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依一路声音不停。
“你跟罗老也是,资助这么个小戏团都搞得偷偷摸摸的,我听说罗老那孙子拒了首都剧院那边的邀请,也是要来你们这儿历练?”
“你别说的古星像是什么基层副本一样。”
“不就跟大公司继承人到底层磨砺一个道理,换我我才不干这麻烦事。”
“古星的人可不差劲。”
宋南回对单依的话都是淡淡回应着,走在前面先一步拉开了幕帘。
“话说你知道今晚上除了我还有哪些人要来不?”
单依还在追着宋南回问,门帘拉开的一瞬她看见了里面的景象,到了唇边的话声突然止住,颇为惊奇地指向了房内人。
“弈水伶?”
弈水伶才点完眉,还没带上发套,听声转头,看见宋南回以及他身后半步的女生,脑中的记忆迟缓地跟上,才想起了一个名字:“单依?”
单依有段时间在首戏交流学习过,宋南回对他俩认识不太惊讶,自己走过去问弈水伶:“发套准备什么时候戴?我来帮你?”
弈水伶正嫌弄那长发麻烦,点了头。
大手在肩上一拍而过,弈水伶看着宋南回走过去跟岳山交谈上,目光才落回一起进了屋的单依。
“你跟那家伙怎么认识上的?”
单依自来熟地坐到弈水伶边上的空座椅上,丝毫没记得上次她跟弈水伶有否真正认识过。
“啊宋南回吗?”弈水伶摩挲着指尖上残留的粉末,轻道,“算是住院时认识的吧。”
单依一双眼在弈水伶身上转了一圈,没再问这事:“你现在跟着古星?今晚琼瑶的玉兰花又是你上吗?”
“是的。”
弈水伶点点头,注意到单依还是跟上次见面一样,开口就是不断的问题,一时失笑。
恰这时宋南回问了岳山回来,带着盘好的发套,喊了弈水伶:“坐正点,我来帮你戴上。”
弈水伶只能暂时撇下单依,单依盯着两人的动作又看了会儿,生得无聊,看时间差不多外面的表演已经开始,起身招呼下就出去了。
“啊到了到了,宋南回接的我,爷爷你别担心。”
“你放心吧按宋南回的习性指定会留视频,到时候你找他去看就行。”
“好挂了,你记得按时吃饭。”
单依挂了单走捷的电话,靠在广场外围的树荫下面,瞧着那边台上的相声懒懒伸了个懒腰。
这种社区内自己搞的庆祝活动,尽管还挺像摸样,也逃不开单调无聊。
她悠悠想着,注意到身后的石板上又过来两道身影,下意识往暗色里躲了两步。待那两人走近了,单依才发现竟然又是两个熟人。
隋陌杨,还有段荷。
隋陌杨那家伙不是该在大剧院那边实练,哪来的空跑这么远来这儿玩来了。
单依静悄悄地看着两人走进那边的人堆里,倒是想起来,这次古星戏团演出的海报是罗暮云发出来的,她能因为老爷子知道,隋陌杨八成也是被他那爷爷叫过来的。
就是不知道,上次她留给这两人跟弈水伶的事,解决得怎么样。
说相声的二人已经下台,主持人用蹩脚的普通话报幕起下一个节目。
“接下来有请古星戏团为大家带来弈戏表演,《琼瑶孤饮》!”
单依轻笑着,换了个视野更佳的位置,一边注意着也已经站定的隋陌杨二人,静待看戏。
“隋哥,咱们为什么要走这么远专门来看这小戏团不入流的一场演出?”段荷对广场上的人挤人不甚如意,与隋陌杨凑在一处,忍不住抱怨。
本就是段荷自己跟过来,隋陌杨听他说得不喜,剜了他一眼没接声。
段荷说完也自知又触了隋陌杨的逆头,忙止了嘴,认真盯上台上渐布的道具。
这会儿天色渐黑,台上已经点起白灯,安放完道具的工作人员低声下了台,灯光瞬间暗下。
“快看,漂亮哥哥姐姐要上去了!”
不知是谁家的幼孩指着台侧一声喊,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又因为台上突然打亮的一束光惊到,才听见阵阵轻缓的词调荡转起来。
今日来这里观戏的人多数都是社区里年长的老人,带着些家里放学无事的小孩,小孩乐在看人看画,老人们则是真对这弈戏有所期待。
《琼瑶孤饮》算是后门类弈戏里的一大经典,多数唱词为人熟知,台上的演绎者面着妆彩,词曲融情,台下的老人们听得入迷,也有人开始慢慢跟唱。
由林悦桦跟袁明蒽饰演的二君,唱词起伏相配,对位狠厉而对玉兰花又同位同频,只等到玉兰花一声哀泣,相合的曲调转向凄然,台下那点低声因那突起的唱词止住,一时广场上只余玉兰花的独声苦叹。
段荷从一开始的随意轻看,到现在浅皱着眉,没想到这样一个名不经传的小戏团真还有些本事。
他转头去寻隋陌杨:“隋哥……”
话未出口,却先见着另一个身影。
隋陌杨盯着走近的人,语气不平:“单依,你怎么也在这里?”
