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排球社的历程一波三折，若是从前，影山从未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

入社的要求不是他有多高的天赋，也不是他有多深厚的经验，仅仅是要和一个讨人厌的家伙组成队友，培养默契。

不过现在他也还能接受就是了，毕竟在排球上日向看起来也不是一无是处。

而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同时带着另一个同类——有栖濑。

影山没有什么女性朋友，怎么和女生相处并不是他会思考的东西，但遇上有栖濑却打破了他的认知。

有栖濑实在是一个不能用普通女生的视角来看待的人。

因为莫名的原因，两人也算是有过一些接触，白日里在学校碰到，他也会不由自主地观察到她。

在视线可见范围里，她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因为被女排社拒绝，所以社团活动的时间她会默默在观众席上观看，接着等日向结束后两人再一起回家。

似乎从见到她开始她就只和日向待在一起，换个说法说，好像除了日向她并没有什么其他朋友。

而在两人少到可怜的接触下，他对她只有一个评价——奇怪的女生。

交流时总会对常人觉得严重的事情表现得异常淡定，好像再怎么惊天动地的事情都不足以挑起她的一点情绪。

另一点就是，总是会说一些奇怪的话，他相信，若不是日向那神经大条的性格，想必有栖连这唯一的朋友也要失去了。

而就在那天，他和往常一样一个人回家，日向照常寻找着有栖的身影，那个人总是习惯坐在角落里，体育馆的灯光再亮，偌大的场馆也总有照不到的地方。

她就一直呆在阴暗的角落里，冷眼看着球场里的一切，要不是日向跑向那个方向，他绝对无法断言有人会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日向好像对着她激动地说了什么，她自然地伸出手摸着他的头，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在他的热情下总能绽放出一丝笑容，如平静水面中荡出的纹路，微不可察。

他在看什么呢。

影山自嘲，对自己的举动有些莫名，于是刻意地收回视线。

然后在经过他们的时候，一只手拽住他的衣角。

“一起回家吗？”她轻轻地拉着他，抬头问他时好似在问“你要吃饭吗？”这般无关紧要的问题。

他可能受到了什么刺激，或许是经过赛场上激烈的角逐后，亢奋的神经冲破了他的理智，或者是外面的天色渐沉，黑压压的乌云遮蔽了日光，黄昏的余晖洒下带上的朦胧有些好看……

又或许仅仅只是因为，她看着他的眼睛带上了他的倒影，那么清晰。

回过神来，他就已经和他们并排走在一起。

日向和他叽叽喳喳地复盘着今天排球训练里的事，影山心不在焉地回应着，一错开视线，又对上她的眼睛。

“！”他不知为何，心虚地移开眼，在意识到做了什么后又快速地移了回来。

他在心虚什么啊。

为了掩饰心下的异动，他习惯性地皱紧眉，目不斜视地看向她。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不觉好像形成无声的对峙。

“嗯？”日向夹在中间，左右摆头看着他们的互动，“你们是在玩什么新奇的游戏吗？”

影山懊恼地撇过脸，支吾着一句：“是她在看我。”

“因为你好像喜欢我看着你。”她脸不红心不跳地陈述。

“在球场上的时候也是，在社团活动结束的时候也是，还有现在也是。”

“我看着你的时候你的好感度就会增加，你喜欢我这样吗？”

好感度是什么？

不对，他喜欢她看他？！

“你在说什么？！好感度是什么？我什么时候在看你了，而且我怎么会喜欢……”

“我知道我知道！好感度就是有栖和所有人成为朋友的标准，好感度越高的人她会更愿意成为朋友。”日向在一旁插嘴解释。

和有栖相处那么久，日向自己摸清了有栖的行事方式，对于有栖总是在嘴边上挂着的“好感度”“数值”“攻略目标”等奇怪的词汇，初中时他反复问过阿泉和幸治后，就将他们的解释全部转化为自己能理解的东西。

有栖没有反驳，和攻略角色谈论游戏术语感觉是很奇怪的事，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继续说：“影山同学，以后我们一起回家吗?”

