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折返前台,小姑娘开开心心地把最后一间套房的房卡递给他们,满眼都写着暧昧的欢喜。
易锦阳支支吾吾说要去拿些东西,然后在门口磨蹭了十几分钟,楼朝面色不改,问前台要了点东西,拿着房卡率先上楼。
门口。
保安大叔左手拎着易锦阳的行李箱,十分诚恳地问:“帅哥,还有什么东西需要取的吗?”
“没有了。”
易锦阳给老三打了三个电话都没人接,难受,他接过自己的行李箱,“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吧。”
他慢吞吞地往电梯走,前台小姐姐领着他去往代表顺风顺水的六楼6666号房间。
“先生,实在是抱歉,正好有活动,咱们只剩这一间套房了,如果您明天还需要续住,联系我,我给你安排更好的房间。”
“不必。”就这破酒店,他必不可能再住第二晚。
上楼,进了房间。
易锦阳的动作十分小心,眼睛跟扫雷似的谨慎,一寸一寸扩大区域。上次楼朝给他的刺激太大,所以这回他先谨慎地观察了一番,没有那能扎猛子的全景浴缸。
说是套房,但其实小得可怜,一间卧室加客厅的构造,客厅里有套投影仪,沙发不大。
他遗憾地把行李箱挪过来放倒,琢磨今晚是睡沙发,还是打地铺。
楼朝端了两碗泡面过来,泡面是他刚问前台要的,准备简单对付下晚餐。
“啊!”易锦阳看见那泡面桶,急得差点跳脚,本来定好去夜市的,结果堵车堵到现在。
“怎么能吃泡面,我现在……”
“你现在给我打住。”楼朝从学校食堂吃到医院食堂,这么些年能坚持下来,就证明口腹之欲在他这里排名靠后,这个点他完全不想折腾,就只想对付对付,然后早点休息。
“好吧。”易锦阳坐下来,委屈巴巴地嗦面条,但他还是打算掰回一成。
楼朝吃完后便去了浴室,出来时,他换了柔软的白色棉质拖鞋,而易锦阳正悄无声息地走到易锦阳身后,看他取出来密封袋装着的贴身衣物,好奇地问道:“有我的吗?”
“啊。”易锦阳毫不意外地摔了个屁墩儿,他破罐破摔,在地毯上盘腿坐着,取出来一个蓝色的密封袋,他仰着头,把东西递给他身侧的人。
楼朝接过来,慢悠悠地说:“我不喜欢蓝色。”
“嗯?那你喜欢什么颜色?”易锦阳仰着脑袋,十分好奇地问,心里已经开始拿小本本做笔记了。
楼朝说:“粉色。”
易锦阳:“真的?”
“假的。”楼朝耸了下肩膀,慢慢悠悠地走开了。
易锦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整个人直接垮掉,躺在了地板上。
崩溃之余,他好像有那么一丢丢悟到了,楼朝对他的态度,就像逗弄小猫小狗一样,喜欢看他发愣、看他被吓呆。
少爷嗖地从地板上爬起来,站在衣柜旁的穿衣镜前,他是个身高超过一米九直逼天花板的大男人,属狼的,跟什么小猫小狗完全不沾边的!好不好!
他站在镜子前,给自己加油打气,不能怂,不能被唬住。
“加油!”
他双手用力握拳,然后松开,拿起从行李箱取出来的水果拿到浴室外的洗手池里洗净,他站在那里洗果子,削皮,iPad在旁边播放视频——苹果兔子的切法。
楼朝洗完澡出来时,就听见叮铃咣当的声音。
他走出来,倚着墙,看易锦阳把苹果放在果盘里切,那叮铃咣当的声音是水果刀和果盘碰撞的声音。
水果可以理解,果盘哪里来的?
“果盘,你带的吗?”
“嗯。”少爷焦急地“雕”兔子,急急忙忙地抽空出来看了他一眼,又扭头继续鼓捣。
楼朝抬手抚平自己不知何时起皱的眉头,他安慰自己,要尊重大少爷的仪式感,不然他爹妈赚那么多钱咋花得出去?
