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你醒了。”叶闯撑起身子,见他面色仍是煞白,又揪起了一颗心。她见江破云要起身,连忙将他扶起。
江破云喉中一紧,硬是攥拳忍住了这痛,面色如常道:“阿闯,这是何处?”
“我家。”叶闯抿唇,黑眸闪着炽热的火光,烧穿了他的心扉。
江破云顿了顿,见四周陈设雅逸朴素,少有姑娘家所喜爱的刺绣花草之物,只在墙上挂着几柄刀具,倒是她一贯的风格。
他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发现这并非自己的衣物,耳根登时染上一层淡淡的绯红,“你……”
叶闯扬眉,理所当然道:“我不替你换,难道让别人把你看去了?”
他不甘示弱地回道:“我还未上门提亲,你便直接带我来你闺房,按道理讲,我占的便宜更多些,倒也不亏。”
叶闯挤出一个诡异的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江破云被盯得心底发毛,身子稍稍后倾,将手抽走,挡在身前,戒备道:“你要干吗?”
她嘿嘿一笑,“你说要跟我成亲,我可听见了。”
他松了口气,手往身后一撑,随口调侃道:“本世子有黄金万两,城池三座,门下仆从千人,娶你绰绰有余。”
叶闯浑不在意地一扬下巴,睥睨道:“娶你,我势在必得。”
她扶着床沿站起,双手环胸,洋洋得意地晃着脑袋,“况且,我爹已经答应我可以娶你了。”
“什……”
什么?!
你爹同意你娶我算什么,不应该是我父君……
等等。
谁说我要嫁给你啊啊啊啊啊啊!
江破云欲哭无泪地解释道:“阿闯,自古是男子行三书六礼,将女子娶回家中,你这……”他顿了顿,组织一番语言,“让我、我怎么见人?”
堂堂仙门少主、方旬世子,风光大嫁,夫家还是一位女子。这事要是传出去,非得让世人笑掉大牙,更别提那些保守的仙门人物。
此前他在他们眼中还是贪图享乐的纨绔子弟,这回应成了伤风败俗的仙门之耻,不用等他父君出关,光是丹霞长老就能将他好一顿收拾。
不成,江破云心想,他可不能嫁人。
叶闯猜不透他的心思,但多少有点常识,加上江破云天生脸皮薄,硬是要他嫁给自己,只怕是强人所难。但她又觉得自己“嫁”出去,着实有点不自在。
她爹给她取名为“闯”,就想让她闯出自己的一番事业,莫做笼中雀、池中鱼;再加上葛叔等人对自己要求严格,从未因她的女儿身而放水。
于是在这种日复一日的磨砺下,她养成了蛮横独立的性子,习惯了把自己摆在保护者的位置上,更容不得自己矮人一头。
不过嘛,她唇角一勾,在江宁这是例外。
她妥协道:“那这样吧,你明面上娶我一次,然后偷偷地嫁给我。”
他见她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只无奈地点了点头。
依叶闯的意思,他这是非嫁不可了。
此时,屋门外传来一声动静。风门雕镂,映出一个挺拔瘦高的人影。男人道:“小闯,快开门,爹爹来给江公子换药了。”
叶闯哎了一声,蹦跳着去开门。
作为一个被迫上门的良婿,他理了理衣领,掀开锦被,就要翻身下床。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只手,将他拦住,扶着他的腕处,让他回坐在床。
男人作揖道:“前万生门叶川,见过少主。”
江破云急忙回礼,“不敢当,晚生久闻九品堂堂主之名,很是钦佩。”
叶川会心一笑,探过他的脉搏,说道:“少主若想与小女永结同心,不妨喊我一声岳父。”他两鬓斑白,眼尾刻着细纹,却依然能看出年轻时的英姿。他瞟了一眼叶闯,她立刻会意,跑去药室拿药了。
江破云微微颔首,应道:“岳父大人。”
叶川点头,将他的手腕放下,轻叹一声,“十三年竟一闪而过,转眼间,少主都长成如此英俊的公子了。”
十三年。江破云抬头,见叶川鬓发已白,不似少时记忆中那般。
叶川看着江破云,郑重道:“我一贯信任少主,你定是能照顾好她。”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塞入江破云的手中,“叶闯是个难伺候的孩子,脾气暴,性子直,你多多包容她一些。”
江破云答道:“阿闯一向善良,反倒是我被她照顾得多些。请岳父大人放心,我定会在有生之年护她周全。”
“少主,”叶川欲言又止,只喟叹一声,“请多多保重。为了你,也为了叶闯。”
话音刚落,屋门被人从外面踹开,叶闯蹦到门内,手里端着一碗黑色的汤药,快步走到江破云身前,将药递给他。
待江破云接过,她才转头问道:“爹,你跟阿宁聊什么呢?”
叶川笑而不答,只冲江破云笑道:“少主,你昏迷的这些日子,都是小闯亲……”话未说完,他的嘴就被叶闯捂住,向门外挪去。
叶闯把门一合,回身羞着脸道:“爹,不是说好保密的么!”
叶川装模作样地捂住嘴,“我以为你在暗示什么呢,对不住了小闯,爹爹会错意了。”
叶闯无语,偷偷往屋内看去,哑声道:“爹,我让苏二……苏二哥做的事,他到底做好没有?”
“应当是办妥了。”
叶闯点点头,支走了叶川,待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才蹑手蹑脚地走进屋内。
见江破云冲着那碗药出神,她轻咳一声,说道:“阿宁,再不喝就要凉了。”
他闻声抬头,问道:“阿闯,这些日子里,都是你在照顾我?”
