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银玉是一块冰冷的玉玺,是一把能破千军的长枪,永远令人琢磨不透,永远喜怒不形于色,永远不会展露自己真正的情绪,而此时却完全卸下了伪装。
“叫我一声。”她四指并起,探向他的颈脉处,眸中翻涌着兴奋而乖戾的神色。
帝家嗜血,这种表情无疑是让人不寒而栗的,而他却嗤之以鼻,挑衅道:“疯犬,你要咬人么?”
赵银玉丝毫未受他的影响,只将指甲嵌入他的皮肉,沉声道:“你的心,跳得很快。”
她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缓缓松开掐住他脖颈的手,“阿涣,本王要留你,便一定留得住。即使用尽手段、耗尽心力,我也要留住你。”
她的语气如丝如钩,柔肠百转,却带着难掩的侵略之势。
江宗华半身一空,只得用四指扣住床榻,指节无法承受如此重量,不住地轻颤,而这一切都被她尽收眼底。
她眼中寒厉,却映着灼人的火光,只从容地一勾嘴角,于他耳畔缠绵悱恻,“还请仙君降贵纡尊,献身于我。”
江宗华咬牙道:“口无遮拦,不知羞耻。”
她不言,报复般侵入他的唇齿之间,掌中卸力,与他一同摔入床榻之间。
“阿涣,你如我想象中的一般不解风情,”她的气息扑到他的脸上,卷起一团殷红,“不过,这才是你。也唯独你,配得上我赵盛的喜欢。”
他伸手抵住她的脖颈,脸向一旁歪去,怒声道:“赵银玉,你玩够没有!”
赵银玉瞪着他,双目赤红,一字一顿道:“仙君玉体玲珑,本王不光要玩,还要*着试试。”
啪——
他空出的手一挥,径直扇在她的侧脸。清脆的声响回荡在这狭小的屋中,逐渐被沉默所吞噬。刹那间,气氛变得焦灼而煎熬,压抑已久的疯狂被这沉默激怒,蠢蠢欲动地盯着面前的猎物。
赵银玉偏头不言,垂下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表情,她右脸红肿,鼻尖淌下一滴血来。她缓缓扭头,狠盯着江宗华,轻喃道:“你敢冲本王动手?”
她抓过他的手腕,自内侧一路吻下,将鼻尖的残血报复性地涂到他的身上。温热的鼻息拍回她的唇尖,烧起一抹蓄势待发的怒火。
他愠色道:“你放肆。”
她不理睬,只观赏着自己在他的手臂上留下的痕迹,轻笑道:“若我离开,你第二日定会与我反目,若我强攻,你只会……”她做了一个口型,“所以我不退。”
斑斑血痕在他的皮肤上愈显妖冶,如同少女在眉心描摹的花钿,只为这春色染上一丝难以言表的旖旎。她突然觉得这手腕应该戴上一个玉镯,要通体清透,要美得不似凡物,这才能配得上他江涣,才能入得了她的眼。
赵银玉俯下身去,耳语道:“你也想如此,不是吗?你感受到我的气息,分明是愣住了片刻,才不慎被旁人近身。况且,你也是故意被我劈晕的,对吧,阿涣?”
“你想试我,看我是否还心念着你,”她覆着他的眼睛,捻去一滴残泪,“江涣,你装得不真。想高风亮节,不食情爱,却摆出一副欲拒还迎的姿态,让我胜之不武。”
她吻住他扬起的脖颈,轻声问道:“小仙君,你凭什么认为我是正人君子?”
江宗华吐出的气息微颤,被她所灭。
“说话呀,阿涣,”她抿唇一笑,“还修不修无情道了,嗯?”
无人应答。
约莫一个时辰后,赵银玉才从西屋走出,此时自屋顶跳下一个黑影,落于她的身后。
边夏半跪于地,沉声道:“禀主上,属下不利,还是没能寻到平州世子。”
“接着找。”
边夏应下,欲转身离开,却被边夏叫住。
“你随我十余年之久,已与我情同手足,主上一词不必再用。日后,我解甲归田,只做寻常人家,你也一同随我,”她补充道,“带上你的如意郎君。”
边夏抿唇一笑,“我还未同他有什么进展呢。”
“没有进展?你糊弄我的吧!”