在少爷的果盘制作过程里,楼朝撤回了一个楼朝,他去客厅鼓捣那投影仪了。
他左手说明书,右手遥控器,膝盖上隔着手机,三个玩意儿轮回看,花了五分钟研究明白了,在崭新下载的APP里挑选电影。
一边翻找,楼朝一边回忆,原来在他“枯燥”的人生经历里,他从未踏足过电影院,也从未完整地看过一部电影。
崭新的影视APP被他遗忘,他重新下载了一个购票APP。
易锦阳端着果盘过来时,就见到他在刷院线热映电影,电不电影的不重要,楼朝的白简直刷新了他的认知,也可能是因为他是体育生,身边全是晒成各种色块的糙汉,导致了他这块“见识短浅”,楼朝成了他世界里的独一份。
他视线仔细地描绘他每片皮肤,雪白,且白得很均匀,因为刚洗完澡,白里还透着浅淡的粉色,简直“色香味俱全”。
易锦阳拿出了十足十的定力,才强迫自己从这只裹着雪白浴袍的“雪兔子”挪开视线,看向那盘他精心雕刻的丑兔子,他心想要不我还是把它“删了吧”,然后准备伸手给果盘重新端走。
楼朝倏地抬头,望向他:“怎么?”
易锦阳不好意思地杵着,“第一次尝试,做得有点丑。”
“苹果而已。”楼朝轻轻点了点沙发中间的小桌,让他放下来,然后他盯着那盘兔子,一看就是一个不吱声。
阵仗挺大,出来的东西也是真吓人。
楼朝微微挑眉,然后重新盯着手机屏幕,一边往嘴里喂——不看那丑兔子就是美味可口的好苹果。
易锦阳在他旁边小心端正地坐下,双手规矩地落在膝盖上,他问楼朝,“是想去看电影吗?”
楼朝其实是打算去的,但现在时间挺晚,主要是他已经洗过澡换了衣服,出趟门还挺折腾的。
“算了,开了一天车也挺辛苦的。”
易锦阳抿唇,腼腆一笑,“其实,其实还好啦,我还挺喜欢的开车,没、没觉得多累。”
“唔嗯。”
楼朝炫完他的丑兔子,把空盘往他面前推了一点点,被伺候惯了的少爷“经验丰富”,赶紧给他换了另一盘。
果盘磕碰小桌的声音落下,随后楼朝的声音响起——
“主要是我不想再换衣服了,出门再回来还得洗澡。”
少爷要疯了。
他胳膊重重地落在小桌上,双手撑着脑袋,委屈又可怜地说:“你别逗我了。”
楼朝面上轻松的表情不复存在,他微压着眉头看向身侧的人,声音很轻:“生气了?”
“没有。”少爷委屈巴巴地扁着嘴,“不是生气,就总觉得你拿我当小孩儿,感觉你在嫌弃我幼稚。”
楼朝歪头,要不说他脑子不好使呢,他手指敲了敲桌面,提醒他以下这段话需要划线,是重点。
“我逗弄你,幼稚的是我,你没问题,这个逻辑才是对的。”
易锦阳还是扁着嘴,都不太敢正眼看他,他心想,他哪敢呢,他一个文化有限哪敢嫌弃博士幼稚。
楼朝惊讶地发现,在他面前,易锦阳其实是有点自卑的,很不可思议,但确实是存在的,是因为学历?
唔,原来如此。
楼朝羡慕他们可以在操场上自由奔跑,拥抱热爱。
而他呢,极端的时候把自己比喻成把屎把尿的奴工,以为全世界最烂最不值钱的就是学历了,但是走出来一看,才发现在别人眼里他还是“高攀不起”的高材生。
再完美的人生也有“一地鸡毛”的时候,再愁云惨淡的人生也有高光时刻。
楼朝觉得他的高光时刻,应该就是此时此刻吧。
他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伸手rua了一把他的头发,盘程嘉意后脑勺练出来技术在此时此刻完美地利用上了。
“你这头发,染的?”
“天生的,发色和自来卷都是天生的,我姥姥是英国人,姥爷去做学术交流认识的大学生。”
虽然两分钟前他还在抱怨楼朝老逗弄他,但这会儿他很享受他的抚摸,柔软的指腹穿过发丝,冰凉的指尖贴着温热的头皮,舒适的触感直击灵魂。
这顶级的按摩手法,他要真是条猫,必须得呼噜两声才算是给面子。
但是楼朝很快把手收了回去。
“如果你觉得不舒服,那就算了吧,反正以前也一直没人陪我玩儿。”
这话一出,哪还得了!
