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阴沉沉的话语落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心都跟着颤抖着沉下去了。百姓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白姬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她蹲下身子,将墨玉低垂在面具的头发向后拨了拨,探了一下脉搏的同时手指在其手腕滑了一下。
这时,士兵们纷纷退出了圆围场,将兵器都留在了里面。与此同时,高台之上出现了众多弓箭手。
“既然道长不肯,那么离国的百姓们,给你们一个机会,杀了这位道长。只要是杀了他,你们就可以平安无恙的离开!”
沈黎声色阴柔:“动手吧!还在犹豫什么!如果你们不动手,死的就是你们!”
弓箭手开弓上箭蓄势待发。见此,所有百姓都如同疯了一般,冲向了土台。
白姬则几个纵跃就跳到了他们身后,他们又止住脚步,反冲了过来。她未提剑,只见眼前寒光一闪,一道墨绿色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是无渊。
他卷翘的头发颤动着,发尾落在肩胛骨处来回扫动着。
沈黎见到他,忽而开口:“无渊,你竟然背叛我?!”
白姬抬头,夜幕笼罩中的沈黎看不清神色,但听她的声音确实挺愤怒的。然而身前背对着白姬的无渊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只微微低头,看起来内疚极了。
虽然白姬明说了不要伤害百姓,可是无渊的剑锋极利,刀刀要对方命而去。见状白姬不得不分心防备着突起的百姓,还要顾忌着无渊杀害百姓。废了一些时间,才制服了这一众百姓,不伤性命将他们打倒在地。其余一些百姓们也都见状停了下来,不敢上前。
二人立于墙边,一前一后。
然而,下一刻。
噗嗤——
无渊低头一看,一把锋利的银剑穿透了他的身体。一切发生的太快,他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眼,那把银剑就从身后抽了出去,失去了支撑,他即刻就倒下了。
白姬手持长剑,静静站立。
不仅是百姓们,连高台之上的萧羽都惊呆了。无渊刚刚还在帮助白姬抵御离国百姓,而下一刻她就杀了他?
死一样的寂静。
百姓们惊恐的连连后退。
良久,萧羽难以置信,大声问道:“李道长,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白姬擦拭着剑上血迹,而后放入身后所背的剑鞘内,才抬起头来:“与其问我,不妨问问你身旁之人。”
沈黎坐在龙椅上,目光幽森,嘴角带着一丝复杂的微笑。
白姬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道:“是该称呼你为昙月公主,还是——无渊。”
萧羽一震,拧紧眉心:“什、什么……她……”
沈黎却朗声大笑了起来,不可控的疯狂大笑:“道长,你在胡说什么呢。”
白姬毫不留情的继续戳穿:“无渊,你难道不想解释一下么?”
萧羽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流转,下一刻,沈黎不再微笑,面色变得阴沉。而她的脖颈处,横着一把短刃,在她身后站着一名黑衣男子。
萧羽立马看向土台,土台上空空如也,这黑衣男子竟然不知何时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来到沈黎身后,控制住了她。
他感觉到怪异至极,也不了解白姬所指何意,但还是出声提醒道:“别,别伤了她。”
面具男子微抬头瞥了他一眼。
白姬并不意外,刚才摸墨玉脉搏之时,墨玉便醒了过来。她用手指自手腕划过他的手背,他立马会意。白姬方才将人引到墙边,而墨玉默契的趁众人不注意来到了高台之上。
白衣翩翩,几个纵跃间,白姬也已经来到了台上。她缓缓向着沈黎靠近:“你确定继续这般模样示人么?”
“不得不说,你所编织的幻境的确精彩,你幻化出的沈黎的确与本尊一般无二,可假的终究是假的。”
她的语气异常冰冷,不带任何情感,沉重的犹如困枷束喉让人感到窒息。
良久。
沈黎低低笑了笑,道:“你是如何识破的?”
