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是最懂得得寸进尺的生物。

尘半夏对此深有体会。

当他发现第一次撒娇有效的时候，你就会在他一次次的撒娇中不断退让底线。

这是理智无法控制的感情。

那片浮金星河蛊惑了他，他接下了邀请，收下了围巾，毫不意外地遭受到持续性的“撒娇”进攻。

姜砚书在他的衣柜里挑挑拣拣，材质金贵的冬装被一件件从柜子深处扯出来，隔空套在尘半夏身上，替代那老旧的棉睡衣。

被暖气熏得粉白的指尖游离在大衣和羽绒服上，最终还是保暖性能更胜一筹的羽绒服获得了重见天日的机会。

当姜砚书捧着一堆昂贵冬装，睁着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过去时，尘半夏心中默默叹气。

“我自己有衣服。”

他试图在“萌感光波”下谋得一线生机。

“你确定要穿你那五口漏风的衣服吗？”

“你答应陪我跨年的……”

姜砚书可怜巴巴地看着尘半夏，他现在已经充分掌握了跟尘半夏谈判的技巧，不出三句话，必定拿下。

“你要是那么穿铁定感冒，我又不是那种能逼自己怀孕的妻子给白月光献血捐肾的深井冰，要硬逼你抗冻陪我。”

姜砚书状似委屈地吸了吸鼻子，连脑袋都垂了下去，就差没明说“你要是不想去直说好了，别拐弯抹角的。”

尘半夏面对这一套说辞简直哭笑不得。

怎么？

他穿自己的衣服出门，就已经沦落到和狗血网文怨种女主一样的境地了吗？

他明知道他是戏精发作演的吧，还是狠不下心拒绝。

纵容的结果就是……

尘半夏一身低奢名牌，板板正正地坐在高档餐厅的真皮座椅上，手里还被塞了一杯热水。

姜砚书会问尘半夏的忌口和喜好，但是全程都没有把餐单给他看过。

姜砚书的想法非常理科思维。

数据是造成焦虑的一大因素，弱化绝对客观的价格数据，会在极大程度上削弱人类对价格的感知。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尘半夏在缺乏客观依据的情况下，会把事情想象至最糟糕的方向。

玉白的指尖被玻璃杯壁暖至烫红，尘半夏举杯轻啜，在朦胧的水雾中暗想：

他就像这杯出现在西餐厅的热水一样，在姜砚书的世界里，是那么格格不入。

冬日的太阳格外扰人，明晃晃地彰示着存在感，能烧红脸，却驱不走寒。

不像尘半夏期末周被核心专业课折磨着，姜砚书最后一门剩下的是他中学时就学过的信息技术，大把的时间突然就空了出来，正好被拿来做跨年夜的安排。

都错过圣诞了，总得让他过一个圆满的元旦吧。

作为一个知道所有彩蛋节目，但又极其热衷分享的策划者，姜砚书纠结着要不要等尘半夏自己发现。

兴致勃勃的姜猫猫悄咪咪地爪子挠桌，忍了不到一分钟还是伸出了宣告泄密的爪子。

指尖轻轻点点尘半夏的手背，一双直勾勾看过来的猫瞳闪烁着难掩的兴奋激动。

虽然这样的联想很不好，但是尘半夏还是不可遏制地想起了高中男寝深夜神秘的心照不宣。

……这种马上要干点什么坏事似的眼神真的如出一辙。

那点点沉郁被从后背爬起的毛骨悚然打得烟消云散，尘半夏一个条件反射翻掌按住了作乱的爪子，若无其事道：

“怎么了？”

抽了两下没抽出手来，姜砚书干脆暂时不抽了，抬起硕果仅存的爪爪指向窗外。

视线从层层高楼下筛，在一众矗立的现代大楼里捕捉到唯一的动态建筑——摩天轮。

在众多浪漫桥段中，摩天轮传说经久不衰，流传甚广。

一刹那，邢杜若强行分享的众多肉麻情节在尘半夏脑海中浮现。

高能的大脑瞬息制作出毫无PS痕迹的场景图，当主角换成他和姜砚书时，尘半夏突然发现以前叫他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台词和抒情浪漫曲都变得可爱起来。

那边尘半夏兀自幻想，这边姜砚书看着被压住的那只手，是越看越不顺眼。

干嘛突然逮他？还压他？

这熟悉的画面勾起了他些许不堪回首的记忆。

那天姜砚书自信满满地准备迎接第一届课前测验大赛，然后当晚就被某尘姓无良出卷人虐得怀疑喵生。

被压在沙发上接受测验不通过的惩罚时，姜砚书臊得面红耳赤，面子里子是一点没剩。

死去的记忆在尘法师的读条下渐渐复苏，姜砚书当机立断一爪子拍在尘半夏手背上。

打断施法！

“啪！”