仲秋末,晌午,麦野前,郑汉鹏正在树荫下扎着马步,头顶上冒着豆大的汗珠。即使累成这样,他也丝毫没耽搁八卦。
边夏在他面前来回踱步,手里正甩着一只狗尾草,见他想偷懒,就敲了他脑袋一下,喝道:“我倒也想跟他有点进展,可那个呆头鹅实在是太蠢了!”
她约他去吃酒,他不去,说是师门不让喝酒;约他比试,他拒绝,说是不便跟女子过招;约他去赏景,也不去,说是有要务在身,不得放松。
“我呸!”边夏咬牙,双手环胸,“他是修士,又不是僧人,就他这个木讷样儿,一辈子都找不到道侣!”
郑汉鹏往她身后瞥了一下,眼珠一转,绷着笑脸问道:“那你还喜不喜欢他?”
边夏狐疑地扫了他一眼,理所当然道:“不然呢,不喜欢他,我还能喜欢谁?”
郑汉鹏鼻孔微张,憋着笑,往她身后一昂头,借着边夏回头的功夫,一瞬跑到了十步开外,眨眼功夫便溜得没影儿了。
蓦然回首,叶川正站在树荫下,他怔然地看着她,脸颊爬上一抹微红,光斑点点,缀在他的周身。
边夏没曾想他听到了自己的话,先是一羞,尔后又觉得没什么可遮掩的,“小叶子,我都追你一个多月了,给我个痛快,”她上前一步,盯住他的眼睛,“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叶川后退一步,脸颊烧红,支支吾吾了半天。
边夏见他往哪躲,自己就向哪探去身子,眼神直直地抓着他不放,“小叶子,你至于这么扭扭捏捏的吗?你要是喜欢我就直说,不喜欢的话……”
她眼珠一转,轻巧道,“我就黏着你,直到你喜欢我为止。”
叶川垂眸,嘴角抿起一个弧度,正静静地望着她的眼眸。光斑透过盈盈枝叶,滴落在他的鼻尖处,晃了她的心神。
“边姑娘,你很可爱。”
她眨眨眼,歪头问:“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个形象?”她捏了捏自己的腮肉,扯着嘴角,两眼往上一翻,做了个鬼脸。
“那这样呢?这样还可爱?”
叶川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嗯。”
边夏冲他翻了一个白眼,哎呀一声,不爽道:“那你就不觉得我漂亮?”她掰着手指头,嘴里振振有词,“银玉姐姐喜欢江宗华,所以夸他漂亮,你却说我可爱,那意思就是婉拒我咯?”
自树顶上传来一声轻笑,吓了二人一跳。
“谁在那,出来!”边夏声音拔高了一个八度,险些破音,有种被人撞破了秘密的尴尬。
只听树上窸窸窣窣地传来一阵响动,可仔细看去,却未发现树枝间藏着什么人。边夏仍是不依不饶地围着树干绕圈,非得揪出一个人来。
叶川见时候不早,劝道:“边姑娘,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吃晌饭吧,郑村长他们还在等我们呢。”
边夏哦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往前走去,狐疑地看了那树枝几眼,然而确实没发现什么端倪。
“边姑娘。”
边夏压根没向他望去一眼,脚下踢着石子,无精打采地问道:“什么?”
叶川攥紧的拳头松了松,试探着向她的手伸去,却在刚抬起时又倏然缩回。
而她只专心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丝毫没看到他的小动作,“你到底要说……”
一团红光从他身后直冲而来,而叶川正盯着她出神,丝毫没注意到危险逼近。
“小心!”边夏抓住他的手,将他向后一扯,避开了那团红光。
叶川被这么一扯,险些摔倒在地,他惊魂未定,拍了拍胸脯,却看到自己另一只手正被她牵着,登时红了耳根。
边夏抽出背后的剑,将他护在身后,指着那团红光喝道:“再装神弄鬼,小心老娘砍了你!”
