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十一

过年休沐,尚书学府放了假,容依依倒也乐意,天天待在院子里听容澈的课外授课,被他描述的骑射课迷得神魂颠倒的,容澈被缠得离不开身,只好跟她说:“阿陌的骑射比我还要好,待下次他入宫来,我让他与你仔细说说,如何?”容依依哪有拒绝的道理,当即点头如捣蒜。

但是容陌自除夕给他们送了一回年夜饭后就没再出现过,容澈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无法探知。

尚书学府开课了,但是容陌请了假,一连过去五天都没有出现,不免让容依依有些失落。但是失落没多久,容依依就面临学堂的大改革,首先是原先规定的十一岁后挪去新学堂学习,但是现下却改成男女不分年龄而分开授业,于是乎,容依依身边沉默得不像活人的容奇搬走了,就连睡大觉的容洛予也连人带桌搬去了别处,取而代之的,是她甚少见面的三公主容瑟潇,以及上次诬陷她害容澈受伤的大公主,容锦瑟。

三公主容瑟潇是曹嫔所出,与十一皇子容业乃是同胞姐弟,也都继承了曹嫔懦弱的性子,一来到学府就是哀声怨气,被欺负了也只拼命掉眼泪咬牙不说话。大公主容锦瑟的性子一向佛口蛇心,只人前柔弱,且仗着自己是长女,受皇帝宠爱,常常以嫡公主自居。八公主容染月虽是混世魔王,但性子直也看不惯容锦瑟的做派,故此两人经常闹起来,但是容锦瑟比容染月年长,说起气人话来天衣无缝,常常把容染月说得要抽鞭子。容染月从容锦瑟那没讨到好处,就将气撒在容依依身上,容依依敢怒不敢言,每次下课了就先把自己收拾好再找容澈,也幸好两人身边既无伴读也无侍从,到目前也没人发现容依依身上的淤青。

这天是射箭课,容依依第一次射箭,感觉十分新奇,忍不住将发给自己手上的小弓摸了又摸。容染月白她一眼:“我五岁的时候父皇就亲自教我射箭,不像你,现在也就只配摸箭弓。”

容依依涩涩地放下箭弓。

诺大的箭场,只听“咻”一声,五十步以外,一支白羽箭正中靶心。

“大公主箭术高超,颇有皇上当年的风采啊!”

“那是自然,大公主文采出众,武艺上自然也不会差。”

“承让。”容锦瑟笑得十分甜美,但落到容染月眼里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容染月只觉得她这是在故意挑衅她的:“哼,大皇姐现已十七,不,都快十八了吧?在宫里都熬成大姑娘了,怎么还不赶紧回宫里多读读女戒刺刺绣,如此大剌剌出来又是拉弓又是射箭的,可别把未来的驸马给吓跑了!”

容锦瑟依旧笑得和气:“皇妹这是哪里话,我倒是想寻个驸马,只是父皇一向疼爱我,不想我早早出嫁,故才留在宫里罢了。至于皇妹刚刚所说的女戒刺绣,这些给下人做就是了,父皇当年武艺高绝,母妃常教导我,身为父皇的长女,除了文采风貌,骑射之术,当然也要有所涉及。哪像皇妹,每天只会拿着鞭子耍,年前的学堂考试,也不知皇妹能不能答上几句?”

“你!”容染月的手握紧腰间的红鞭。

“好了好了,别吵了,要是一会被父皇知道了,那就糟了,皇妹,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就别闹了。”容瑟潇虽然性子怯懦,但也深知这两位要是闹起来,她也会收到波及,也只好壮起胆子站出来劝和。

但容染月并不给她面子:“你算什么?你的面子值几个钱?以为比我年长几岁就可以使唤我了?你的母妃不过是一个嫔,三句话都不敢说完整的,我的母妃可是四妃之一的淑妃!你母妃在我母妃面前尚且不敢大声出气,你凭什么要我看你脸色?!”

容瑟潇刚壮好的胆子“啪”一声破了,当下红了眼睛,见容依依在望她,便手帕子往容依依方向一甩,低声道:“看什么看!你与我相比,还比我低贱几分呢!”

容依依只好扭过头去。

另一边容染月对容锦瑟还是不依不挠,提出要射箭一决胜负,容锦瑟不想应,容染月便以“都是庶出没什么区别”的话刺激她,果不其然,一直以嫡公主自居的容锦瑟听了脸都红了,当即决定一箭比胜负。

容锦瑟发挥得很好,正中靶心,到了容染月射箭,只见她拉满箭弓,眼神犀利,大有将靶心射穿的气势。容依依跑到她后头,踮起脚尖张望,却不料鼻尖突然嗅到一味浓厚的香料味,然后背后似乎被人用力一推——

“啊——”容依依狠狠地往前摔去,正好砸在容染月使力的右手上,容染月猝不及防,射出的箭偏离了轨道,直接脱靶了。

“这,八公主的箭术……”

“还是大公主更胜一筹。”

“你个贱人,敢撞我!”容染月气愤,也不管容依依还躺在地上,对着她的脸就抬脚踹过去,容依依反抗不得,只好护着头蜷缩在地上呜呜地哭叫:“皇姐,我不是故意的,是有人推我……”

容锦瑟在一边笑得灿烂:“皇妹技不如人,输了便是输了,何必发泄于他人呢?”