白姬冷冷道:“因为你不是沈黎。你并不知,我与她相识。当时那瓣白曼陀罗花瓣亦是我留给她的。”
这句话属于打了一个哑谜。在场之人,能听懂的只有他们二人。
她继续道:“你幻的了她的样貌,却没有她悲悯众生的眼神。所以当你一出现,我便知道,你不是她。”
萧羽这才明白过来,他看向沈黎,准确的说是看向坐在龙椅上那个人。一阵黑色光芒翻滚然后散去,龙椅之人样貌衣着已变,墨绿长袍,棕发微卷,绿眸微缩,面如寒霜。
正是无渊。
不光是萧羽,薛无忧与周肃也惊愕失色,不约而同地又看向台下,台下的被白姬一刀毙命的‘无渊’,已经化作一团黑雾消散了。
几人明白过来,台下的是假的,坐在这里的才是真的无渊。
无渊被墨玉用刀威胁着,面不改色的坐着。他后知后觉才想起,怪不得刚开始白姬喊了一声‘沈黎’,自他从帏幔现身后,白姬却再也没有如此称呼。期间说的话都意有所指,原来她早已识破了他的身份。
他微微抬头:“你为何没有第一时间戳破我的身份。”
“原因很简单。其一,我有些疑问需要解答,问旁人不去问你。其二,我想看看,你到底要做什么?”
白姬转身,走到了他身前:“其实不必如此麻烦,一开始我便已经猜到是你,只不过有一些因素影响以至于我考虑的复杂了些,去了离国我才发现,真相如此简单。”
无渊眯眸:“什么?”
白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丝毫没有畏惧之色:“我本以为施术人所求的是平和盛世,却发现这座城中人都是离国人,没有南国之人。我心中便已经有了猜测。如果是沈黎真的想要报复,为何放过离国之人?”
这说不通,只能说明事有隐情。
白姬摊摊手:“我们在皇宫又遇到了你,便受到了士兵的攻击,我当时以为沈黎藏在某处。后来我想因为我们第一个遇到的人就是你,你当时并不是失去意识状态,而是刻意装出那副模样。我与墨玉将你唤醒,你将计就计,讲述给我们的故事几乎不作假,来赢得我们的信任。”
当时白姬在寝殿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是因为那本就是空殿,只有无渊一人,沈黎并不存在。
当时她也曾留意整个宫内并无旁人,后来却有人来叫无渊离开,必是听从他这个施术人调遣而来,而后留在殿内的墨玉便被抓了,以墨玉的身手若不是被偷袭不会如此。
许是见的樊笼太多,无渊表现与其他人是有些不同的,细想之下也有多出破绽,那时候她就有所怀疑,但是当往事讲完,被那滴泪所改观……
如今想来,恐怕那滴泪,也真假掺半吧……
白姬眸光暗了一瞬:“而你最后匆匆收尾,意图明显直指萧羽,我便随你心意去往离国将他带来。在方才看到你的那一刻,证明了我所有猜测都是对的。”
无渊听着他的分析,也不反驳,反而颇有赞赏意味,又问道:“有何因素影响?”
“林中白骨。”白姬刻意加重了语气:“我本就质疑其来处,结合城中消失的南国人,二者莫名契合。将所有南国之人引到林中慢慢等待死亡,由此可见之恨意,除了沈黎,还有谁要对南国之人复仇?”
白姬边说边凝着无渊,不放过对方脸上的任何表情。
“我想,只有你。况且方才我提起屠灭南国,囚禁离国人一事,你没有丝毫反应,我便知晓,这些的确是你杀的。若不是我将那指路人想的复杂了些,恐怕早就有了结论。”
白姬清晰的看到,当刻意提到指路人时,无渊并没有任何反应。心想:也许……那具白骨恐怕真的就是个无关紧要的指路人。
无渊不在开口,反而抿唇沉默了。
“整个囚并非无欲无求,而是在赎罪。施术人大费周章的保留了樊笼里离国人,令其循环而生。看起来岂不是更像……”白姬将语气放的慢了下来。试图引导对方自己诉说,然而无渊仍不开口。
“执念。” 墨玉恰到好处地接道。
白姬看着墨玉,冲他笑了一下。那笑容灿如朝阳映溪浮光掠影,悄无声息滋润干涸的山谷。
墨玉微微怔忡。
无渊瞧见她笑了,反而冷哼一声:“若你没识破此局,还会救他么?”
白姬最讨厌别人谈论自己的与墨玉,尤其对方刚才还拿墨玉的命来威胁他。
她道:“会。我不会走你给我既定的两条路。我的路在我脚下,我的选择由我来做。我既不会放弃百姓,也不会放弃墨玉,我会带着他一同抵抗你,拯救百姓。如果失败,大不了我们死在一处,也算同生共死不枉此生。”
无渊道:“可若他不愿与你共死呢?”
白姬摇头:“不,他愿意。对于这件事,我还是有把握的。”
“倘若……”无渊面漏不甘之色。
“可怜。”
白姬适时打断了他,无渊怔忡了一下,面色铁青,好似没听清的,咬着牙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