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周议黎原本以为爷爷要他回家吃饭，想了一个借口不打算回去，事情太忙抽不开身，谁想结果竟在电话里听见这个消息！

他的脑子“嗡”地一声失去了转动能力。

电话里爷爷的声音时近时远，他听见自己镇定地问，“在哪里，叫救护车了没？鱼鱼身边都有谁在？爷爷你别急，我马上就想办法联系最好的医生救鱼鱼。”

可爷爷也说不清楚鱼鱼在哪里，只是一个劲的说快想办法。

还有高速路，还说了好多人都被撞了。

周议黎电脑就在手边，迅速查了今日京城都有哪些高速车祸，——机场高速连环车祸现场的照片，还有现场连线的新闻视频看得他头晕目眩。

他脑子里“嗡嗡嗡”一阵阵响，他挂了爷爷的电话。

知道了车祸地点和受伤者运送的医院，周议黎一边往外跑，一边给能帮得上忙的人打电话，描述叶玙的外貌年龄特征。

下楼开了车，开上了大路，就有消息回馈：机场高速连环车祸的伤员，大部分就近安排在南郊的213医院，当场死亡者六人，其中五人是一家子，另外一人是个成年男子。

重伤者13人，两个送进了ICU，其余十一人还在抢救。

根据他提供的特征，有两个女生很符合。

“轰”地一声，周议黎的车撞到了路边粗壮的梧桐树，车前盖陷进去一大坨，他沉声再问，“这两个什么情况？”

电话那边苦笑，“不知道。医生没出来，谁也不知道最后能活下来几个。那些车被挤压变形地非常厉害，很难说。”

周议黎脑子里乱哄哄的。

他手软，拿不起手机，手机扔在副驾座上。

电话里的人忽然听不见对方声音，“喂喂，还有十几个轻伤的，喂？”没人呼应，电话就挂断了。

她蹲在郑奶奶家门口。

她坐在圆桌子边，她做了好多卷子。

她陪奶奶吃了所有的桑葚，她淋了雨，她笑他脑子不清楚。

她说要出国和他去一个地方上学。

她不想高考，她要创业开公司，她陷害了一个坏人，她想拉他下水，她说过完年给他一个惊喜……

惊喜在哪里？！

小鱼鱼又坏又野，满嘴大道理……

周议黎双拳紧握，突然狠狠捶了方向盘，汽车随即发出刺耳的喇叭声。

有围观群众上前看看，被鸣笛吓了一跳。

周议黎发动车，倒后，重新开到路上。

213医院车流涌动，救护车、私家车、警车乱哄哄地，后面来的车根本开不进去。

周议黎随意把车停在医院外，下了车直奔医院急救部，急救部外面停满了呼啸而来急救车，重伤应该已经全都抬走，剩下的轻伤一一被前来帮忙的各科医生接走处理伤口。

他粗略扫了一遍，没看见叶玙！

闯进急诊部大厅，到处都是受伤的人，但这么多人里他没看见她。

难道真的是重伤？！

周议黎心脏砰砰乱跳。

他找到一个护士，问“有没有一个叫做叶玙的女孩患者？15岁左右，长得很漂亮，马尾有手这么长……”

“去分诊台查去！”

周议黎茫然地找分诊台。

分诊台在哪里？

轻症都在这里，这里没有！找什么分诊台！

周议黎想起手术室和重症室。

他一路问着找到了外科重症，车祸应该都是外科，来这里没错。

Icu外面好多家属。

周议黎找到了这里的护士，他想用手机打出叶玙的名字，忽然就找不到手机了，只能给护士比划。

护士听了半天，才道，“没有15岁左右的女孩，送来的两个都是成年人。你去外科手术室看一看。”

他看见护士露出怜悯的表情。

周议黎失魂落魄。

可手术室大门紧闭。

外面也有很多家属，有面如死灰蹲在墙角，有的焦虑地在手术室门外面张望，也有的不停地找护士问什么时候好。

周议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他傻站在手术室门口。

偶有新的病人被推进手术室，立刻有别的家属凑到手术室门口往里看，但里面只是病人短暂停留的地方，根本看不见医生或者别的什么。

等这几个缠着护士的人没话说了，然后周议黎镇定地给护士描述叶玙的样貌年龄，还有手机，她有一个诺基亚的黑色的手机，今年十一月才买的最新款。

护士道，“你去警察查，我们收到的病人都看不出长什么样了。”

旁边有个妇女突然哭起来。

几个成年人低低都跟着一起哭。

周议黎说好好，找警察。

他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

谢谢。

护士看他魂不守舍，都说让他找警察他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推着这人，往走廊那边推，“你往前走，看见台阶就下去，下面就能看见门诊大楼，门诊外面有警察专门在那里和家属谈话。”

周议黎机械地下楼。

果然，在门诊外看见好多救护车，还有警察。

刚刚怎么没看见。

他焦虑地找到一个警察，木头似地重复一遍又一遍重复过的话，“15岁左右的女孩，个子很高一米六六，长得漂亮，有个黑色最新款的诺基亚手机。”

“那你给她打电话了没？”

周议黎顿了顿，摇头，“打了，没打通。关机了。”

“我给你查查，”警察劝他，“这么大的女孩有好几个，跟你说的都一样，你别着急，我给你看，哦，这里有一个，姓叶是吧？”

周议黎的心提到嗓子眼里。

千万别说。

什么都别说。

他心里想知道，更怕知道。

警察笑着给他说，“这姑娘不要紧，脚腕崴了，你看——”他把记录给这人过目，上面写着“自救，下车踩空崴脚”，还有别的零零碎碎的记录。

周议黎又高兴又生气！

这个野孩子居然敢那么危险的地方自己下车，还把脚给崴了？！

他抹了一把脸，给警察说了无数个谢谢，根据警察的提醒，他快速走到门诊二楼的正骨科。

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里头有人发出惨烈的呼痛声。

周议黎心一紧，抬脚就冲进去，看见叶玙坐在治疗床上，一个年轻的医生正握着她的脚腕揉捏。

叶玙不停地吸气，时而惨叫“疼疼疼哎我的妈！疼！疼疼疼！！”

周议黎克制自己的怒火，过来冷静的将医生撕拉开，“你没听见她说疼吗？！手那么重干什么呐！”

叶玙吓了一跳，含着泪看向来人，“诶狸子哥！”

像被人打了一顿似的，她张开双臂可怜兮兮地喊了声哥，头发乱乱的，马尾都拆了，随意披散在肩膀，声音不知道是怕地还是疼地一直颤抖，“狸子哥，你怎么才来！你都不接我电话！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