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弈水伶轻步绕到礼堂后排的座位坐下,第一组的学生确实已经在上台准备,除了他还有十来人也稀稀拉拉坐在礼堂各处,最前排是五位监考老师和两个统分的学生,可以看见穆茸就坐在最中央。

首戏的学子功底的确都格外深厚,弈水伶瞧着台上三人动步起身,光是首位那扮山女者的颦态都非几年之功可以练就。

如若与他同组的几人也是这般水平,想来下午的合作问题不会太大。

弈水伶靠在椅背上,静静看着台上人影,不禁想起刚才罗道汖出声时微有些怪异的表情。

感觉事情不会如他想的这般简单。

记忆中原主在专业里成绩中上,但课上少言,空余时间更是独行到与任何人没有交流,照理说若没有那一段谣言,能认识原主的人都少之又少。

可期中考的抽签应该是在开学初就决定好的,那时谣言未起,即使原主日常透明,也不至于与同组的人完全联系不上。

至少在他记得的内容里,从抽签到谣言发散,原主的确是一次未与他人一同练习过,电脑中存留的教学视频也全是单人的片段。

就像是,知道自己会一个人登台一般。

想到这里,弈水伶坐直了身子,目光落到前排正低头打分的穆茸身上。

合演分评的考核方式是穆茸选择,他明确指出组内合作的完整度会影响个人评分,缺人的组需要补足角色,尤其不允许单人进行考核的行为,否则直接记挂科补修。

不能单人考核,但没说分好的组员不能改变。

思绪突然回到被他忽略的,原主一开始就被人换去了角色一事上,前后整合下来,弈水伶开始怀疑这里面人为授意的可能。

以原主的性格,能做出怎样的事情让人积怨到要设计让他挂科?

又或者,败坏原主在监考的几位老师那里的好感才是主要目的。

除此之外,弈水伶也难再猜测到别的可能。

人情人脉,是古今在任何领域都须得倚仗的东西,于他们这种资历尚浅又想要上爬出头的学生,更是不可或缺。

原主虽为人呆板木讷了一些,在弈戏的学习上却是全心热爱,颇有天赋也足够刻苦,他依稀觉得就连穆茸之前也对原主有过一些关注。许文松能传出那样的噱言,断不是一日从他这里看去的,之前应该就偶然注意到了这点。

这样想来,原主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别人眼中钉肉中刺,而因此被设计反倒合情合理。

期中考核失利,让专业主心的几位老师都印象不佳,然后恰逢上下月马上要进行的剧院选拔,原主就完完全全在可能性里被排除出去,简直一举多得。

这般的思绪冒出来,弈水伶不禁咬舌,一双黑眸也微凝着。

致原主出事的那次事故,真的只是跟风的学生脑热进行的决定吗?

许文松那段话给了他一些警醒,他之前在原主的记忆里下意识简单化了一些行为的动机。

现在再去回忆,动手那人选择的时间、地点都太过巧合,保安发现原主后也没有第一时间叫救护车,而是先把原主送去了校医院,待到弈老爷子收到消息时,原主已经转到市医院在观察。一整个过程里原主出事的消息硬是没有被传出一丁半点,学校都参与其中,比起是为了掩去动手学生的责任,更像是早有所谋。

而许文松能在这个前提下得知原主是昏倒住院,哪怕不足为主谋,也一定有参与到谋划之中。

弈水伶不知道原主是否有察觉到此事,但他能一早就做了一人登台的准备,就说明对为人所嫉一事不是毫不知情。

至于他这一行的猜测究竟是真是假,就看中午,后台那几面化妆镜前是否留了他的位置。

哎。弈水伶不禁叹气。

哪能知道时过千年,在这本为学艺精技的学校之中都还能有这么多勾心斗角。

目光停在台上三人由近向远的轻步上,弈水伶只能先思索起最坏的应对方法。

思来想去,第一组的三人已经鞠躬致谢,弈水伶脑海里就只有一排小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途穆教他以不变应万变,而后来,也有人教导他以身为土沙,不动可阻万动。

见路安与罗道汖已先行上台,弈水伶才敛了思绪,与台阶间找着他身影的王留寺招了招手,沉下心来,准备安静观摩他们的演出。

确如王留寺所讲,戴蕴虽看着体瘦,声气却比罗道汖更足,唱词出口的一瞬险些压过了路安未尽的词调。而罗道汖也是与他所想无差,嗓音绵厚,青灰色长袍裹于他身,衬得与他对戏的路安气势瞬弱,虽口中仍砥砺反驳,落红的眼尾已低,俨然一副无奈屈于强权之下的市民模样。王留寺虽自称水平不高,全场下来无论唱步发挥都十分稳定,即使给不出观众眼前一亮的效果,有时他这样的表现反而更得一些角色的青睐。

