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事,娘娘。”
“说。”
“今天沈耀那批人,也急急的去拜见天帝了。”
“沈耀?”天后沉眉,“他可比承晁还积极呢。”
“先观察着,。”天后思考片刻后又笑了,“陌玉优秀,天地共睹。”
“是。”雀离也附和着笑了,她伸手轻轻为天后捶肩。
“雀离,说过多少次了,这种事不用你做。”天后拂过雀离捶在她肩头的手,一脸怜惜。
“雀离愿意。”雀离微微摇头,笑着回道。
斐然和白瑾回到了北境。他们去往东境天庭的事,白妃应该还不知道。
“去母妃那。”白瑾说道,他们便去了琉璃宫。
这次琉璃宫的庭院里,一个人都没有,比上次还冷寂了许多。
斐然随着白瑾进了内殿,白妃坐在正座上,正一人呆呆的望着某一处发呆。
白妃长发没有向往日一样整齐贴服,倒是没带发钗,凌乱的披散在身后。她拖曳在座下的长摆,冷清的白色,让人看了一眼,不由心发寒颤。
“儿臣拜见母妃。”白瑾微微弯腰向白妃作揖。
“啪!”“哗啦!”两声不同的撞击声在白瑾脚前炸裂开来。
“本宫怎么告诫你的!”白妃此时满脸愤然,往日清冷高贵的样子全无。冷白的皮肤,散乱的黑发,一身白衣,倒像极了凡间书中那吞人的水鬼。
而刚才的炸裂声,是她把平常读的书和茶盏一同摔向了白瑾。
“儿臣只是想找到父亲。”
“父亲?”白妃听到白瑾的回答,像是听到了世间极好笑的笑话般,不禁咯咯的发出一连串的瘆人笑声。她晃悠悠的从座位上站起,走到白瑾身前站住,“那好,吾是不是跟你说过,你此时所有的一切不忿,都是由你那所谓的‘父亲’造成的?你只能生活在北境,甚至你不能习练法术,都是你一直想找到的父亲给你的!!”
“这之间肯定是有误会!”有泪划过白瑾面庞,他依旧努力张着双眼,好让它不眨一瞬,“这之间肯定是有误会的……”
“我不在乎生活在哪,也不在乎是否可以习练法术,我只知道,我从小到大,大家欺负我,最多的说的一句是我是父亲不要的!”
“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不要我,我只是想要探个究竟!而我发现,父亲也并非是母妃所说的,那种狠厉之人!”
“啪!”白妃一掌扇在白瑾面上,白瑾面颊瞬间红起一片,头也被打得侧向一边。
“公子……”斐然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她不顾身份的拉过白瑾,将其护在身后,“娘娘息怒!”
白妃眼眸泛红,她看了一眼斐然,像是被刺激到似的,疯魔般瞪向了她身后的白瑾,“你将母妃的话,全都抛之于脑后了吗?”
“儿臣,只是想要父亲。”白瑾定定的说道,说完,也不等白妃说什么,便推门而去。
“公子……”斐然抬步想要跟上。
“斐然。”白妃忽的叫住她,她便顿住脚步,转头看向白妃。
白妃却还看着不远处白瑾的身影,斐然一直等着,只见她久久才又说了句,“罢了,快跟上他吧……”
斐然犹豫了片刻,还是离开去追白瑾了,只是她转身的那一刻,她余光瞥见,白妃兀的跌倒在地,继而掩面哭泣,“白郎……”
“公子!公子!”斐然在后面紧紧的追着白瑾,可白瑾却一路狂奔至翊寒宫。
斐然使了仙法,一个瞬移变换到白瑾身前,拦住正要进宫门的他。
“公子,我们好好谈谈!”可白瑾却推开了她,自顾往宫中跑去,斐然跟在他身后,却见他钻进了那棵巨大古树里。
斐然也跟了进去,一进去,便看见白瑾正埋首于腿间,蹲坐在一角。
白瑾的肩微微耸动,斐然知道,公子在哭。
“公子……”斐然轻轻地靠近,“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
“这之间应该真的有什么误会,或许解开了,就好了……”斐然说。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这其间的事,她并不是很清楚,只是感觉,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吧,解开后,或许公子就可以居住在东境,身边有白妃,亦有天帝。
“小然,我只是不明白,不明白母妃为什么不允许我找父帝……”许久,斐然忽的听到白瑾开口,“若有误会,为什么不解开呢?”
