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考场,穿着校服的学生们埋着头奋笔疾书,每一道从前后左右同学纸笔摩擦下发出的沙沙声都深深刺激着考生敏感的神经,好像自己只要停顿一秒,就会被其他人拉开一分似的。
而对高三学生来说,分数就是生命,少一分就好像要少活十年。于是,他们只能像驴子拉磨一样不停地写、不停地写,就算手腕酸得快断了也不敢停下来。更别说这场考的还是语文,不管会不会,先把卷子填满再说。
在这样紧张激烈的环境下,监考老师却坐在讲台前面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他们普华市第一高级中学,是市里教育资源最好、同时也是教育方针最严谨紧促的学校。
高一高二打好基础,高三稳抓实战,考试是家常便饭。
一周一小考,一月一大考只是学校的安排,各班老师私下的突击检测更是层出不穷,所以对本次高三开学第一回的月考,监考老师心态倒是挺佛。以后大场面可多了去了。
再说,考试的又不是他。
监考老师没有注意,第一排第一个座位坐着的连星夜已经很久没动笔了。
考试的座位的是按照高二期末考试全年级的顺序排的,连星夜是上学期期末的年级第一。
但这会儿,连星夜坐在座位上,却感觉自己好像溺水一样呼吸不畅,后背一片冷汗,最糟糕的是他写字的右手,已经抖了半个小时了,导致他作文的后半篇字迹一片稀烂,光是从字迹上都要被扣好些分数。
他不是惧怕考试,一开始明明好好的。开学第一场月考总会给学生下马威,连星夜虽谈不上信手拈来,但也绝不至于行文滞塞,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监考教室的时钟被特意调出了响儿,秒针的每一次走动都会发出“滴”“滴”的声音,这是他们学校的教学特色之一,旨在每时每刻地提醒学生时间流逝得有多快,所以要珍惜时间。
你们只能更快地书写、拼了命地写,不仅要超越你们周围的人,更要超越时间的追赶。
现在,这一道道的“滴滴”声都好像钻头钻在连星夜的心脏上,一点点磨着连星夜脆弱的神经。
胸口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堵塞了连星夜萎缩的呼吸道,盛夏的蝉鸣应和着耳朵里尖锐的嗡鸣此起彼伏地撕扯着他的脑细胞。
连星夜听到剧烈的脉搏像锤子一样敲打在他被刀子搁得乱七八糟的手腕上,每一下都敲得他头晕目眩,恶心想吐。
他知道自己一直都有些不太正常,时不时会发疯,但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犯病……怎么可以在他考试的时候!
连星夜急得渗出了眼泪,心里充满了对自己浓烈的恨意。他像溺水之人攀抓手边唯一的浮舟一样,打着哆嗦去抓眼前的笔,但他越是着急,笔越拿不稳,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像虫子一样丑陋恶心。
连星夜死死盯着眼前的字,通红的眼里充斥着愈加浓郁的痛恨和对自己无能的怒火。
如果现在他手边有一把刀,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捅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真的恨不得一刀捅死自己。一刀又一刀地捅进去,再拔出来,让白花花的肉翻出来,或者干脆愤怒地砍断这只没用的手。
但现在手边没有刀,只有笔,他又没办法当着监考老师的面把笔捅进手腕里,他现在尚且还有理智,为了克制情绪,也为了保持冷静,他只能用力咬住自己左手食指的指关节。
他咬着手,手还在他的牙齿间抖动,带着他的牙关一起颤抖,他只能更加用力,血腥味蔓延在舌尖,还没愈合的伤口又被他咬破了。
每次他在教室里当众犯病的时候他都会咬住自己的手指关节,伤口破了千百次,那块肉早就稀巴烂,已经变成死肉了。
就在连星夜恨不得干脆咬死自己的时候,他的后桌突然传来一声大叫,简直就像近在咫尺的大炮在他背后轰了一声似的。
连星夜差点儿吓得蹦起来,勉强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苏醒过来。
整个考场的同学也都被吓到了。监考老师的手机摔在了地上,他尴尬地捡起来,恼羞成怒地拍在桌子上,大步朝连星夜身后的方向走来。
连星夜努力回想了一下身后坐的谁。他现在反应还有点迟钝。
哦,楼照林,他们的年级第二,以他爸妈的话来说,是他高考最大的竞争对手。
楼照林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先是气壮山河地大叫一声,然后就开始扯着嗓子哭。
连星夜懒得回头,但楼照林太吵了,那哭声嗷嗷的,一声声地嚎在他的后脑勺上,像一汪汪汹涌澎湃的泪海一样冲刷进他的脑海里,把他满脑子的爱恨情仇、要死要活都冲没了。
连星夜深吸一口气,拿起笔,努力把没写完的作文写完。
监考老师已经走到了他身后,身上的气质从原本的气势汹汹转变为了小心翼翼。
“楼同学,你还好吗?如果遇到了什么事情可以先休息一下……还能继续考试吗?”