易锦阳当场就想给两人之间这小桌子给卸了,谁家好人往沙发上加小桌子啊!哦哦!升降的!他找到按钮收回去,把桌上的东西挪开,往前蛄蛹,蹭到楼朝身边。
“你玩吧玩吧,我还扛得住!”
尽情地玩弄我吧!
他双手双脚张开,往后就是一个咸鱼躺。
楼朝垂着脑袋头偷笑,小孩儿真好糊弄。
他还在翻看他的视频软件,想找一部好看的电影,可由于他这方面“知识”太少,只能从排行榜上搜,最终选了一部国产科幻片。
电影场面恢弘庞大,动作戏精彩,他被完全代入,但是旁边的易锦阳却打了个哈欠。
他问道:“不好看吗?”
“好看啊,但我看过太多遍了。”易锦阳打了个哈欠,细数这电影他看了多少遍,“先是请队里的兄弟,班里的同学,我爸的秘书团,包场请了个遍,后面导员也放过,都盘包浆了。”
说完,他又揉了揉腰,坦诚道:“好吧,我吹牛了,开车一天也挺累的,比我训练一天都累挺。”
他坐起身来,“我去洗个澡。”
以楼朝目前这个劲头,他感觉这部电影看完之后还得有下一部,他需要做好熬夜大战的准备。
楼朝倒是没分给他太多注意力,剧情已经进入关键环节,他看得入迷。
易锦阳洗了个非常细致的澡,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清洗了一遍,甚至还坐在马桶上把指甲也剪了,没有别的意思,主要是老三的注意事项太多。
好兄弟虽然在忙,但是忙完看到他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立刻回了电话,沏了壶茶就跟他唠了起来。
易锦阳做了下总结,主要有以下几点:
首先,要注意个人卫生,做个带香气的精致大男孩儿。
其次,不能有轻浮的举动,切记是第一次在同一间房共度良宵,要成熟稳重。
最后,清晨起来第一时间去刷牙,万一要亲亲呢。
“次奥!”
最后一个重点给易锦阳整兴奋了,差点被指甲刀绞掉一块肉。
老三还在耳机里叽叽喳喳,浴室外想起了敲门声。
楼朝询问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
“没事儿。”
易锦阳掐掉电话,裹上浴袍出来,他用力地挤了下手指,那道口子里渗出血丝。
他用另一只手开了门,这只手受伤的时候可怜巴巴地支棱着。
“不小心弄破了手指。”
楼朝伸出三根手指捏着他的指尖认真端详,然后无情地推开。
“擦擦吧,再晚点血小板都要打完了。”
易锦阳:“……”
哦,他外科来的,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这小打小闹的。
易锦阳用无聊地甩了甩手指,跟着楼朝回到了沙发上。
楼朝坐下后,习惯性地看了眼手机,从微信看到通话记录,整整一天了,真没人联系过他。
他一边觉得不可思议,一边收拾情绪重新投入剧情。
大场面之后有一段细腻的情感戏,易锦阳是在这个时候睡着的,小沙发委屈了他修长的四肢,软塌塌地垂在沙发靠背上,脑袋朝后仰着,呼吸声起起伏伏,偶尔还有轻微的小鼾。
楼朝单手环着膝盖,另一只手拖着下巴,虽然有些残忍,但他觉得今晚得让易锦阳睡沙发了。
他没想过自己睡沙发这个可能,虽说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对于这位犟种的脾性还是略有了解,肯定是不会同意的,那就省略掉一切中间环节,直接到结论吧。
时间。
这个词,把楼朝的注意力从电影上抢走了。
认识的时间很短,但是相处的每一秒,甚至包括微信上的每一句对话,他都愿意去回味,易锦阳带给他的惊喜、惊讶,让这些回忆的碎片都带着味道。
有酸涩、甜蜜,或深或浅,这些味道让他觉得自己那些只是“过着”的时间突然有了厚度。
书里常写,日久见人心,但好像有些时候“日久”也没有那么重要,刹那的惊鸿一瞥,一年、两年、三年甚至是更久都无法忘怀。
楼朝开始想象,如果这种有厚度的时间戛然而止,他需要花多少时间去回味,去适应?
