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维义眼睛泛起涟漪，静静看着前方，他也不算说谎，江碧霄嘴巴是很臭，老是喜欢打趣他。
同样他是真的很好，也是真话。
江碧霄是个很好的人，是真的很好。
老头子松了一口气，他是真的怕方维义为了反抗他爸做出傻事。但当他看见方维义提起江碧霄时的眼神时，他明白方维义没说谎，他没有赌气。
这种眼神简直和老头子第一次见到方维义奶奶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好，好，认真的就好，我看着你有了归宿我也可以放心走了。”
方维义听不得这话，他一听见老头子这么说头猛地弹起来，之前的恐慌又席卷而来占据他的大脑，他眼睛闪着泪光，“爷爷，你一定要长命百岁啊！要一直陪着我啊！”
老头子温柔地抚摸着方维义的头，宠溺地笑着说：“好，为了我的乖孙，爷爷也要长命百岁啊！”
方维义抬起手，竖起小拇指，像他小时候无数次约定一样，“拉钩。”
“拉钩！”老头子爽朗笑了两声，勾住方维义的手指，“今天时间不早了，又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先回去休息吧，爷爷这儿有护工看着不会有事儿的。”
“嗯，我明天来看你。”
方维义一步三回头朝门口走，关上门他手臂撑在门上泄了气，对当下经历的一切有了实感。
“怎么了？”
江碧霄无声无息站在方维义身后，揽住他的腰轻声说。
“没事，”方维义摇头，“有点累。”
江碧霄稳稳扶住方维义，方维义借着他的力转身，靠着他往外走，“你打算什么时候回L市？”
江碧霄有些惊讶，还有心思调笑，“你不都宣布我们是合法夫夫了么，怎么还要离婚？”
方维义是有些傻气，但又不蠢。
江碧霄说出口的话到底是真心话还是打趣他还是能分清。
“你又不是真的喜欢我，我当然不能耽误你找第二春啊。不然你要是真的寡一辈子，岂不是还要赖我耽误你姻缘。”
江碧霄知道方维义恢复了一点，都能和自己有来有回了。
他还是更喜欢喝醉的方维义，没那么多的锋芒，更迷糊更可爱。
“要我真的一辈子找不到对象，你当然得对我负责。”江碧霄看着方维义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轻轻嗤笑，“但回L市的事缓一缓吧！”
“为什么？”
方维义眨巴着眼睛，猜不透江碧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但不管是什么药，方维义直觉不是什么好东西。
“爷爷还在住院，等他出院了再说吧。”江碧霄自然拉过方维义的手，“你也可以花时间多陪陪他。”
方维义呆愣一瞬，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平静的心海漾起微波，“谢谢你。”
“不客气，毕竟都是夫夫了，说这些不见外么。”两人站在医院门口，江碧霄见方维义状态不错，开口问：“你自己回去行么？”
“什么意思？你要去呢？你不跟我一起回去？”
方维义的三连问让江碧霄没反应过来。
他没想过回国后方维义还会邀他住一起。
“我去酒店，不然去呢？”
“住什么酒店，住我家去。”方维义怕江碧霄有顾虑继续补充，“我家大平层，卧室很多，平时只有我一个人不会有人打扰你，你放心。”
其实只有一个卧室也行。
深夜与一人相拥的踏实，他很喜欢。
“跟我住一起，”方维义脸红了一丝，强势拉过江碧霄，“不然到时候他们发现我们不住一起会怀疑。”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车早早等在路边，方维义见江碧霄同意本来因为怕他拒绝而悬着的心也放下来，领着江碧霄上了车。
“回家。”
方维义简单吩咐，司机接受指令，本来很平常简单的事，却在江碧霄心里掀起波澜。
“家”这个字对江碧霄来说太过触不可及，以至于光是听见就有些怔愣。
他无处可去，无枝可依。小时候他尚且身边还有个妹妹，他尚且能为了她造出个家。但当她长大飞走寻找自己的生活，他再也懒得为自己编织出那个虚幻的幻境，他的身边只剩他自己。
他孤家寡人惯了，已经忘了，或者从未知道过真正的家是怎样的滋味。
“方维义。”
方维义一抖，江碧霄罕见叫了他的全名语气里却没有戏弄。
“嗯，怎么了？”方维义眉毛不自觉抖了一下。
“爷爷有什么喜欢吃的，或者有什么忌口吗？”
一时间方维义有个荒谬的想法：难道他为了报复自己毁了他的清白要对自己在意的人下手了？
他有这样离谱的想法虽然没什么正经理由，但也不算空穴来风。
他其实一直在偷偷偷偷观察江碧霄的脸色。
对，他这人最会察言观色，看人脸色，揣摩别人的心意。他要是搁古代就是国师神算子，要是搁狼人村他就是预言家！
