们虽然问不要出来什么,但也没有担心秦扶春是不是有什么仇家,很热心地给她送了一些伤药来。
因为白月是个女子还一个人住,秦扶春进村养伤,又是个男人,便借住再了白月家隔壁的一户人家家中。
秦扶春花了点时间摸清楚了现在这具身体的情况,伤得很重,修为被人废了大半,好在金丹没有受损。原来的修士修为大概到元婴境界了,只是……这修为来路不正。
秦扶春没有进村后一直缠着白月,便也是一位发现了自己这具躯体竟然走的是歪门邪道的修炼方式,体内煞气重,而且经脉脉象混乱,大概是因为原本是走正途修炼,后来改走邪路,却又没有好好过渡,导致体内经脉受损严重,五脏肺腑本来就有伤,只是他大概通过一些其他的邪法压住了这些损伤,还继续进步了修为。
秦扶春当年堕魔之时,也遇到过这个问题,但是她自己就是个医修,自己给自己治好了这些伤,但这个修士旧伤在重伤后爆发,白月要是不捡他,再多一天,他就会死在银月湖边上。
不过……按照秦扶春对这具躯体受伤程度的判断,虽然此刻他能够走路,甚至还能用点法术,但是若不立刻治疗,也撑不过两天。
“走邪路修炼,最快压住旧伤还能恢复修为的方法,就是夺取炼化其他修士的修为……或者,和上次那 个魔修一样,靠吸凡人的精血来支撑片刻。”
秦扶春把修士身上带的东西都翻了出来,只有两颗没什么用的丹药和一面背面是八卦纹路的普通铜镜。
铜镜应当是个灵器,只是秦扶春输入灵力之后,那铜镜没什么反应,不能确定灵器是不是已经损坏,秦扶春便将灵器收了起来。
吃了丹药,秦扶春原本想出门去找找看药草,看能不能炼点灵药出来,不过走到门口,就看到白月手里拿着一个竹篮走了进来。
“谭公子你这是要出门?我带了新月村的赤脚大夫过来,你要不要先让大夫看一下你的伤?”
秦扶春这才看到,白月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熟的村民。
秦扶春:“不用了,我是修士,我身上的伤我自己有办法治愈,只是需要时日调养,不麻烦你们了。不过——白姑娘怎么知道我姓谭?”
白月从竹篮里取出了一块圆形的青铜令牌给秦扶春。
“这是我在湖边发现你的时候捡到的,当时顺手装在竹篮里忘记给你了。上面有你的名字。”
秦扶春看着青铜令牌,上面的徽记是蓬莱门的海上云山,这是蓬莱门的弟子令牌。就好像他们回春宗的弟子,每个人也有一块这种令牌,不过他们的是灵木制成的令牌,令牌徽记是四重春山。
看手中这块青铜令牌的级别,大概是蓬莱门内门高阶弟子才会有的令牌,反面刻着“谭明仝”三个字。
原来这具躯体的原主是蓬莱门弟子……
秦扶春心中一震,难道这么巧合……
蓬莱门弟子,却中途放弃正道修炼转而修炼邪门功法,出现的时间还这么恰巧——
当时百里千歌说,无剑宗的人出手杀了魔修和妖修,但是蓬莱门那个被逐出师门的堕魔修士却在押回无剑宗的路上逃了,销声匿迹。
该不会就是她现在这具身躯吧?
“谭公子!”
白月的喊声让秦扶春拉回思绪,她收下令牌,笑道:“的确是我的东西,我原本还以为丢了,有了这令牌,我就有办法找到我失去的记忆了。”
白月点点头,然后打开竹篮,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谭公子,我知道你们修士不吃东西,但是我看你受了重伤,还是为你准备了一些食物。还有,之后的日子我就不来看你了,果断日子我就要成婚了,得准备婚事和嫁衣,不出门了。”
秦扶春略感意外。
虽然之前她猜测按照时间进度,白月和银大概很快就会结婚,但是这进度是不是太快了。
白月离开后秦扶春悄悄出门,一路上看到人群聚集之处,到处都摆着泥神像,供奉湖神的香火和水果这些都快堆成山了,三个村子都处处和谐,没有出任何问题。
但不应该,按理说这会儿要出事了。
秦扶春一路悄悄走到了湖神庙,便看到一个妇人抱着孩子面带焦急地跑进了湖神庙,秦扶春只瞥了一眼,便知道那孩子得了重病,应当是误食了毒草,看他面色想来已经耽搁了许久,人间大夫多半束手无策。
若她此刻在自己的身体里,倒是可以先用心法引到灵力护住孩子的心脉,然后再给孩子解毒。
之前秦扶春见到的那个赤脚医生也在,他身边还跟着几个面色焦急哭天抢地的人,他们一起冲进了湖神庙。
秦扶春站在湖神庙前犹豫了片刻,明明周围没有灵力波动,但是她感受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怨恨之意扑向她。
很危险。
银会杀了她吗?
