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嫔杜盈以药惑君,损害龙体一事一出,全国上下嘘唏不已,但是更令人震撼的,是当朝皇帝的雷霆手段,后宫的妃嫔,说废了就废了,丞相嫡女,说赐死就赐死,而且要人证有人证,要物证有物证,什么异议都可以给你完美地怼回去,只可怜那丞相,三十好几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嫡女,说没了就没了,不仅没了,还连累自己品级连掉几级,连京城也不给待了,被贬至青州当了一个闲官,没过多久就举家迁过去了。
经过此事,不论后宫和前朝,都知道傅陌这个皇帝虽然看起来温文尔雅一副好说话的模样,可一旦触及他的底线,还来不及求饶就让你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许多朝臣和后宫嫔妃都纷纷打了个醒,不敢再生出什么事端,于是这一个月以来,前朝一派祥和,后宫和睦,自成一番景象。
当然,也有些不怕死的个别在私底下讨论,说皇上如此动怒,不仅仅是因为杜盈的下药,更多的是因为她的下药是下在了皇后的酒里,皇上是怕皇后凤体有损才如此严惩。此论一出,众人纷纷想起当初的封后,那叫一个迅速,又叫一个兴师动众,看来皇后是皇帝的逆鳞啊!
而身为议论人物的苏卿依却毫不受影响,一直待在宫里该吃吃,该睡睡,偶尔跟傅陌抢一下饭食,每天翻窗爬树摸鱼好不快活,且不知是不是因为盈嫔是自己亲自选出来的缘故,傅雨白沉寂至今,对苏卿依那些明显不合宫规的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苏卿依也没快活多久,刚过冬至,前朝就传来安郡王回京的消息。
安郡王,容洛予,汉王之子,早年与傅陌称兄道弟的,如今傅陌登基恢复身份后,他就成了傅陌手下第一得力之人。传闻他武艺精湛,其余各方面各有涉猎,且生得俊朗,出征前就已经迷倒了燕云国万众少女,如今一年后归来,也不知道又要收割多少未婚女子的心。
苏卿依只记得傅陌拉着她在宫墙上看着容洛予归来时的场景,那天还下着小雪,傅陌为她打了把红伞,城墙之下,百姓各自占满了街道两边,留下一条雪白的道路。战铃响起,铁蹄阵阵,红旗随风而起,训练有素的军队以容洛予为首,浩浩荡荡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阴天,冬风,小雪,铁骑,红旗,总会给人一种萧瑟之感,但是安郡王容洛予一出场,竟将这萧瑟之感生生扭转成英雄凯旋的浩瀚之感,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连一向懒散惯了的苏卿依都不禁肃然。
容洛予在下马后只给过她一个眼神,似有惊讶,似有深究,似有厌弃……好的,这个人肯定对自己有意见。苏卿依悲催地想,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怎么一个两个都对自己有意见?太皇太后是,这个安郡王也是!
御书房内,傅陌慢慢饮下一口茶,望向面前的两人。容洛予毫无形象地坐着学傅陌低头饮茶,而萧陶则是规规矩矩地站着。
萧陶乃是容帝在时的一个小副将,傅陌登基后就将其提拔一下,而萧陶也并未辜负傅陌的期望,一路上出生入死,以绝对的实力坐上了将军的位置。
“怎么突然提前回来了?”
“回皇上。”萧陶行礼,迟疑了会,“时王,逃了。”
傅陌从茶香中抬起眼眸。
时王,厉帝二子,性情和厉帝一般无二,且野心极大,当年厉帝缠绵病榻之时还差点成功逼宫篡位,就算容帝登基后极力打压铲除,也只消耗了他七成的势力。傅陌登基五年,期间一直派容洛予和萧陶追捕,一年前好不容易得了他的藏身之处,还得知他正密谋意图起兵,这次容洛予和萧陶两元大将一起出征,追了一年,没想到还是给他逃了。不过这次时王逃得狼狈,手下亲将几近全毁,相信短时间内,他也只能躲藏度日,没有能力捣乱了。
“已是强弩之末,派人继续追便是。”傅陌继续埋头饮茶,“没其他事的话,就下去吧。”
容洛予不为所动,萧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傅陌,还是行了礼:“臣告退。”
待萧陶走后,容洛予才从座位上跳起来:“大哥,你后宫那些事我可听说了啊!”
傅陌瞥了他一眼:“你该称我为皇上。”
“害!你我二人兄弟多年,计较那么多作什么?”