他发现一个惊天大秘密——江碧霄心情不好！
还是很明显的那种！他亲眼看见在医院门口人还笑呢，坐进车里脸就越来越黑，已经比军爷胶鞋的鞋底还黑了！
但他什么也没做啊！
方维义反思了一小会儿，道心有些动摇：他确实什么也没做吧！
方维义开始头忙风暴——
难道是因为没跟他商量就公布结婚的事儿？
不对吧，在医院里他了没有一点异样。
他就算把脑子落L市，反射弧也不该这么长。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还是是因为什么？
方维义一顿分析，进度为零，他依旧啥都不知道。
“我只是问你爷爷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你需要跟决定人生大事一样思考这么久么？”
江碧霄见方维义沉思良久，脑子里的文章都快绕地球一圈了嘴里依旧只字未提，一时间嘴比脑子快下意识滋儿了他一句。
他本来是想在方维义爷爷住院期间当个好人的。
但他没想到，好人如此难当！
“嗷，哦。那个我回去整理好发给你。”方维义当然知道江碧霄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你问这个干嘛？”
“不干嘛，我打算出本书，”江碧霄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方维义，“名字就叫《精干爷爷傻孙子》”
“……？”
啥意思，讽刺他呢！
“所以你打听这个干嘛？”方维义还没有反应过来。
“和你爷爷抢吃的……”
方维义笑了出来，“你没那么缺德，别把自己想那么坏。而且为什么要抢，有好吃的多点一点不就好了。”
“呼～”江碧霄长呼一口气，“你觉得我打听这些除了是为了给爷爷做点吃的补身体，下次你去看他的时候可以一起带过去，除了这个还能干嘛！”
方维义心虚的笑了笑，装蒜转头不再看他。
“别装蒜！Looking my eyes ！Tell me 除了这个我还能干嘛！”
江碧霄掰过方维义的身体，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哈哈哈，你还会做饭呢，真厉害！哈哈哈。”
“方维义，你记不住我名字，记不住我工作，你能啊！怎么年纪轻轻就健忘了！”
方维义悻悻望着江碧霄，“所以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我是做自媒体的！还是美食生活赛道的！”
喔哦，江碧霄这么一说方维义就有印象。江碧霄好像真的说过，在他们离婚失败后的第一天。
他们甚至还一起拍了小视频。
只是他那段时间过得太颠三倒四，这才忘得一干二净。
“我想起来了，我还让你签我公司呢！”
“您老可长点心吧！”
在两人叽叽喳喳的吵嚷声中私家车问问停下，方维义推开车门走下去刷卡上楼一气呵成。
方维义瘫倒在沙发上，被后知后觉的疲惫折磨。
“这些都是你自己布置的么？”
江碧霄打量着五颜六色的大house ，跟他刻板形象中的房子形成鲜明对比。
如果江碧霄印象里的平层是北欧极简，那方维义的房子就是童心极繁。
是真正的童心未泯。
彩色云朵样的沙发，拼色的地毯，红苹果的抽纸盒，奇形怪状的椅子，雕刻了迪士尼角色的挂钟。展柜里放的不是藏品或美酒，而是各式各样的玩偶摆件，一个一个排列得很好。搞怪的小黄人在电视柜上整整齐齐站成一排，笑着和他这个客人打招呼。
“那是当然！”
方维义语气里满是得意。他伸出手指了指，“那个矮矮的是Bob，炸毛的是Kevin，那个只有一只眼睛的是Carl，那个最可爱的是Dave……”
方维义一个个数过去，如数家珍。
“嗡嗡——”
江碧霄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方维义递给他一个抱歉的眼神，江碧霄回以微笑无甚在意。
方维义接起电话，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脸也变得越来越黑，“小郁总的事先不急，到时候再说，至于其他的我马上过来处理！”
方维义挂了电话，略带抱歉看向江碧霄，“不好意思啊，公司出了点事我现在得出去一趟。房间都打扫过都是干净的，你自己挑一间吧！”
方维义走到玄关，换好鞋，还是有些不放心，“我把我助理的电话给你，你有什么事需要什么给他打电话就行。冰箱里的东西都是刚买新鲜的，你要是想发挥自己美食博主的技能也行。”
“我走了啊！”
江碧霄看着“嘭”一声关上的门，无奈笑笑，“路上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