思索的时候,电影的进度条未曾停止,像是在他提醒他,别“眨眼”,别错过“精彩剧情”。
一部电影看完,楼朝精神百倍,他拿手机上网页搜索,找到了一部他一直想看的经典电影。
易锦阳睡姿逆天,醒来是早晚的事。
他脖子巨疼,快要悬不住他炸毛的大脑袋,疼痛将他唤醒,耳边是沉重急促的呼吸声,纠缠撕扯着。
刚睡醒的眼睛自带一层马赛克,他努力地揉弄了半天,才终于扫清眼前的马赛克,看清了此时此刻正在播放的电影……
仅是半秒的片段他就立刻知道了这部电影的名字,他赶紧掏出手机,疯狂地搜索高分影评,好多作者跟写论文一样,生涩的用词阅读都很艰难,更别提全文背诵,总不能让他拿着手机当个朗读者吧。
终于让易锦阳找到了一个简短但高分的评价,他一边努力阅读,一边看着身侧的楼朝。
楼朝看得很认真,眉头微压,流畅的下颚线写着冷酷。
易锦阳壮着狗胆,顺着那冷酷的线条一路往下看。
他脖子白皙而细长,垂落的线条起伏,掠过喉结,掠过锁骨,精致的线条没入绵软的浴袍里。
过去的记忆开始攻击他,其实他是知道绵软的浴袍包裹着什么样的身体……
易锦阳心虚地舔了舔嘴唇,按亮手机屏幕,准备继续他阅读全文并背诵的艰巨任务。
楼朝并不知道他在干嘛,烦躁地咂了下嘴,他拧着眉看向易锦阳,“这是不是删减版?”
“啊?”易锦阳懵掉了。
楼朝按了暂停,他看着觉得很不得劲。
余光瞄到易锦阳的手机屏幕,以为他也在搜索这部电影,准备从见多识广的少爷手机里找到不同版本,结果他拿过来一看,高分影评四个字戳瞎了他的眼睛。
他用一种“你有病”的眼神看向易锦阳,吐槽之魂终于抑制不住了。
谁家好学霸刷题听悠扬钢琴曲,那不得在图书馆瞌死过去。
“博士是会写论文,但不是炒盘菜都要写篇论文,你听懂没有?”
易锦阳抿着唇,一脸沉思。
好。
显然不太懂。
楼朝索性放弃,他扬了下易锦阳的手机,十分礼貌地询问:“你的手机我可以看吗?”
“可以呀。”
楼朝滑动屏幕,寻找网盘软件,确实有一个,少爷不愧是少爷,个人账户亮着尊贵的SVIP徽章,他点进个人资源,全是各类训练教程视频,动辄十几个G。刚刚开始楼朝其实不太相信这些资源“名副其实”,他试着点开一两个,内容没有问题。
“没有那种……高清□□,未删减版?”
易锦阳起身立正,“没有!”
楼朝:“此时此刻的满分答案是:有。”
易锦阳抓耳挠腮,很急很慌:“以前有过,现在真没了,前几年查得严,网盘里的都被和谐啦。后来挺忙的也没空去搜罗,主要我也不爱看。”
楼朝说:“没意思。”
他把手机丢开,起身准备回去睡觉,同时还十分冷酷地宣布:“你今晚睡……!”
楼朝眼眸倏地瞪大,无法形容他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扭曲姿势,反正故事的结果就是他以一个近乎劈叉的姿势坐在了易锦阳腿上,鞋子很滑,地板更滑,劈叉的弧度还在扩大。
疼痛逼得他眼眶湿热,楼朝死死抓着易锦阳的胳膊,咬牙切齿道:“你、使点劲。”
“啊啊啊?我怎么……”使劲儿啊!往哪儿使劲儿啊!
这突发的情况给易锦阳的CPU干烧了,刺啦刺啦冒烟,他赶紧起身,站起的过程中,胳膊圈着楼朝的腰,一抱,一提,搂着楼朝站了起来。
楼朝双脚离地,双手更加用力地抓着易锦阳的胳膊。
此时的疼痛程度——楼朝感觉自己好像原地下来个蛋,眼眶憋得通红,他用力深呼吸才勉强没让眼泪掉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因为没有生过娃。
楼朝缓缓地偏过头去看,好家伙,易锦阳穿着洗澡时穿的凉拖出来,踩了一路湿哒哒的脚印,易锦阳也发现了罪魁祸首是自己。
他心虚地说:“要不,去医院?”