斐然第一次见这样的公子,在她心中,公子平常虽给人嬉闹的模样,但性格好像一直是那种沉稳的,像大人一般……不似今天,才像他们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此时的斐然忘记了,她何尝不若她的公子一般,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沉淀……
“或许,白妃和天帝,都是不善于表达之人?也许这次蟠桃盛宴白妃参加后,一切都会解开呢?”斐然将手轻轻的拍打在白瑾背上,细声说道。
白瑾蓦的抬头,“对,或许,我应该做这中间人,促成他们和解?”
斐然看着自家公子,他双眼明亮,瞳孔中倒映着她的面容,神情语气中,都在透露着某种期待。
她不忍,那是双想要得到应征的眼神……她无奈又疼惜的点点头,“嗯。”
白瑾在听到斐然的回答后,一下笑了,他凤眼微弯,点漆瞳仁间星光点点。
公子的笑的是那样无邪,斐然同他一起笑……她觉得公子的笑,像极了她曾路过人间时,看见一个小孩,得到了心心念念的糖人后的笑。
斐然如往常一般在给秋吉浇水,而不远处的轻叹,却让她频频回头。
她知道,这些日子公子一直在为如何邀白妃去参加盛宴而烦恼,而蟠桃盛宴的日期也越来越近了。
斐然因为也在为白瑾思虑,而忘记了停住手中一直浇水的手,结果秋吉的白玉瓶中,已经不断地往外溢出水。
等斐然反应过来时,秋吉早已蜷缩了叶子抱住了花朵。
“抱歉啊,秋吉。”斐然尴尬一笑,变换了法术将多余的水除去,秋吉这才放下抱住花朵的叶子。
“看样子,这千年来,你也吸了不少灵气。”斐然看着越来越有灵性的秋吉,心中也有些期待,是否有一日,可以看到不一样的秋吉……
“小然!”白瑾喊道。
“怎么了公子?”斐然走了过去。
“我们去趟琉璃宫吧。”
“公子是要去找白妃娘娘吗?”斐然有些诧异,但又有些明白,她知道,公子是真的很向往父亲的陪伴,或者说一家人在一起……
“嗯,上次我也是说话有些过急了,肯定也伤了母妃的心。”白瑾凤眼低垂,“这次过去,正好给母妃赔个不是,再者,我还想试试,想让母妃去参加盛宴。”
“嗯,明白了公子。”斐然应下。
斐然随着白瑾来到了琉璃宫,恰巧有打扫落叶的侍婢从宫中出来。
“公子白是来见白妃娘娘的吧?”其中一个侍婢见到白瑾,竟主动行礼道。
“是,我来看看母妃。”
“白妃出去了,此时不在宫中。”那个侍婢说道,“或许,公子可以去云烟塔看看。”
“多谢。”白瑾朝内殿望了一眼,似乎白妃确实不在,“我们去云烟塔看看吧。”
离了琉璃宫,白瑾一路上便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斐然想,或许是白妃不愿见公子,便让人编了这么个理由吧。
“公子,回宫吗?”斐然小心问道。
“不,去云烟塔。”
“嗯?”
“母妃应该在云烟塔,若是不在,那个侍婢大可说母妃出去了,去哪不知。”白瑾说道。
“哦。”斐然闭口,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理解。
天界,北境,云烟塔。
到了塔楼下时,斐然一眼便看见一白纱轻飘出塔楼顶部,在那碧天白云间,有着无言的孤寂悲伤之感,似是初登北境白玉阶时,白妃那孤寂清冷的背影……
上了塔楼最顶,白瑾入眼便看见坐在栏边的母妃,他一如既往的恭恭敬敬向其作揖,“儿臣拜见母妃。”
“来啦,瑾儿。”白妃收回看向远处的目光,悠悠的转过头来,“几日不见,吾儿消瘦了。”
“母妃……”白瑾有些诧异,继而眼眶有些湿润。就连斐然也有些惊讶,白妃的态度与当日完全不同,没了过激的反应,只有淡淡的,淡淡的柔如细流的温柔。
塔上有风吹过,白妃披散在身后的长发随风摆动,塔外的纱衣,也一上一下的飘飞着。
“你真的想要父亲吗?”白妃问,和白瑾一样的凤眼微垂,语调神态中不尽温柔缓缓而泻。
白瑾看着白妃许久,凤眼微微煽动,恰此时塔外风浪之声传过,他终是开口,“儿臣想要父亲。”
白妃听后,眼睫几不可察的颤动了一下,两行清泪划过面庞,她微笑,“让母妃猜猜,吾儿来,是想让母妃参加蟠桃盛宴吧?”