“是你干的对不对?!”容染月瞪她,“我就知道,你这人就是喜欢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仗着自己是皇长女了不起啊!皇后不出,这宫里就没有嫡出!你以为你多金贵,还不是和我们一样是庶出!也不知道温贵妃是怎么养孩子的,一个养得佛口蛇心,一个养得冷冰冰的,噢,对了,还有两个养得病怏怏的,依我看,明年宫里就要举办大丧了吧?”

“你!”容锦瑟气得发抖,也不顾淑女不淑女的,直接上前给了容染月一巴掌,“你住嘴!你竟敢诅咒我的同胞弟妹!”

容锦瑟这一巴掌打得实在是狠,连身边的宫婢都拦不住,容染月更是被打得偏过了头。

场上一时寂静非常,连容依依的哭声也适时停了下来。

容染月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一脸愤怒:“贱人,你敢打我?!”说完,便抽起腰间红鞭,对着容锦瑟就甩了过去!

“公主小心!”

“公主别打了,别打了,啊——”

场面一时混乱。

容染月和容锦瑟杠上,从来就讨不着好,她是挨了一巴掌,但由于她战斗力非凡,一下子就将上前护主的宫婢们抽了个遍,容锦瑟也挨了一鞭,正好打在脸上,虽然看起来伤得严重,但其实并未伤及皮肉,只留下一个红印。

不过容染月没闹多久就被控制下来,温贵妃和淑妃一起赶来,还带来了皇上的口谕:容染月诅咒弟妹,殴打皇姐,罚闭门思过三个月,而容瑟潇没阻止两人争斗,罚抄书百遍,其余人等护主不力,全部杖毙。

口谕一出,宫婢们纷纷跪下哭着求饶,但没有效果,还是被硬生生给拖走了。宫婢们被拉走,被遗忘的容依依跪在地上抖得更厉害,温贵妃见了,嗤笑,转头向脸色很不好看的淑妃道:“皇上遗漏了十三公主,本宫乏了,她便交由妹妹处置吧。”说完便带着容锦瑟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淑妃听闻女儿受了委屈心情很不好,正缺个出气的,又听是容依依的缘故才引起这场闹剧,当即脸就拉得老长,命一粗使老嬷嬷打耳光,老嬷嬷常年干粗活甚少见得到主子,现下有机会表现,自然是打得又狠又凶,容依依的小脸肿得老高,打在脸上的力道却只重不轻。

容依依被打得头昏眼花,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停下来作甚?本宫让你停了吗?继续打,不见血,不许停下!”

老嬷嬷便蹲下身粗鲁地揪起容依依,布满老茧的手抬起又是一个耳光,容依依只觉一阵耳鸣,不停求饶:“呜呜,我错了,我不敢了,放过我吧……”

哭泣的声音却消失在耳光之下。

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私下动刑,淑妃好大的权啊。”

众人一惊,容依依努力睁开哭得红肿的眼睛望去——

来人一袭银白朴素却不失华贵的云罗秀裙,乌黑的发上只别了一支银色的雪簪,脸上不施粉黛,但是浑身却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气势。

“皇,皇后娘娘!”

来人正是当今皇后,傅氏皇族最后的血脉,雨音公主,傅雨白。

容依依听容澈说过,傅雨白与容历乃是少年夫妻,恩爱异常,但是当年容历却利用了傅雨白的信任将她的血亲一一杀害,自那之后,她便日日穿白色宫服当作丧衣,就连容历寿辰都不曾褪下过。傅雨白对容历恨之入骨,以至于十几年过去了,她都将自己关在留芳殿,不肯见容历一面,哪怕容历将进贡佳品悉数送去留芳殿,也博不得美人一丝欣喜。

十几年没出过留芳殿的傅雨白的突然出现,是件奇事,众人都很惊讶。

“皇,皇后娘娘,不过是件小事,其他涉事的人皇上都处罚过了,只是这十三公主……这十三公主陛下未曾提及,贵妃姐姐便让妹妹……”在温贵妃面前都不曾怕过的淑妃此时却是要多规矩就有多规矩,不仅如此,还不敢唤声“姐姐”,生怕傅雨白不高兴,毕竟以傅雨白特殊的身份,连皇帝容历也不敢轻易动的。

傅雨白打断她:“既然他没有提及,你私自处罚她又是作什么?”

“是,是贵妃姐姐她,她让……”

“娘娘在这,还轮得到她做主?!”傅雨白身边的刘芷厉色叱喝。

淑妃直飙冷汗:“是,是,是臣妾错了,臣妾不该私下用刑,臣妾错了,皇后娘娘恕罪……”

“淑妃娘娘如此行刑,听得娘娘头疼,冲撞凤体,可是大罪!不过娘娘心慈,此次便饶了你们,下次,可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了!”

“……是。”淑妃袖子下的手捏成了拳头。

淑妃领人走后,容依依这才爬起来,呆呆地望向面前的傅雨白:“母后,您是来救依依的吗?”

傅雨白冰冷的眼神即使在看到容依依的惨状后也没有一丝丝的动容,她只扫了容依依一眼,便转身离开,她来时悄无声息,走时也悄无声息,却在暗流涌动的宫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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