美中不足,他们四人在收尾时走步有些重合,但整体演出给人的观感能算上等,毕竟期中考核虽全了妆造,却未加相配的曲调,能在清声下保持出这样的节奏已算难得。

弈水伶笑着轻轻为他们鼓了掌,可见前排的几位老师都相当满意,左右耳语一番很快给出了结果。

此时时间已快到十一点。

他再到后台时,王留寺已解了头上发包,正在为路安松去后腰上的绳结。

“次次都感觉头上顶了个大锅一样,重得离谱,要我说不如直接自己留一头长发,还省了那发套的功夫。”

“噗,以你那懒性子,我赌过不了七日就受不了。”

路安笑得眉眼弯弯,他脸上妆粉已基本擦去,这一笑却感觉仍留了刚才市民先生的影子,多有些楚楚模样。

瞧着弈水伶进来,路安才收了些笑意,与他打招呼。

“等会儿一起去食堂?弈水伶你是下午的第一场吧,吃完饭我们就跟你一道儿再回来,如何?”

“好。”弈水伶笑着与他们道了喜,站在门口等着。

几人前后着从礼堂的门口出来,可见早间这里聚集起的人流已经散了多数。

王留寺回忆起早上过来时那人靠人的样子,打了个寒颤:“我还以为是学院找来看我们出丑相的学弟学妹,亏我担心了那么久,结果就是一群来凑热闹的别专业学生。”

他说完转头去看没啥感触的弈水伶,指着他吐槽:“我猜这堆人半数是因为你昨日那事儿来的,集市那条帖子争到最后全在夸你这张脸好看,还说些什么要来礼堂爬窗的玩笑话,结果净吓了我。”

“不过我说,确实哈,都是俩眼睛一鼻子一张嘴的,怎么你长得这么有模样。戴蕴那小子就是,看我跟看狗一样,看你就脸红。”

王留寺不服地打量了弈水伶一路,一直坐到食堂里,才哀怨叹气:“果然,这只能怪我妈的条件不够好。”

“孝死你得了。”

打饭回来的路安一巴掌拍上王留寺后脑勺,把带的粥碗递给弈水伶,问他:“你就喝这么点白粥?”

弈水伶点点头:“很久的习惯了,上台前喜欢喝这个。”

吃完饭时间已到十一点四十,走回小礼堂差不多要十分钟。

弈水伶手里还提着装戏服的袋子,他独自闷声看了会儿手机,突然抬头去问身边几人:“你们认识隋陌杨跟段荷吗?”

他是突然想起来,期中抽签之后辅导员统计过分组情况,刚才去翻了群消息,发现原主下载过,这才看见了与他同组人的名字。

这也让他更加确定原主是知道一些情况的,但这份记忆他实在回想不起来。

王留寺见路安和罗道汖都没出声,才疑惑回复:“他俩不就是咱专业三班的吗,你们没听过?”

说着王留寺突然眼一眨,勾住弈水伶的肩低头压低了声音:“我听说那个隋陌杨家里贼有背景,下个月的选拔他基本早早就内定了一个……欸!”

话没说完王留寺就被路安抓开:“别传些没来处的小道消息。”说完他看了一眼沉默的罗道汖。

“等等!”王留寺挣扎着逃出魔爪,问弈水伶,“你难不成是跟这俩人一组的?”

“是。”

“那真草了,我前些天还看着他们跟四班一女生在一起练习,。”

闻声,弈水伶心道了一句,果然。

“什么意思?”听得迷糊的戴蕴插声问,“和水伶一组的人为什么和别人练习,为什么不找水伶一起?”

“先回礼堂吧,时间不早了。”罗道汖突然开口。

弈水伶还需要时间准备妆造,几人只能止了话头,先快步回了小礼堂。

这会儿人少了,门口查证件的人也没见,五个人前后进了大门去,却一致地没往后台化妆室那边走。

站在只亮着“安全出口”绿灯的墙角处,王留寺才憋不住开口:“什么东西,那隋陌杨还真当自己是什么皇位继承人吗,在学校也敢把他那些不入流的手段拿出来摆弄?”

戴蕴也分清了状况,不禁着急:“就是说,本来该是水伶的表演位置,隋陌杨他们找了另一个人代替过去了?那水伶今天的考核怎么办,现在去找人配合吗?我也练过这部戏剧,但是熟悉程度绝对不够……”

“我会按照自己的抽签顺序正常登台。”弈水伶声音反倒是最平静的那个。

“就该是这个道理。”路安忍不住地一拳支到墙上,到嘴边的话一吞吐还是没说出口,只叹了口气。

“不该怕他倒打一耙,反怪弈水伶脱离安排吗?”王留寺担心。

弈水伶半靠在墙间,听他们讨论一圈,一抬眸,眼神突然与一直默声的罗道汖对上。

他笑着眨了眨眼:“那就看老师信与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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