“母妃,会去么?”
“会。”白妃笑容扩大,斐然感觉更加不可思议,这是她第一次见白妃笑的如此可亲,全无往日一般的冰冷。
“母妃此话当真?!”白瑾不敢相信的确认道。
“自然。”白妃温柔应和道。
白瑾瞳孔震动,后知后觉的他猛地扑向白妃的怀中,“母妃!”
“母妃不再求其他,但求吾儿此生,幸福快乐。”白妃轻轻拍打着白瑾的背,像极了凡间的母亲与孩子。
斐然也眼眶红润,不仅被公子和白妃重归于好所感动,也是因为,她啊,想栖霞山的师傅了……
那日过后的次日,白瑾便带着斐然急急去东境见了天帝,天帝听到白妃会来参加蟠桃盛宴,竟也是如白瑾一般难掩的欣喜与激动。
等他们回来北境时,北境东边的天都已是夜雾半拢。
白瑾脚步轻快的向前走着,斐然也看出了公子的开心,“公子今夜为何不留宿东境?”
“我打算后日与母妃一同前去蟠桃盛宴。”白瑾转身,倒着步子走着。
斐然看去,恰巧看见了公子头上戴着的那透有一抹红的白玉簪。
“小然,或许再用不了多久,你便可以回去找你师傅了。”白瑾欣喜的说道。
“回栖霞山?”斐然一惊,而后心头泛上欢喜。
“对!”白瑾笑,“你那时,就算是使命完成了,就不用是我陪着你回去看看了,而是你可以直接离开回栖霞山了。”
使命完成?
斐然忽的停下步伐,那边白瑾被夕阳拉长的影子,将她笼罩其间。
使命完成,就等于公子不需要她保护了……不需要保护,便是公子不需要她了……
斐然一时一扫欣喜。
“怎么?”白瑾看到后也停下步子,探头到斐然面前,“是舍不得本公子了?”
“我……”斐然一时语塞,面颊也红了一片,她慌乱抬头,逆着光隐约看到公子俏笑的面容。
“没关系的,到时候你可以来找我玩呀?也许我就在东境了也未可知。”白瑾直起身子继续向后倒走,一边眉梢微挑,“或者我去找你呀。”
“说不定,到那时,我成了万人敬仰的公子白了。”白瑾说着,忽的又一旋眉,“还是你担心你家公子被人欺辱?放心,有了父帝的公子白,可不是以前的公子白了,不会再有人敢随便欺辱我,我也不需要女孩子保护啦。”
“……”斐然还是未接话,她看见公子向后倒走,离她越来越远。
有了父亲的公子,自然不会被人任意欺辱。只是她,要离开公子了,莫名有些难受……
白瑾见此,顿住了脚步,他温柔一笑,牵过她的手臂就跑起,“可别愁眉苦脸了,隔着面具都看到了!”
斐然未反应过来,就跟着白瑾一同跑起。
斐然看着公子的侧颜,那里一处梨涡旋起,她的面上也终是挂了笑。
公子有双好看的梨涡,她早早就知道的。那梨涡不深,只是两处浅浅的挂在公子嘴角两旁……
斐然转过头看向前方,迎着夕阳,她豁然开朗。
若是真到了那一天,使命完成,那她,一定要带着公子一起回栖霞山看看,去凡间走走。
然后,若是师傅一切安好,她还是想回来陪着公子……
斐然仰着面,细细的感受着风拂过面庞的感觉,和吹过耳畔的声音……就这样,斐然任由着白瑾牵着她一路跑回翊寒宫。
路上碰见些许侍婢,他们还纷纷驻停,侧头观望。
斐然觉得,此时的北境,又没了那种孤凉寒冷之感,反而多了她和公子的那种嬉戏热闹……
出发前一夜,斐然竟陷入了梦魇。
梦中,她的右眼疼痛难忍,且浑身有股莫名的热流在她体内乱撞,让她感觉筋脉一时难以理清,麻痛感遍布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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