单依轻飘飘地笑着:“你能来这儿,我就不能来?”
她直接忽视了隋陌杨身后的段荷,与隋陌杨轻声道:“怎么样,这种小地方不入流的戏团,能入隋少爷你的眼?”
隋陌杨很讨厌单依身上这种不为他掌控的感觉,避开她:“罗老都出言赞赏,哪里轮得到我来评价。”
“切,装得倒是像样。”
台上人已经退去,单依没瞧见想看的场景不觉可惜,自己来挑起点事:“那想来你是没认出来,不觉得那饰演玉兰花之人熟悉?”
“类似的饰演者我见得多了,哪来的熟悉不熟悉?”
单依笑颜如花,看着又像是掺了毒般不尽为好:“那可是弈水伶,你的同学,你不认识?”
见隋陌杨的目光转深,单依达了目的,悠悠叹着离开:“隋陌杨,见了同龄人比你更优异,你那自尊心还如何守得住啊。”
“隋哥?”段荷没听出单依的话中意,自说自话,“没想到弈水伶那家伙落了首都大剧院的名次,就进了这么个小戏团,既然敢和刘老师对着干,也不知道该说他是自以为是还是太有自知之明。”
隋陌杨望着单依的背影,垂在身侧的五指不禁紧握,他抬手挥开段荷:“以他弈水伶的本事,还比不过我隋陌杨。”
也不知是在答段荷还是答单依,说完隋陌杨就绕出人群离开。
段荷不明所以,只能匆匆跟上。
第二场《问山》是荣祁的主场,弈水伶妆衣未下,就躲在一旁偷偷观着。
邙山夫是一莽夫,无知无志,终日以打柴卖柴营生,却一朝受天灾野火,烧连了半边山头,也烧没了他多年的苦积,他与其他共遭此祸的农民悲泣,立志要重新建起他失去的半生。
荣祁唱出的词调是轻的,但细听来又能感受到其中撼地的力道,邙山夫遭受此难未去怪人怪天,短暂地失意之后是认识到生命巨变的旷然,荣祁这种以轻词显重意的唱法,尤为适合《问山》。
尤其是他这样听来轻飘飘的唱词,在对位间却有着能压下岳山跟瞿四元合词的气势,一起一落,博得满堂彩。
弈水伶头一次站在这样的位置观完一场正式的演出,待到灯光落下还在怔然,知道宋南回出声提醒,他才回神,感受到胸膛处怦然的动静。
“震撼住了?”
宋南回还笑他:“你也让大家都震撼的啊。”
古星这连续的两场演出结束,台下观得爽快的人们掌声鸣响,不止地夸赞着唱词人,给这几个沉浸在气氛里的年轻人带来不少喜悦,忙碌大半日带来的劳累感都轻了许多。
岳山大手一挥,要请大家去吃场宵夜,庆祝今天的演出顺利结束。
一行人也没多废时间,把东西拉回去后就近找了家大排档就欢喜起来。
这还是弈水伶这么久以来头一次跟着戏团所有人聚餐庆祝,加上看见老一辈人观弈戏还是更注重唱词,演出也顺利的欣喜,在荣祁和林悦桦的鼓动下都没忍住多喝了几口杯里新奇的甜酒。
酒是宋南回给他拿的,度数不高而且是果味,入口冰冰甜甜没有别的感觉,就是让他尝个味道。
荣祁也是量小瘾大,只敢喝点这种饮料差不多的果酒,他只当弈水伶跟自己一样最多热一下嗓子,炒了下气氛后就没再关注。
弈水伶也感觉喝着就跟喝小甜水一样,听岳山讲着演出费用要怎么安排,又看他和荣祁突发兴致地轻声讨论戏词的改排,他只觉得欣喜,不注意地抿着杯里的甜水,渐渐感觉脚开始飘忽。
待到宋南回拿个烤串回来的功夫,弈水伶已经开始发神,与他说话也不当理睬。
岳山也注意到,问着:“水伶这是喝了多少,看着已经迷糊了。”
宋南回摇了下他面上的酒罐,不禁失笑:“五度的果酒,半瓶。”
“应该休息一会儿会清醒一点,他没喝过这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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