那团红光一晃,成了一个人形。少女一身红衣,面戴红色面纱,正是叶无双。
“小妹?”叶川摁住边夏的手,示意她将剑收回去,“你怎么在这?师尊可未曾告诉我解除你禁闭的事,你莫不是又偷跑出来了?”
叶无双并未理他,只轻哼一声,瞬身到边夏的身后,“夏姐姐,你方才可是没看到,他刚刚想要偷牵你的手呢。”
边夏一喜,咧嘴问道:“你说真的?”
“我没有!我只是……刚好抬手而已。”叶川无力地辩解着,越描越黑。
见叶无双耸了耸肩,边夏会意,转身冲叶川嘿嘿一笑,“现在我可是知道了,你喜欢我。”
他连连摆手,慌乱得在胸前打了一套组合拳,“不、不是,我没……”
叶无双无声地替他回答——对对,喜欢你。
见边夏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他自知是叶无双在暗中搞鬼,抬手在她脑门正中弹了一下,佯装怒道:“你以为岔开话题,我就不教训你了?下次再偷偷跟着我,我就告诉师尊,让他再关你四十九天。”
叶无双一脸委屈,装模作样地哭道:“哥……呜哇!你忍心这么对我吗?要不是我,你永远是个单身汉!我要找我师兄,说你欺负我!”
边夏用手捂着脸,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叶川欲言又止,扬起的手最后也没有落到她的头上。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好了,你随我去村里,看看人家接不接待你。”
叶无双诡计得逞,咧嘴一笑,哪里还有刚刚那般的楚楚可怜。她绕到边夏身边,挽着她的手,小声道:“阿夏姐姐,我叫叶无双。”
从此,这无名小村又多了一位客人。而那怨鬼自此之后再无出现,村里便又安宁了一阵。
为了防止怨鬼再出来害人,叶川和江宗华围坐在郑家院中的木桌旁,折来符箓作镇鬼符。
不远处,边夏正监督郑汉鹏练功,她说郑汉鹏基础不扎实,要加练一个时辰,而郑汉鹏不服,非说她是故意刁难自己。两人你嚷我嚷,与这呕哑的蝉鸣声此起彼伏,直扰得人心烦。
江宗华啧了一声,不胜其烦道:“扎马步用腿,不是用嘴。”
边夏翻了一个白眼,反驳道:“你画符也用不着说话。”
叶川瞥了瞥两人,清了清嗓,“那个……”他见两人都是不好惹的种儿,于是把目光投向了郑汉鹏,“汉鹏啊,除鬼光会功夫可不行,还得学些法术。我见你……你灵很不错,不如跟我们学画符好了。”
灵根?江宗华睨了他一眼,这郑汉鹏首先就不是练武的料,更别提修道了。这叶川为了给他们当和事佬,还真是会编瞎话。
郑汉鹏瞅了她一眼,见边夏没反应,便默认她同意了。他揉了揉酸痛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到桌旁,找了条板凳坐下,冲叶川抱拳道:“大哥,你真是我大哥!”
天知道他有多累!
叶川笑着摆摆手,收下了这个小弟。
“无双她们呢,怎么还不回来?”边夏走到叶川身后,双手环胸,仔细研究着纸上的符文,“这是什么东西,鬼画符吗?”
江宗华嗤之以鼻,“对。”
叶川憋着笑,解释道:“这是镇鬼符文,只要拿它往鬼身上一贴,不稍时鬼就灰飞烟灭了。”
“哦,”边夏点了点头,故意经过江宗华身边,“装什么,早晚让我姐弄你。”
见江宗华一脸想骂又骂不出的憋屈样儿,她乐得轻笑一声,绕到叶川身边坐下。
没多久,自屋外响起一声曲里拐弯的“嗨”。紧接着,一个西瓜从屋外飞来,直直砸向叶川和江宗华。
江宗华抢先一步,上手截住那瓜,叶川伸手护住符文,两人配合默契,心照不宣地喊道:“无双!”
叶无双耸了耸肩,无辜道:“师兄好身手,无双真佩服。”
她瞄了一眼赵银玉,见对方直直地盯着自己,自觉缩回头去,脚下揩油,一溜烟又跑到了边夏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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