“……”
去你&*(¥%)
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楼朝知道自己骂得很脏。
他沉沉地呼了一口气,“去床上。”
易锦阳不敢动弹,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给他抱向卧室,走到床边,楼朝自己扭头往床上扑,但他这个动作没有跟易锦阳提前商量,少爷的胳膊在他腰上缠得死紧,他飞扑的结果就是连带着易锦阳一起滚到了床上。
“啊!”
“啊啊啊!”
楼朝被砸得生生叫出了声,后面三声是易锦阳弹开后喊出来的,他看着楼朝并着腿,蜷缩着身子,痛苦地蠕动,手足无措。
“要不,要不……还是去医院吧?”
“去、你、大、爷。”楼朝忍无可忍,他前脚还在感激易锦阳带给他的百般滋味,现在才发现那妥妥是感谢得太早了,百般滋味里面必定得有痛苦。
只是他没想到这痛苦来得这么深刻,易锦阳那一身肌肉砸他身上,跟铁锤似的,腿上的疼还没缓过来,其它地方又开始疼了,他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捂哪儿,大脑都□□宕机了,他开始口不择言地骂人:“滚出去!滚!”
易锦阳肯定是不会滚的,他双手揪着脑袋两侧的头发,焦急地围着楼朝转来转去,他能干点啥呢。
他也扑倒床上去,在楼朝对面趴着。
“要不你踹我一脚?”
楼朝那是想也没想,一脚给他踹脸上去了。
只是可惜他腿疼得厉害,没有力气,跟轻轻踩了一下差不多,无法发泄胸中的愤怒,楼朝杀气腾腾地剜了他一眼,然后又可怜地翻了个身,委屈又痛苦地揉了一下被几乎撕裂的腿。
易锦阳握着他纤细的脚踝,试着商量:“要不,我给你揉一揉?”
这是个非常纯洁的建议,他是真想替楼朝看看,在这方面他还算是有经验的,要真是伤到了,就必须得去医院了。楼朝可能自己也清楚,但他担心他逞强。
楼朝疼累了,反正哪儿哪儿都疼,捂也捂不过来,按也按不过来,索性蜷缩着身子摆烂了,但凡他意志力薄弱一点,这会儿眼泪都要淌湿枕头。
可在极度“悲痛”的时候,楼朝竟然笑了出来。
他脸埋在枕头里,从很轻,一直笑到肩膀直哆嗦。
他从未想过他一潭死水的人生还有如此跌宕起伏、大起大落的时候,他好像被易锦阳凭借着一己之力,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从一个另类的维度拽到了现实生活里。
人间。
有喜怒哀乐,酸甜苦辣的人间。
医学生很清楚一件事儿,疼痛不是坏事,疼痛是提醒,疼痛也可以是新生,悄无声息那才是最可怕的……
从极度悲痛到笑到抽气,易锦阳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感觉自己脑子已经散发着糊味。
他强行把楼朝掰过来,一手拖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
“你打我骂我都行,你别吓我。”
楼朝说:“你等着吧。”
这顿揍指定是跑不了的。
但他笑得太开心了,威胁没有压迫力。
易锦阳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从最开始的惊慌、担忧,但最后被带着情绪走。
虽然没有头绪,但他能感觉到楼朝此时此刻是真的开心。
他始终觉得楼朝身上没有活气儿,就好像他是这个世界的过客。他也可以参与到任何一项热闹的活动中,但当他保持安静的时候,易锦阳就会觉得他像一片落叶,一阵清风可以轻松地将他带走。
但此时,他从楼朝身上感受到了活气儿。
落了地,扎了根,不会被风吹走了。
易锦阳挺想抱他一下,没有犹豫和迟疑,他伸手抱住了身边的人。
热烘烘的体温传递过去,楼朝感觉全身上下的痛处更痛了,但他不讨厌这种感觉。
他问易锦阳:“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喜欢男生?”