就楼照林这个哭法,确实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是不是遭遇了什么生死离别。
“我没事,对不起,打扰大家考试了,我先交卷吧。”连星夜的身后传来起座声。
监考老师说:“要不要再检查一下?”
楼照林语气有些疑惑:“语文卷子有什么好检查的吗?”
监考老师梗了一下,带楼照林去讲台,收了他的试卷,敲敲桌面道:“离考试结束只剩最后十分钟了,没写完的同学抓紧时间,不要东张西望!”
同学们虽然好奇,但考试要紧,连忙重新埋下头,打算考完试再去找其他同学聊八卦。
连星夜也是埋头奋笔疾书的一员,可怜他好不容易又能写出字了,却察觉自己面前一直落着一道小山般的阴影,挡着他光了。
连星夜只好抬起头,只见楼照林双眼红彤彤地盯着自己,牙关紧咬着,紧握的双拳轻轻颤抖着,好像嘴巴一张就又能哇哇大哭似的,陡然撞上连星夜抬起的视线,眸光颤了颤,薄唇抿得更紧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瞪了连星夜一眼,然后扭着脑袋恋恋不舍地出了教室,站在窗外,依然一瞬不瞬地盯着连星夜看。
连星夜:“?”
连星夜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对不起他了,那眼神,简直跟他是负心汉似的。
不管了,考试要紧。
……
楼照林重生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还有再次见到连星夜的一天。
前一秒,他还在参加连星夜的葬礼。
连星夜的妈妈在葬礼上哭得几度晕厥,连星夜的爸爸恨不得举着刀冲进学校砍了连星夜所有的老师同学,连星夜的外婆差点儿一头撞死在连星夜的棺材上,连星夜的爷爷当场心脏病发作送去了医院,也不知道最后怎么样了。
连星夜的家人坚持一致地认为,整个一中的老师同学都是杀死自己孩子的凶手,楼照林本来是进不来的。
他身为一个外人,一个……直到连星夜死了,才发现自己喜欢人家的同性同学,偷偷溜进了连星夜的葬礼,见证了那样一场悲惨的闹剧。
对于连星夜的家人,楼照林不了解,便不做评判,但他不得不承认,他心里是有怨恨的。
他坚信,世界上没有一蹴而就的事。
所有的结局都是有迹可循的,没有任何一个有执行力、有计划的死亡是毫无缘由的。
在一个年轻的灵魂踌躇赴死的途中,每一片不经意的羽毛都深负罪孽,它们自诩轻盈,落在连星夜身上,却重如千斤,直到少年疲惫不堪的身躯被彻底压垮。
说不定,他自己也是其中一片。
他原本还想,等高考结束,他或许可以问问连星夜想报考哪个专业。
他想和连星夜去同一个学校。
他没想到,高考出成绩的当天,伴随连星夜高中状元的喜报一同到来的,是连星夜的讣告。
连星夜从教学楼顶楼跳了下去,当场死亡。
那个聪明的学霸,甚至特意挑的深夜走的,还提前报了警。
尸体当晚就收走了,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让任何人见到他最后一面。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沉默、寡淡,在学校里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他和谁说一句话,一个亲近的朋友都没有,连走的时候都这么安安静静。
楼照林喜欢他白皙的皮肤和乌黑的发,喜欢他疏离的气质和淡漠的眼神,喜欢他没有表情的脸和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态度。
他一直都以为连星夜是害羞腼腆,不敢与人交流,甚至觉得他故作高冷的样子中二又可爱。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的喜爱,对连星夜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东西。
连星夜托着精疲力竭的身躯,光是活下去就已经用尽了全力,哪里还有力气跟无关紧要的人交谈嬉戏。
连星夜在赴死,楼照林却愚不可及地喜欢上了年轻灵魂一步步踏上死亡时绝望孤寂的身影。
连星夜深陷泥潭,楼照林却喜欢上了少年垂死挣扎时爆发的最后一点微弱的生命力。
他在向他求救,他还以为他在向他招手。
直到生命的气泡在空中颤颤巍巍、沉沉浮浮多年,终于不堪阳光的重量,啵一声破了,人们才恍然发觉,他的灵魂,什么时候竟然已经透明得快要消散了。
连星夜死去的夜晚,楼照林还美滋滋地捧着手机,翻来覆去地欣赏自己刚到手的手机号。
他不知道,等他好不容易组织语言,扭扭捏捏地发出第一条消息的时候,连星夜正孤零零地站在楼顶吹风。
甚至可能,发出消息的那一刻,就是连星夜跳下去的那一刻。
楼照林一想到这个可能,就近乎头晕目眩。
他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吗?否则命运怎么会这样惩罚他?