“为什么我要和你们这两个笨蛋一起。”

“因为我想和你做朋友。”

影山一噎，沉默良久后还是别别扭扭地回应：“先说好，我只会在心情好的时候和你们一起。”

“心情好是什么时候啊。”日向不满，两个人一言不合又跟着扭打起来。

要影山说，他只是准备了一个搪塞的理由，结果却是他每天都和他们走在一起。

无论是刮风的时候，下雨的时候，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的时候。

就算在排球训练时遇到了挫败，瘫坐在座椅上用毛巾盖住脸时，透过棉布的缝隙看着四晃的灯光，他想，这样糟糕的时刻，他终于有拒绝他们的理由了。

但社团活动后，直到三人各自分开他都没有提起。

这天，难得的，只有有栖一个人。

“日向说要值日。”有栖回话，“今天我们两个一起。”

影山机械地点头，他以为他已经足够自然，但和她并排走在一起，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独处。

想到这里，他的步子不由慢上半拍。

“？”有栖歪头看他落在身后。

“没事。”他努力装作若无其事，但心下却仍觉得不自在。

往日三个人并排前行显得拥挤的小道变得格外宽敞，平时他会与日向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现在少了一个人两人之间只剩下沉默。

有栖濑，他究竟是什么时候与她进一步接触，突然成为朋友的？

他在心里默默复盘着。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该说什么好？

路程几乎走了一半两人还是不发一言，他反复张嘴又闭上，最后还是一个音节也没有发出。

更糟糕的是，他此刻才意识到，她是他们这场关系中唯一的异性。

所以现在日向不在，他才这般怪异吧。

“需要我送你回家吗？”有栖看他一脸的左右为难，突然开口。

“现在天色还早，这路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影山抬头看看天，“而且这是男生对女生做的事吧？”

她迟钝地点点头。

影山叹气，有时候他还真搞不懂这个人的脑回路，日向究竟是怎么做到能够和她顺畅地交流在一起的。

果然笨蛋会有他们独有的交流方式？

“小猫。”才一会功夫，她又有了新的发现。

只是看到路边舔着毛发的小猫她就惊呼着跑上前。

“喂。”她还真是一刻都不会清闲下来。

影山认命地追上，看着她蹲下身子，伸着手一下又一下抚着它柔软的毛发。

小猫撒娇地蹭着她的手心，舒服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影山却抬眼把视线放到她的身上。

就算是看到喜爱的事物她仍冷淡着表情，有光打在侧面显得她面色稍显柔和，明明心情愉悦，她的嘴角却仍趋平没有一点带笑的弧度。

“嗯？”像是注意到他的目光，有栖抱着猫凑到他面前。

“影山也喜欢猫吗？”两个人的距离在此刻拉进，她的眼睛也像猫一般疏懒地眯起，连带着头发也看起来毛茸茸的，“摸吧。”

献宝似的举到他眼前，影山头一低，小猫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冲他喵喵叫。

他其实对猫狗并没有她这般喜爱，更何况他向来是被动物讨厌的体质，但看着她略有期待的眼神，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

小猫带着倒刺的舌头舔上他的指尖，他一怔。

“它喜欢你。”有栖眨眨眼，手下撸着它的爪子，小猫避开影山的触碰，又朝她的怀里蹭了过来。

“但是它更喜欢我！”她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雀跃，忽然抱着小猫转了一圈。

“小心！”旁边恰好有车经过，影山眼尖地想要冲上前护着她，一时没注意力度，两个人失了平衡一齐栽倒在地。

“唔——”被当做肉垫的影山闷哼，身上的有栖还懵懵的瘫倒在他的怀里。

少女发间的清香顷刻充盈鼻间，因为惊吓她下意识靠近他的胸膛，身体和身体相接的触感挑逗着他的每个神经。

他的身体一刹那近乎僵硬得绷直成一条线。

小猫早就被吓得溜走，猫爪一不留神刮上他的手臂，留下一条爪痕。

“受伤了。”有栖还未起身，在他怀里抓着他的手臂左右翻看。

“没事。”他本来不想小题大做，打算一手遮掩住，扭过头先闷声道，“你先起来。”

等有栖慢悠悠地起身，他方才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她却低头舔上他的伤口。

“你你你在做什么！”

“一般来说都是有这种情节的。”她一脸的理直气壮。

影山觉得他的脸颊隐隐发烫，不自然地一手捂住脸：“哪里的情节？”

“少女漫画。”她思索着，甚至反问，“影山，你不喜欢吗？”

影山羞愤到连连后退：“你到底从哪里得到的结论，我从没说过我喜欢。”

“你不喜欢？”有栖眨眼，“是不喜欢我看着你，还是不喜欢我这么做？”

他看着有栖低头，发丝因为她的动作微散下来，她敛下眼睑，细细地舔着他的伤口。

被尖利的爪刮过的刺痛顷刻换为更加陌生的触感。

痒痒的、黏腻的，麻酥酥的感触从手臂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想要推开她，想要用力地抓挠，脑子里却混沌一片迫使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动作。

在她抬头对上他视线的一刹那，脑袋里堵塞成一团的情绪瞬间如烟花般崩开。

“啊，好感度增长了。”

她这么说着。

“果然，系统是不会骗我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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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