一声巨响惊得鸟雀四散，留下一片了无生机的死寂。

四目相对，姜砚书看着面无表情转过头来的尘半夏，第一反应是把他脸掰回朝窗的方向。

“……”

尴尬，就是尼罗河全境干涸摆了她的子民一道都没有这么尬。

心颤颤的姜猫猫强撑着，试图转移一下注意力。

“咳……那个，你看，那个摩天轮是我们今天要去玩的地方，呃……那个游乐场里项目还挺多的，我看评分不错哈。”

就在姜砚书试图就恐高问题展开一番探讨时，尘半夏另一只手也抓住了他。

牢牢箍住掰他下巴的那只手的腕子。

呜……

完、蛋、啦！

下意识想逃的姜猫猫在被缚住双手的情况下，连一秒都没撑到，就被按倒毫不留情地猛rua了一通。

侍应生送来餐品时，姜砚书正敢怒不敢言地整理着自己凌乱的卷毛，搓搓发烫的脸颊。

然后借着上餐的遮挡，悄咪咪地投以瞪视。

尘半夏脱了那件羽绒服，慢慢抿着杯中的温水润喉，空闲的手在桌下反复摩挲。

察觉对面投来的控诉的目光，水杯掩映下的唇角微扬，近乎肆意地宣誓着好心情。

城市街道上满是涌动的人流，用生命的喜悦来替代璀璨的灯光，装点黑夜。

姜砚书和尘半夏之间隔着一人宽的距离，谁也没有想着去拉进，这段微妙的距离便一直维持着。

赌气的姜砚书把半张脸都埋在绵软的羊绒围巾里，以实际行动来表示拒绝说话。

可恶！

出门没带黑口罩，不然他现在就是冷酷的暗夜boy 了。

【拿围巾遮脸总觉得有点傻气。】

脑海中嫌弃自己的话语一闪而过，重又切换成对尘半夏的喋喋控诉。

一路碎碎念着前往摩天轮，周围的人也越来越拥挤，嘈杂密集的人群难免让姜砚书产生些许恐慌。

他会找不到尘半夏的。

慌乱尚未完全升起，就被穿过人群的手臂强行镇压。两两相对的手掌牢牢相贴，足以抵挡汹涌的浪潮。

“别把我弄丢了，姜砚书。”

姜砚书看着他穿过人流重新回到他身边，带着跟他同款的围巾，穿着他的衣服，说着这样的话。

就好像……尘半夏整个人都属于他一样。

哪怕只有今天。

“哼。”

“我才不会。”

姜砚书收紧手指，牢牢抓住那只漂亮的手，然后一把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我把你带出来的，我当然要对你负责。”

这话一出口，姜砚书就在内心土拨鼠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多么有男友力的话！】

【姜猫猫今天站起来A爆全场啦！】

【猫猫抬头挺胸.jpg】

树影遮掩下，姜砚书看不清尘半夏的表情。

虽然他也没有胆子再看了。

周身的喧嚣与他们无关，心脏在静谧中剧烈鼓动，被泵出的血液在面颊耳廓擦出薄红。

只有相贴的双手，互通了些许躁动的脉搏。

姜砚书拉着尘半夏排在摩天轮的longlong 队伍里，就像周围的每一对恋人一样，悄声说着彼此才能懂的趣事。

这一刻，是姜砚书的私心。

他双手插兜，一手握着尘半夏，一手把两张摩天轮直通票团吧团吧直到亲妈都认不出来这是啥。

这样浪费时间的排队行为在尘半夏看来是最不可取的。他能为了避免饭点排队，故意留下巩固十分钟的课堂内容，现在却意外地享受这荒废时光的行为。

尘半夏已经不记得上次这么理直气壮地浪费时间是在什么时候了，但想必是父母尚在的时候。

在他把自己逼成机器去适应紧绷的学习和生活时，有人把他拽出，给超负荷的零件降温上油，提醒他该休息了。

很久违的，轻松。

和开心。

摩天轮缓缓转动，地面的景色渐渐模糊，融化在夜色里。

尘半夏入神地看着万家灯火的绚丽安宁，姜砚书却注意到游乐园大屏幕上开始播放的倒计时。

在倒计时的归零的瞬间，他们所在的轿厢恰恰升至顶峰。

尘半夏感受到拉力回头，正好看到漫天绚烂烟火在那双茶褐色的清澈眼瞳中炸开，震耳的爆炸声吞没了姜砚书的声音，但尘半夏还是能看出，他说的是：

“新年快乐，尘半夏。”

在因为惯性而偶然产生的一瞬呼吸交融中，尘半夏听到了自己心脏的呼喊。

他不想，错过这个人。

M824年12月31日OO空间第一条：

@燥湿化痰用半夏：

让世界安静，你听我的心音。

【仅自己可见】

一只塞凯，一只奶牛，谁得寸进尺了我不说。

【捂嘴偷笑.jpg】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