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锦阳此时此刻恨不得原地参加一个大脑改造手术，天天在楼朝这里吃哑巴亏！

吃亏就算了，他居然觉得楼朝说的好像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同样都是钱，不过是一串数字罢了，但为什么他会觉得姑婆的钱、楼朝的钱和他的钱拥有着不同的意义。

易锦阳蹲在地板上，把他买回来的东西包装拆掉。

姑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们的对话，反正没有就以上对话发表意见，而是有转移话题的嫌疑，主动询问易锦阳这些东西多少钱。

“两块。”易锦阳拿出一只漱口杯，脱口而出。

毕竟“全场两块”已经是他能够想到的最便宜的价格了。

“这个呢？”

“两块。”

“这个呢……”

“两块两块，统统两块。”

楼朝无聊地瞥了他一眼，他拿宜家当两元店呢，不过在易锦阳眼里，可能宜家跟两元店也没差别。

他手机里阿喜给他发了私信，连扣三个问号，质问他要干嘛。

-疯啦？日子不过了？

楼朝寻思2万块钱对他这么重要吗，怎么个个都如临大敌，他没有再继续充值，而是看着姑婆给他的那张银行卡发了会儿呆。

易锦阳买的物件齐全，包装拆了一个又一个，姑婆就在旁边数，两块又两块。

“这都一百多块钱啦！太贵啦孩子！”

姑婆说这话时手里正拿着一个易锦阳刚刚拼好的一个实木桌面置物架，楼朝仰头看着，就这一个小玩意儿都不止一百多块钱吧。

而易锦阳还搁那胡编乱造。

“老板门面到期大甩卖，都是打包折扣价卖给我的，实际上才几毛钱。”

姑婆将信将疑，拉着楼朝小声嘀咕，让他后面把钱转给易锦阳，不管大钱小钱，不能平白无故占人便宜。

楼朝这个没家教的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一直在占易锦阳的便宜，还理直气壮，毫无羞耻感。

“是，我知道了。”

“一定要记住。”姑婆冲着他重重点头，拉着他的手也十分用力，因为在她看来这是个相当严肃的问题。

“嗯。”楼朝也十分严肃地冲着她点头，用严肃的表情告诉她，这事儿他记心上了。

正是午餐时间，小件儿包装拆的差不多了，门口还堆了几个大件的纸箱，易锦阳没敢当着姑婆的面开，毕竟他全场两元的谎言摇摇欲坠。

“要不，我们先吃午饭吧？”

“要的哇，我来做吧。”姑婆的世界里没有吃现成这个选项，所以她撸起袖子，准备大展身手。

此时司机推开半掩的门，微弓着身子，对着室内的易锦阳说：“小易，午餐已经准备好了。”

“那好，咱们洗洗手，准备吃饭啦。”

“啊？”

姑婆愣了好半晌。

楼朝拉着她回对门洗手，方桌上凭空生出八菜一汤，都是按照他们口味来的川渝菜系，热气腾腾的乌鸡汤冒着浓郁的香味，菌菇炖得很软，姑婆洗完手被搀扶到餐桌旁坐下来，盛好的饭递到手里，她真切地感受到了捡现成的快乐。

除了她独自生活那些年，前面的几十年像这种“宴席”，这个时候她都还在厨房忙活，要等到餐桌上的人酒杯都转了一轮，她才端着最后一个菜从厨房出来，匆匆忙忙地加入饭局，却始终像个局外人参与不了他们的话题。

这顿饭她吃得很慢，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好似在品味她逝去的人生。

楼朝又拿碗给她盛了汤递到手边，快把她脸上的老年斑都数清了，也没琢磨明白她在想什么。

易锦阳在门外跟司机聊了几句，安排完了回来时，见他俩面对面坐着，都不吭一声，显得怪冷清的，于是抬手打开了电视机。

“听听新闻吧，现在的电视机也就是个BGM的作用了。”说完，他又给姑婆做专属翻译，“就是听个热闹的意思。”

姑婆根本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啥，仰头又是茫然的表情。

楼朝被她逗得噗嗤一乐，心情大好，感觉能多干两碗饭。

易锦阳：“？？？”

什么意思啊！！！

他一个社牛都要被这俩祖宗干社恐了！

他坐下来吃饭，因为郁闷也多干了半盆饭。

楼朝：“……”

不管楼朝跟易锦阳一起吃多少次饭，他永远都会被他的用餐速度和用餐数量震惊，八菜一汤，三个人所剩无几。

他盯着易锦阳打量，感觉他那精瘦的身子里，从脖子以下全是胃。

眼看着易锦阳最后放下筷子，姑婆颤巍巍地起身，准备开始收拾整理。

易锦阳赶紧伸手给她拦了下来。

“不用，这家外卖店提供餐具回收服务。”

XX酒店的送餐车就在旁边，易锦阳第一时间是想打电话叫人的，可感觉速度赶不上一生勤劳的姑婆，于是自己上手，一股脑地把桌上的餐具收上餐桌，最后还是麻溜地将一次性桌布一卷，塞进餐车自带的回收桶里。

五分钟，齐活。

姑婆不曾享受过这样美丽生活，又坐在原地思索了很久，她拉着楼朝小声问，“要很多钱吧？”

楼朝瞥了眼那五星级酒店的logo，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不贵。”

虽然说他想跟姑婆一起换个生活方式，但这一顿饭吃掉她一年的“收入”这个事实说出来，对于老年人敏感脆弱的神经，可能不是换个生活方式那么简单，得换条命重新活。

那边易锦阳已经撒了“两元大卖场”的谎言，后面的瞎话编起来更加丝滑顺畅。

“这是定的外卖，很便宜，我抽奖中的大额优惠券，基本上就跟吃了个霸王餐一样，没花多少钱。”

姑婆半信半疑：“霸王餐？那不得被打哦。”

“当然不会啦！”易锦阳搀扶着她到沙发上坐下，一边绘声绘色地继续讲瞎话：“我是优质客户，商家做活动，免费赠送的券，就是为了做个宣传，开业大酬宾姑婆你总晓得这个吧？”

“哦哦，那我懂啦……”

姑婆信了，但等易锦阳出门接电话时，还是偷偷地给楼朝使眼色，让他把钱补给他。

“有一个这么值得信赖的朋友是你有福气，但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该的钱就要给啦。”姑婆不想再亏欠任何人，推着楼朝往外走，去去去，去给钱。

楼朝看了眼他这个家，又走到隔壁去。

刚才那一堆“全场两块”只是开胃菜，现在司机叔叔盯着人在装电视机、洗衣机、冰箱，样样都是大牌旗舰款。

楼朝把易锦阳叫过来，问他前前后后拢共花了多少，他又把那张卡掏出来。

这张卡就像皇帝的玉玺一眼，易锦阳一看就怂得想跟他跪地求饶。

“你别整我了哥哥，我害怕。”

楼朝被他一句哥哥喊得很开心，分明个子比他高，分明他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家伙，可易锦阳在他面前总是献出百分百的热忱，让他总是情不自禁地飘飘然……

像一只眼里只有主人的大型犬，趴着耳朵冲他求饶，讨好。

难得的一回，楼朝不想逗他了。

“你不要钱，你要钱，我也不一定赔得起，那就只能以身相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