他们甚至连一句像样的招呼都没打过,可是连星夜再也没有给过他机会。
那个人一意孤行地以为,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喜欢他的人,于是他毫无牵挂地跳了下去。
但他怎么知道,有一个傻逼喜欢了他三年,那个傻逼却迟钝得连自己都没察觉。
真是有够傻逼的。
楼照林简直快要被无穷无尽的悔恨和悲痛淹没了,他发了疯地想,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如果有幸能再见到连星夜,他一定要仔细抓紧连星夜的手,一字字告诉他:“谁说没人惦记你?我不是人吗?你不喜欢连星夜,我喜欢。你不会爱连星夜,我来教你。”
还有,楼照林,别忘了对连星夜认认真真地说一声:“同学你好,我叫楼照林。”
“我喜欢你。”
这一回,我会努力拉住你的手。
【主受预收《离婚前沙雕老公失忆了》】
“我们……离婚吧。”
苏白茶将离婚协议放在傅影楼面前,神色冷淡,一如他们宛如死水的婚姻。
傅影楼签署文件的手顿了顿,低沉地嗯了一声,没管手边的协议书,低垂着眸子一副沉迷工作的模样。
苏白茶也不在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脚下他结婚三年,从未踏足过的书房。
苏白茶和傅氏集团老总傅影楼结婚三年,每天晚上两个冰块脸对脸,行房好像冰山相撞,夏天都不用开空调。
他想,这样的日子,傅影楼应该也受够了。
然而在关上书房门的下一秒,苏白茶就狠狠擦了一把眼泪,眼睛都委屈红了。
傅影楼只知道他天性冷淡、矜持内敛。
但傅影楼从来都不知道,他胆小怕黑还爱哭。
每个傅影楼出差不在家的夜晚,他都要抱着傅影楼的衣服,才能勉强入睡。
*
离婚的消息传出,双方朋友都惊了:
“你暗恋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得偿所愿,真的忍心就这么放手?”
苏白茶和傅影楼,一个哗啦啦流眼泪,一个眼底青黑、满脸愁云惨淡。
他们在不同地点,不约而同道:
“他不爱我,我放他自由。”
没想到婚还没离,傅影楼出了车祸失忆了,记忆停留在了还没有认识苏白茶的时候。
医院冰冷的病床上,傅影楼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眼睛红肿、面色苍白的苏白茶。
傅影楼:“!!!”
他是谁?他好可爱!我对他一见钟情了!
朋友:“他是你老婆。”
傅影楼:“!!!”
天底下还有如此美事?感谢老天送我老婆!
没等傅影楼心花怒放,就听到朋友下一句——
“但是你们马上就要离婚了。”
傅影楼:“???”
原主眼疾否?这么好的老婆都不看不上?
苏白茶正好把协议递过来。
傅影楼顿时如临大敌,眼疾手快抢过来,三两下撕了。
“我不离!”傅影楼小心翼翼地执起心上人细白的手,满目心疼,“他不爱你,我爱你!”
苏白茶:“……??”
等等,这个“他”……是谁?
*
傅影楼坚定自己并不是失忆,而是穿越到了平行时空的自己身上,然后每天疯狂吃过去那个自己的醋,和空气上演单人修罗场。
苏白茶这才知道,原来他老公高冷矜贵的皮下,竟是藏着一个沙雕的灵魂。
“阿茶,那人就是一个渣男!大猪蹄子!他配不上你!忘了他,和我在一起吧!”
“……别闹,以前那个也是你。”
*
对外清冷内敛/对攻撒娇乖软敏感人.妻受×对外冰山冷峻/对受沙雕霸总宠妻狂魔攻
1v1双洁,沙雕甜宠H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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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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