叶闯挠了挠头,避开了他的目光,嚅嗫道:“自然是我亲自照顾你。”
亲自替你更衣,为你擦拭身体,还亲嘴……不是,亲自喂药。
她从未做过这等照顾人的细活,一开始下手没轻没重,还擦破了他的手臂。
叶闯试探着向他看去,心念道:“他应当不会怪我吧?”
“谢谢。”
叶闯一怔,反问道:“你说什么?”
他莞尔道:“谢谢你,阿闯。”
叶闯缓步走去,定在他面前,俯下身去看他的眼睛,反问道:“那你怎么报答我?”
那一双含着星火的眸子,就这么探向他的心底,令他避无可避。
不如以身相许。
玩笑话在脑中一闪,他乱了方寸,把悸动咽回喉咙里。
叶闯见他失神,拿手在他眼前晃晃,示意道:“你快把药喝了,喝完了,我要带你去个地方。”
*
叶闯所住的竹屋在后山,唯一通向九品堂正堂的只有一条不宽不窄的小路,通常只有八怪经过。
因为她不能出后山,就叫它王八道儿。
此时,路旁的灌木丛里蹲着两人,正是苏尧红和苏尧均姐弟俩。
苏尧均不情不愿地嘟囔道:“凭什么让我来当这个恶人,闯子真讨厌。”
苏尧红来回扫视他一番,讥刺道:“你长得确实不像好人。”
苏尧均刚想开口反驳,却被对面扔来的一颗石子打中。对面那男子三十出头,长相清秀,他伸手往脖颈处一横,示意苏尧均闭嘴。
“张世亮,你敢偷袭老子,我……”
苏尧红猛地一个肘击,压着嗓子道:“小堂主来了,上。”
苏尧均吃痛,揉了揉肚子,一瞬从灌木丛跳到叶闯面前,呲牙咧嘴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
他指向江破云,“留下美人来!”
叶闯接住了戏,绷着险些咧开的笑脸,怒喝道:“从哪来的山贼,竟然敢觊觎我的人!”她将江破云护在身后,装模作样道,“阿宁,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叶闯冲身向前,与苏尧均扭打在一起。
……
江破云一眼便识破了这出孬戏,只无奈地一笑,双手环胸,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两人打了一阵,便很快在剧本的安排下分出了胜负,叶闯还解气地多踹了苏尧均几脚。
苏尧均顺势一倒,极其夸张地喊道:“叶大侠,你实在是太厉害了!这世间,也只有你能配得上江、公、子~”
一听“江公子”三个字,苏尧红与张世亮一同散出花瓣,不料用力过猛,直接将团团花瓣砸到了叶闯的脑袋上。
叶闯鼻头一痒,打了个喷嚏,没曾想踩到了苏尧均的胳膊,重心一歪,直接摔到了他的身上。
苏尧均哎哟一声,踹开了叶闯。两人罢演,不顾一切地就地厮打起来。苏尧红与张世亮站在一旁,面面相觑。
忽地,江破云扑哧一笑,笑得弯下了腰。
叶闯手中动作一顿,怔怔地看向他。
她见过他的微笑,苦笑,也见过他落泪,呜咽,痛苦也好,愉悦也好,他的情感永远是含蓄的、内敛的、不易察觉的,仿佛是被他偷藏起来一般,永远从容,永远得体。
而现在,他却开怀大笑。
他失态了。
因为自己,他失态了。
江破云直起身子,抹去眼角的残泪,笑道:“阿闯,你这出戏,演得真是拙劣。”
叶闯回头瞪了苏尧均一眼,咬牙道:“那还不是你的锅,我又没砸死你,瞎叫唤什么!”
苏尧均梗着脖子道:“怪我?我演得比你强多了!”
他指向一旁站着的苏尧红与张世亮,不服气地说道:“你也不看看这两个帮手,人家是撒花,他们是砸花!”
两人齐齐低下头去,有些过意不去。
叶闯呸了一声,“要不是你……”她话未说完,竟感到背后传来一阵凉意。
一根袖针疾速飞来,直向江破云刺去!
来不及多想,她即刻纵身冲去,揽过他的肩膀,避开了袖针的袭击。两人滚落在地,一路滚向尽头的花丛。
叶闯手疾眼快,一把抓住即将撞向树干的江破云。
木槿压枝,凝出一滴寒露,坠入他的领口。
叶闯一瞬羞红了脸。
自他们身后出现了一个魁梧的壮汉,他捡起地上的袖针,冷喝一声,“这才是英雄救美。”
她猛然惊醒,瞬间松开他的领口,慌乱地嚷嚷着:“葛叔,你怎么也耍赖皮!”
葛御齐面色严肃,打量着刚站起的江破云,冲叶闯问道:“你怎么捡了个小白脸回来?”
葛御齐是盗墓贼出身,自然未曾见过仙门少主,只是单看他长得不错,却身材清瘦,自以为他是文弱书生那一挂的。
叶闯思索一番,叉腰道:“他可是江宁!”
葛御齐眉头一皱,细思极恐,“难道你找了个兔儿爷?!”
江破云:……
未等叶闯回话,一个慵懒而轻佻的声音自他们身后响起。
“老迂腐,我们闯子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也只有这么个美人才配得上她。”
女子闪身至叶闯身边,手肘靠着她的肩膀,冲她调侃道:“原来你找我要那些画本,是要用到他身上啊。”她眯着一双狐狸眼,仔细地打量着江破云,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江破云被她盯得发毛,暗自吐槽,这都什么词啊!
叶闯有些意外,偏头道:“星星姐,你怎么来了。”
李曳星小声答道:“看看你的如意小郎君长什么模样,”她一昂头,颠了颠腿,“对了,你这三年,技术到底……”
马上开car了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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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美人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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