易锦阳虽然懵逼,但还是认真地回答:“一开始就知道啊,小时候在英国生活过一段时间,我姥姥的兄长和他的同**人对我很好,就在那个成长环境里长大,就没觉得喜欢男孩儿和喜欢女孩儿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对他而言,这种取向的差异就跟异性恋的男生喜欢短发女生还是长发女生是一个概念,不需要谁来提醒他,他自然而然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生。
“我妈妈也是这个态度,虽说也有一些不好听的声音吧,但我妈跟我说,用最高级的牛奶把我奶大,不是为了让我听那些无关紧要的声音受委屈的。”
“没必要,我自己开心就好啦。”
楼朝伸出双手捧着易锦阳的脸,他此时完全不掩饰自己眼底的嫉妒。
有的人生下来就被迫学着讨好,而有的人却被告知你生来就是自己的主宰。
他捧着易锦阳的脸,搓扁揉圆,捏来捏去,掐得他脸颊发红,才肯放手。
易锦阳顶着脸颊鲜红的指痕问他,“心情好点了没。”
楼朝摇了摇头,说:“没有。”
反而更差了。
“啊。”易锦阳懊恼的喊了一声,“那怎么办啊,要是打人的力气都没有,要不你咬我一口吧。”
他伸出胳膊递到楼朝嘴巴,外侧皮肤被晒得又黑又糙,担心口感不好,他还贴心地翻了个面,把手臂内侧相对白嫩柔软的那块肉冲着楼朝。
楼朝是一点没客气,张嘴就是一口咬上去。
很用力,易锦阳立刻疼得呲牙咧嘴。
但是很快,楼朝收了力气,只剩下温热的柔软贴着他的皮肤,很轻,很柔地亲了一口。
楼朝说,没有人引导他如何正确喜欢,所以他发现自己的性取向原地就显得很低俗肤浅,是因为**。
他看向易锦阳,眼底的**毫不掩饰。
人生第一次,他正视了自己的**,不再将它与自身切割,他想要释放,想要拥有,想要得到。
那迷离的眼神就像一团火。
易锦阳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他热血,他躁动,他有使不完的力气,他是干柴,稍微一丁点的火星子都能把他烧得彻彻底底。
他们就像电影里的两位主角,一个人眼神勾住了另外一个人的眼神,灵魂就开始噼里啪啦的奏响了乐章。
急促,混乱,很糟糕。
但是楼朝很喜欢这份被赐予的疼痛,他好像彻底的迎来了新生。
笑完。
他又开始掉眼泪了。
起初只是无法抑制的,因为疼痛而起的生理性的眼泪,到最后是单纯的想要痛哭一场。
他好像从未哭过。
他拿了一个又一个的第一名,考了数不尽的满分试卷,却从未等到一句夸奖。
但他不会哭,不会抱怨,甚至于不会表达愤怒,只是机械地继续去做得更好。
因为那对夫妻告诉他,眼泪没有意义,情绪没有意义,于是自懂事起就学会了压抑,压抑自己的喜好,压抑自己的情绪,被迫扭曲成了一个只会讨好的机器。
但是人的贪心没有上限,好之上永远有更好。
他们在他的世界里强行建立的世界观崩塌了。
坍塌得一塌糊涂。
楼朝以为自己逃走了,但实际上他一直都被困在那片废墟里。
他选择学医,是医学生书够多,够忙。
进了医院,任何人找他替班他都不会拒绝,他喜欢忙碌,因为不知道闲下来可以做什么。
但易锦阳给了他这道题的答案。
闲暇可以去看比赛,跟朋友聚餐,也出门去高速路堵车,去水库洗碗,去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酒店发疯。
他趴在枕头上喘息,眼泪从未停过。
他沙哑着问,“是不是有点害怕?”他感觉自己像个疯子。
易锦阳握着他的肩膀,轻轻拂去他眼角的水痕。
“没有。”
“我只是感觉你需要我,而我会陪着你。”
从第一眼看见就是如此。
他手指拨弄着楼朝凌乱的发丝,黑色柔软的发丝缠绕着他的指尖,易锦阳喜欢这个画面,想要拥有它,一直一直。
晚上还有一更。
加班回家还要继续加班的人啊……
但对于我而言,这个“故事”就是我只是过着的人生里的“有滋有味”。
希望大家快乐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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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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