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型血宠（4）

秦麟离开后片刻，宴会厅内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报数声。

“六号笼，03。”沙哑的嗓音从西侧沙发区传来，被点名的少女突然僵住。

“十一号笼，07。”东面沙发区，伸起苍白的手指，侍者立即抓住卷发少年的胳膊。

“三十五号笼，09。”声音回荡时，李乐一看见最角落处，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正拼命往后缩，却仍被侍者拽着拖出来，在地毯上犁出一道蜿蜒的痕迹。

所有被选中的血宠都像提线木偶般挪动着，他们**足尖踏过的地方，暗红色地毯绒毛缓缓竖起又倒下，如同某种活物在无声吞咽。

李乐一的目光追随着六号笼03号血宠，看着她战战兢兢地挪到林晟所在的沙发区后方。

他端着果盘，跑到林晟他们那边。

“乐一是第一次见到我们的晚餐时间吧？”林晟两指捏起一个血果丢入口中。

“嗯，是啊。”

许浩也抓起一个血果塞到嘴里，勾着李乐一的脖子，“乐一，下次再过来玩的时候，我俩比划比划？”

李乐一眉角跳了跳，“你确定……不会把我拍死？”

“看你这话说的，我俩谁跟谁，我用一成的力道。”许浩笑着说道，在李乐一肩膀上拍了几下。

李乐一顿时感觉肩胛骨传来熟悉的火辣辣感。

其他吸血鬼见状也围拢过来，你一个我一个，转眼间，只剩下两颗孤零零地躺在瓷盘中央。

李乐一低头看了眼，三秒钟前还堆得像小山似的果盘，“你们……”

林晟舔着指尖残留的汁液，戏谑道，“你都吃了十来个了，少吃点，小心上火。”

“这东西虽然比不上鹿血，但也补得很，你别吃多了等会儿流鼻血。”

周围响起一片笑声。

李乐一盯着盘中仅剩的两颗血果，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梁，终究没敢再碰。

忽然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

不远处，穿着吊带黑色长裙的可可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李乐一走近，“干嘛盯着我？你想吃啊？”

可可翻了个白眼，“别说的我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中等血族都可以随意吃血果的好吧。”

“哦——听起来这果子很珍贵。”

“废话，胧山深处的稀有果实，十年才结一……”

话音未落，可可突然僵住，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你直接问主不就完了，过来套我的话。”

李乐一将果盘塞进可可怀里，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转身走向林晟。

可可看着李乐一的背影，气的牙痒痒。

[装什么柔弱小白花！就没见过比你黑的！主都没你黑！你个暴力大黑花！哼！]

李乐一的脚步突然顿住.

后方沙发区的景象攫住了他的视线。

六号笼03号的血宠安静地立在真皮沙发旁，苍白的手腕被侍者牢牢扣住。

银色的采血器刺入她纤细的动脉时，她睫毛都没颤一下。

殷红的血珠顺着透明导管滚落，在雕花水晶杯底溅开细小的血花，杯壁很快爬满蜿蜒的血线。

“你们平时喝血都这么喝？不用咬的？”

李乐一的目光在林晟他们身上转了一圈。

“是啊，这样多省事。”

“咬的话，大多数血宠都会挣扎。”

“那麒麟呢？”

“麟哥当然也是。”

李乐一只觉得自己的血压疯狂飙升。

[那个混账东西，敢情就盯着我一个咬是吧。]

三百岁的“未成年”吸血鬼突然神秘兮兮的凑近，“你是没见到，麟哥的血宠，每次抽血前都要全身消毒三遍，连脚趾缝都得用紫外线照过。”

“对对对，每次精准抽取200CC，每三天抽一次血，每三个月换一批。”

李乐一太阳穴突突了两下。

[洁癖，强迫症，完美主义，呵——]

“没有超过三个月的人吗？”

林晟等人沉思了几秒。

“上次那个钢琴师……坚持了五个月零三天吧？”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最近的好像也有十年了吧？”

“哦——对，那个挺有手段的女人。”

李乐一微微眯了眯眼睛。

[倒是挺想见见，让麒麟破例的人。]

林晟朝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十年前那个，现在是我们中的一员。”

李乐一顺着视线看去，十年前的女人正倚在沙发上，她染着暗红甲油的指尖随意搭在高脚杯细长的杯柄上，手腕轻轻晃动间，杯中的红酒便沿着弧形杯壁旋出暗涌的漩涡。

[大概能想象为什么能超过三个月了，看上去确实有些手段……]

