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意立刻仓惶起身，楼朝也站了起来，站姿端正。

“芸姐？”

“哈喽。”

轮椅上的女人一手扶着膝盖上的果盘，另一只手操控着电动轮椅的转弯、前行。

楼朝走过去，接过她膝盖上的果盘，稍微琢磨下，又问道：“我能这么称呼您吗？”

“当然可以。”芸姐的轮椅停在玻璃桌旁，她微笑着望向楼朝，青年高挑的个子让她仰视得有些难受，“坐着吧，不用太紧张。”

楼朝立刻便听话地坐下来，只有程嘉意还呆呆地站着，惊愕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她膝盖上铺了层薄毯，垂度起伏的弧度太轻微，放置在踏板上的“双脚”保持着静止。

孩子小果然就是没见过世面，楼朝拽了下程嘉意的衣摆，扯着人在自己身边坐下来，他rua了一把程嘉意的后脑勺，让他乖乖地听话。

程嘉意怯生生地跟楼朝对视，他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那一场 “大病”之后，他总是很感激所有对他抱有期待的人，他这个“大项目”是够副院长领着几个徒弟出几篇论文级别的奇迹，他感激又敬佩，但从未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很残忍，但是人类总是要见证过别人的苦难，才会试着换个角度去看待自己所承受的。

因为脑海有一瞬间闪过这样的想法，程嘉意便倍感愧疚，脑袋都要埋入胸口。

楼朝因为经历过太多，只是有过短暂的诧异，他把果盘端起来递给程嘉意。

“吃。”

“嗯……”

楼朝本来是想缓和他的情绪，哪想到程嘉意情绪更加紧绷，就像个无情的指令机器，说吃就开吃，动作根本停不下来。

诶。

楼朝放弃了，缓和气氛这事谁爱做谁做吧，反正他以后不会干了。

他也木讷地待着，摆烂。

成芸是自始至终保持镇定的那一个，她递过来两份资料，是这间心理咨询室的简单介绍，因为只有他们夫妻两个人，基本上就等同于她和曾桦的个人简历。

她同曾桦都是楼朝的同校前辈，不同的是一个选择了留校教书，另一个选择了前往国外深造。

“不要因为我这样，就对我的专业能力产生怀疑哦。”

楼朝心想，怎么可能，只会更加敬佩，但他又不想说这种话，于是只是安静地跟成芸对视，等着她后面的话。

“医生跟患者之间不能建立亲密关系，这一点小楼你也很清楚，所以其实他一开始就想让我来做你的心理咨询师，不过他刚刚有了新的计划，。”芸姐抬手指了指楼上，“你可以上楼去找他了，他在书房，上楼左转第一间。”

“好。”

楼朝起身准备离去，转身之前揉了揉程嘉意的后脑勺，这个熟悉的动作能给楼朝注入能量，同样也能让程嘉意感受到能量。

“一起加油。”

“嗯。” 程嘉意从未听包括楼朝在内的任何人提起过他的家庭、亲人，这一点本来就是不正常的，所以都不需要去揣测更多。

今天，是他们两个一起加油，这场无声的战斗有了战友，程嘉意感觉自己内心充满了勇气。

楼朝上楼前还是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程嘉意自信地抬起头来，他才放心地踩着楼梯继续上楼。

一边走，他一边琢磨，老曾在憋什么屁。

很好，他的思想都已经堕落至此了。

楼朝上楼，左转，推开了靠近楼梯的第一扇木门前。

他脚步停顿了一下，吸了口气才抬手推开门。

曾教授的书房很大，大约二层一半的面积都拿来做这个书房了，左边整整齐齐四排红木书架，各类书籍摆得满满当当。右边则是一张能够容纳两张椅子的大书桌，书桌的前面有一张沙发。在外面一点的阳台摆放着同样的玻璃桌，两张色彩明亮的南瓜懒人椅，更有生活气息。

楼朝打量完，视线收回来，手指轻轻地比划，“站着看，坐着看，躺着看，你们夫妻俩还真是爱看书。”

老曾站在书架前，双手背在身后，头也不回地提醒他：“换句台词。”

楼朝十分上道：“这么多书，您都看过了？”

听到满意的话，老曾诶嘿一笑，扭头看着他时没有放在端着那股劲，灿烂一笑，眼角的皱纹也出来了，是个快乐的中年男人。

“你变化真的很大，跟我上次带芸去检查时比起来，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楼朝点头，回应得十分淡然：“可能吧。”

他站在书架前端详，这里的书都摆得很讲究，心理学相关的书籍都摆放在下层，而一些临床医学相关的书籍则在上层，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下面应该都是芸姐喜欢的。

楼朝知道老曾在等他第二个问题，但此时他反骨上来了，不打算乖乖配合，不给他秀恩爱的机会。

两人僵持了三分钟，还是老曾率先憋不住了。

“你刚上来时在想什么？”

“在想，你是在憋什么屁。”

楼朝用最正经的语气说出了他最不正经的心理活动，老曾惊得一愣一愣的，又愣了两分钟。

“我听说吴大爷给你放了个长假，让你去玩了整整七天。”七天这几个字，他说得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这样完整又漫长的假期那可真是惹人羡慕。

“在这段旅途中都发生了些什么有趣的事，跟我分享一下。”

楼朝曾经的自己跟分享欲这三个字是完全不沾边，可是今天，站在这里，他把这些天发生的故事一件一件，认真又仔细地描述了出来，好像他的前半生加一起来都没有这一天有趣。

老曾从不舍得泡茶招待，到给他烧了两壶水，这个漫长的故事才说完。

于是他好奇地问道：“所以他家里到底是干吗的？我还第一次见到这个级别的富家少爷，有机会一定要给我引荐一下，有钱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心理疾病。”

楼朝说：“您这重点抓得真准。”

老曾笑得轻佻，冲他挤眉弄眼，“今天我不收你咨询费，咱们就是一对忘年交，扯扯闲篇，聊聊八卦。来，好好跟我聊一聊你跟你的小男朋友的故事。”

男朋友。

听见这三个字时楼朝下意识地皱了下眉，他不太适应，但似乎目前他们的确是这种关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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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4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