容洛予确实与傅陌做了二十多年的兄弟,以前在汉王府的时候,容洛予就经常因为一些小事跟傅陌杠上,理由无他,就是汉王一家世代尚武,容洛予见自家大哥瘦瘦弱弱风一吹就倒的模样不是很服气,于是一直和他抬杠,被老爹揍了多回都不肯改过。直到某一次他欺负当时还在后宫中艰难度日的容帝兄妹俩,欺负得太狠了,结果被傅陌从上到下揍了一遍才消停了下来,自此,就成了傅陌的腿部挂件,傅陌走哪跟哪,一脸的崇拜模样。后来汉王暗中告知傅陌的身份后,容洛予的崇拜之心有增无减,完全忘了当初自己还看不起傅陌这件事。
两人确实不是兄弟却胜过兄弟,容洛予说起话来也没有遮拦:“你娶了苏卿依为后,大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看她长得像……长得像那个人才选她的……不是,我就不懂了,当初……”
傅陌轻咳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容洛予一时语塞,好一会才涩涩道:“当初那样做的是你,走不出的也是你,大哥,你还要活在回忆多久?一个生得如此像她的女子,个中细节,相信姨母已经跟你说了,我也不必再废口舌,你就直接跟我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太皇太后傅雨白乃是容洛予的伯母,不过傅雨白自从厉帝造反后就恨上了厉帝,厉帝死后此恨仍无绝期,恰巧容洛予的母亲,已故的汉王妃乃是与傅雨白拜把子的姐妹,故而为了不勾起傅雨白的伤心往事,容洛予和容洛歆皆称傅雨白为姨母。
“我从未活在回忆中。” 傅陌垂眼,“依依很好,她将会是我唯一的皇后。”
容洛予还要反驳,但见傅陌一副“我不听不听”的模样,几度张嘴还是放弃了:“还有那个杜盈,怎么回事?我听洛歆说,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背后无人指使,至于那个被杀的宫婢……你查的怎么样了?”
傅陌皱眉:“她是从一个江湖郎中手中所购得的药,经审讯,那郎中也是一无所知,此药乃是他专门研制出来高价卖给一些不怀好意之人的阴损之物,卷入此事也是意外。”
“如此看来,难道一切都是杜盈闹出的事?可这……逻辑和证物上也的确没有第三人参与的痕迹……难道真是我们想多了?”
傅陌不置可否。
已近黄昏,离开后不久的萧陶方走不远,就迎面撞上了跑来御书房找傅陌玩的苏卿依。
苏卿依一身水墨流仙裙,清素淡雅,本该是清冷仙子,但是她脸上却是十足的活泼灵动,就连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也不比她摄人眼球。
萧陶只望了一眼,便赶紧低下头行礼:“臣,参见娘娘。”
苏卿依显然对萧陶没啥兴趣,萧陶虽然是一介武夫,但是样貌也是粗犷的英俊,脸上一道刀疤非但不影响他的气质,反而为他增添了一份萧瑟英雄之感。不过近来苏卿依的眼光都在观赏傅陌的日子中养刁了,对于萧陶这样的,一眼惊艳,两眼普通,三眼就什么都不是了。
“想必这是萧陶萧将军吧?皇上在御书房?”
“回娘娘,皇上正与安郡王议事。”
“那我去找皇上啦~”苏卿依蹦蹦跳跳地往御书房走去,萧陶却突然拱手挡住了去路:“娘娘,皇上正与安郡王议事。”
“大胆!皇上曾下令,娘娘可自由出入御书房,岂有你阻拦之理?”绿桃大声叱喝,却被苏卿依扫了一眼,便不再说话了,而苏卿依则是仔细打量了一番一直保持着低头拱手姿势的萧陶,轻笑一句:“萧将军,胆子挺肥啊?”
“娘娘,皇上正与安郡王议事。”萧陶始终没有抬头看苏卿依,声音刚正,丝毫不畏她,“就算娘娘得了特许可自由出入,但皇上现在正在议事,后宫妇人,不便进去。”
“你!”绿桃气结,却见苏卿依抬手阻拦:“罢了,既然皇上在议事,本宫也不便打扰,绿桃,回去吧。”
“是,娘娘。”
萧陶一直维持着动作,直到苏卿依走远了,他才直起身子,目光落到苏卿依的背影上,眉头微皱。
而容洛予从御书房出来后恰巧看到这番景象。
“萧陶,你也很惊讶吧?”容洛予把呆呆站着的萧陶拽走,等到进了马车才道:“很惊讶吧?她竟长了这一张脸。”
“的确。”
“你说,她该不会就是……”容洛予突然冒出一句,萧陶闷声打断:“不会的。”
马车已经出了皇宫,窗外不断传入小贩的吆喝的声音,萧陶皱紧眉头,目光闪过一丝狠厉:“当年臣奉命追杀惊华公主,在十几影卫的面前亲自将一把剑插入公主心口处。就算当时公主尚有一线气息,但摔入那万丈悬崖,根本无生还可能……郡王,此等猜测,以后还是莫要说了。”
“……或许是我想多了吧。”容洛予喃喃道,不禁回忆起萧陶浑身鲜血地回来复命的场景,的确,如果那样还能生还,那也只能是鬼神投胎了吧?
不错,惊华公主已经死了,她,死了啊……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