“那……麒麟现在还喝她的血吗？”

“当然不喝，比自己等级低的血液，那味道简直难以下咽。”

“不过……有时也会有一些等级相同、血型相同的，交换着喝。”

李乐一移开目光，若有所思地问道，“从血宠变成吸血鬼的人类……很多吗？”

“这里的三分之二，都是血宠转化而来。”

“那剩下的三分之一呢？”

“喏，就像我这样的。”那位三百岁的“未成年”吸血鬼发出一声略显空灵的低笑，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衣角。

“我是被埋在地底下的……一场大地震。”

“在碎石瓦砾里，听着自己越来越弱的心跳，感觉血都快流干了……也许是这血腥味引来了麟哥，就这样，我被他捡了回来。”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在谈论别人的故事。

“我这边就比较狼狈了。”

许浩接过话头，自嘲地撇撇嘴，手掌下意识地按上自己的小腹，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冰凉，“街头斗殴，不留神被人使阴招捅了几刀……往医院爬的路上，被麟哥捡回来了。”

“啧，现在想想，真是又蠢又幼稚。”

他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年少轻狂留下的懊恼。

林晟的眼神沉静地望向虚空，声音低沉而遥远，像是穿越了厚重的时光壁垒，从旧的防空洞深处幽幽传来。

“我……是从废墟里爬出来的。”

“冰冷的身体堆叠着，几乎没有一丝空隙……当我费力地睁开眼，意识模糊中看到的第一个‘活物’，就是麟哥……”

“他撑着一把黑伞，静静地站在那片死亡之上。”

他的话语简洁，却勾勒出一幅极其残酷而深刻的画面，那柄黑伞成为了绝望中唯一的、带着冰冷气息的锚点。

十二位管理者轻声说着自己的“往事”。

李乐一默默地听着。

[十二个人……竟然都是麒麟救的……]

[这老狐狸……也没那么冷血嘛……]

“刚才和你说话的可可，也是麟哥救回来的。”

“在码头集装箱里发现她的时候……那场景我现在想起来都心疼。”

“十根手指断了八根，肋骨断了六根，右腿小腿骨都被碾得粉碎……”

“可可刚来那几年，整天缩在角落里，连大气都不敢出……”

“那些人贩子……真该千刀万剐！”

“不是全切成碎片扔海里了吗……”

“呃——对……”

李乐微微侧首，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可可身上。

她正和小姐妹猜着牌，灌着酒，脸上贴满了歪歪扭扭的纸条。

[原来那疯女人……以前……]

[真不知道……用了多少日夜，才能重新学会这样毫无阴霾地笑……]

[有的时候，有的人类，更没人性……]

“啪！”

许浩的巴掌重重拍在黑曜石茶几上，震得杯中的威士忌剧烈晃动，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上撞出细碎的浪花，“唉呀——不说那些几百年前的旧账了，看你们一个个的，都沉着个脸。”

“对对对，不说了不说了。”

[不过话说回来，听林晟他们所述，麒麟的救助对象似乎都是在生存边缘殊死抗争的生命。]

[这种向死而生的倔强，恰似戈壁滩上的骆驼刺，在最贫瘠的土壤里也要开出花来，用满身伤痕诠释着生命最纯粹的尊严。]

“麒麟有不救的人吗？”

“当然有，自杀者，不救。”

[果然……是自愿放弃生命的人……]

“不论原因？即使有不得已的苦衷？”

“不论原因。”

“主要是因为……一心想死的人，就算给他喂了血，转变成功的几率也几乎为零。”

[原来如此……转变成功的几率与求生意志有关。]

[那……会不会与转变后的血统也有关系？]

[林晟他们都是中等血统，可可也是……]

[求生意志越强……血统越高？]

李乐一正陷入沉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

“李乐一！！！”一声凄厉的尖叫突然划破喧嚣，从西南方向传来。

那声音里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引得在场所有的吸血鬼齐刷刷看过去。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正与两名侍者撕扯，她纤细的手腕被钳制得发红，却仍拼命挣扎，“我认识他！你们放开我——”

思绪被打断，李乐一眯起眼睛，目光如刀锋般扫过那张陌生的面孔，他缓缓放下酒杯，玻璃与黑曜石台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乐一，你认识她？”

“不认识。”李乐一耸了耸肩，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眼神却愈发冰冷。

“那她——”

许浩突然凑过来，眼中闪烁着促狭的光，“要不……先放她过来？”他晃了晃手中的威士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