或者说,银要杀谭明仝。
真相越来越近,秦扶春抬脚跨过门槛,走进了湖神庙。
以人的视角重新看整个湖神庙,秦扶春才发现这湖神庙其实很小,而且非常简陋,前世她逃亡人间见过的庙宇,只有荒郊野外的小庙这般寒酸。
不过,香火很旺。
秦扶春一眼就看到了湖神泥像下的几尊小泥人像,百里千歌和陆慎两个还在。
抱着孩子的夫人进庙便扑倒在了地上,哭喊着求湖神显灵救救她的孩子,身后跟来的一大群人也都跪在地上哭天喊地,只有赤脚大夫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无奈地看着湖神像叹气。
“徐家嫂子,这孩子是真的没救了。你求湖神也没用,倒不如让孩子躺在床上,走之前别这么难受,还要折腾。”
“你胡说什么!你这个没用的大夫,你,你能治什么?你连村里人风寒都治不好!”
“就是,你胡说什么!湖神可灵了,之前白月家种的果树坏死了,老人都说没的救,结果白月求了湖神,那树第二天就活了过来!还有牛叔的腿摔断了,求了湖神,七天就能下地走路了,还有……”
……
赤脚大夫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总是遇到这种问题,气得指着湖神像就骂了起来。
“你们这些人,人的生死那是早就注定好的,生病了不吃药,就想着求神拜佛有用!天天拜这破泥像,白白耽误病情!我问你,你在家没拜湖神吗?怎么你儿子还中毒了?湖神他没保佑你们!”
赤脚大夫骂骂咧咧出了湖神庙,地上的一家人还在苦恼,可是孩子的脉息越来越弱。
那家人眼看着孩子要不行了,一开始是求湖神,到后来便开始骂湖神了。
秦扶春抬头看着湖神像。
白月做这尊泥神像的时候,为它做了一双慈悲温柔的双眼,然而这双眼睛终究是泥,没有一丝情绪。
银并不在泥神像中,银很少在湖神庙,多数时候在银月湖,剩下的时间大半和白月在一起,不过湖神庙应该是留下了银的一丝灵识的。
秦扶春等着,在那孩子断气前,银赶了回来,众人看不见他,但是秦扶春能看到,障眼法只对不会修行的烦人和低阶修士有效。
谭明仝修为不弱。
银进门的时候一眼都没看秦扶春,他在孩子身边蹲下,许久,抬头对着门外摇了摇头。
门外,和银一起抵达的白月抿着唇,无声问道:“一点办法没有吗?”
银起身,脸上流过一丝哀伤。
“太晚了,我的灵力最多能延续他片刻的生命。若是刚刚吃下毒草,我还能想办法将毒从他身体里逼出来。”
银说着话,但是秦扶春看到,银垂下的手用力攥紧了袖子,甚至他的手指估计而因为用力紧张而整个泛白,那袖子看上去下一刻就要被撕裂。
他在说谎。
是有办法的。
普通修士救人不如医修,但是也能救这个孩子,只是会需要消耗大量的灵力。
他们可以用最笨的办法,将孩子体内的毒引渡到自己身上,修士强大,中了这些毒草之毒不会立刻死,灵力护体,再慢慢一点点解毒即可。
银可以这样做,而且,银拥有着一种神秘的生机的力量。
但他不想这么做。
秦扶春正疑惑,那一家人忽然发现了白月和他,转头就抓住了白月,喊道:“白月,你快求求湖神吧,让湖神救救我的孩子!”
“白月,你也是看着我二宝长大的,我听说,你,你见过湖神的,当初你,你还帮过湖神,你开口,湖神一定愿意帮你的!”
白月一脸为难。
“嫂子,湖神是能帮我们风调雨顺,因为这些是他的能力。但是治病救人这,他也没办法的。他总不能去和阎王爷抢人吧?”
那妇人的丈夫听到这话,脸色骤变,凶狠骂道:“连我儿子都救不了,算什么神,我们还天天供奉他做什么!”
秦扶春皱了皱眉,她一直在看银的神情,那男人骂完,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就对着高大的泥神像砸了过去。
那一瞬,银抬起了头,冰冷厌恶的眼神盯住了男人。
虽然那神情只有一瞬,但那才是如今的银真正的情绪。
秦扶春……他厌恶这些村民。
然后呢?他会——
白月的试探的声音打断了秦扶春的观察。
“谭公子,你是修士,你也能治自己的伤,你能救救二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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