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阳入世

乾,万物资始,乃统天。坤,万物资生,乃顺承天。乾坤之道,天行健,地势坤,元亨利贞,周流复始。此时,老阳潜藏,落日无限好;惊鸿飞远,若是无情,却在斜阳外。而一棵纯阳的幼芽也初生成。

“妈妈,落日山是太阳的家吗?”

“嗯,太阳下山就是回家了。”

一个三岁大的孩子,被一位俊美的少妇牵着手,一步三回头地走进家门。他有点不甘心,说:“等我长大了,一定翻过山去,找太阳一起玩。”

“太阳离我们很远,你怎么跟它一起玩啊?”少妇笑了,笑声中隐约有一丝孤独与凄美。

“妈妈,呆会儿月亮出来,我可以在院子里捉蟋蟀吗?”小男孩眼睛一转,又想出一件事来。

“可以,但你要先吃饱饭。”

时光飞逝,天时人事日相催,五年过去了。

落日山脚,男孩长得更高更黝黑了,他看着那半轮落日沉下去,迎风大声呐喊:“我一定会追上你的!”小拳头握得紧紧的,有力地挥了一挥,仿佛要重重地敲打这半残的落日,如同羲和敲日发出玻璃声,落日尽处,古今平。

此时,院子里的女子,俊秀的脸庞上露出了微笑,随即又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在吃饭的时候,男孩也不老实,他想着方法让妈妈讲故事。以前女子偶尔会对儿子讲一些洪荒乱世,百姓流离失所,群魔入侵神州大地的故事。她今天讲得动情,讲到自己父母早早就离世,直到她遇见了孩子的爸爸,然后一起闯荡江湖,他们用“实宗八式”降妖除魔,救济苍生。她在回忆中颇为自豪。但又觉得那时自己跟丈夫学会的“实宗八式”并不精湛,施展的也少,还常受他的保护,是他的累赘。否则何至于她带儿子长年隐遁于此。她不禁沉默,似乎觉得讲早了些。

“妈妈,我早就想知道爸爸的名字,等长大了我也要像爸爸一样。”

女子特别地叮嘱道:“你爸爸叫玄鸿,字无咎。以后你如果到外面去,不要轻易说自己爸爸的真名字,知道吗。”

男孩脑瓜一转,困惑道:“为什么我姓乾名翼,我不应该跟爸爸姓玄吗?而且妈妈姓安,我也没跟妈妈姓,难道我不是你们亲生的,是捡来的?”

安姓女子,名贞吉。她笑道:“你自然是我们亲生儿子,取乾翼这个名字时,你还没出生呢,是与你爸爸约定好了,无论你是男孩女孩,都叫乾翼。而且以后外人问你姓啥,你尽管答姓乾就好了。”

男孩乾翼:“爸爸妈妈你们真是卧龙凤雏配对,稀奇古怪。我听你说过,我刚出生不久,爸爸就离开了我们,我对他的记忆像是一团迷雾。爸爸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家,我长得像他吗?”

安贞吉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儿子,你不必要姓玄姓安,也不必要长得像爸爸或像妈妈,可是你要清楚,你是实宗的传人,实宗功夫要练好,实宗精神要传承下去。”

乾翼饭碗一放,说:“好,我就去练实宗八式。”

“儿子,多吃点,长个更重要。”

转眼间又是五年,岁月催人老,也催人长大。十三岁的乾翼已经长得比妈妈还高,他坚定地对娴雅的安贞吉说道:“我一定要出去,请妈妈不要阻拦我。”

“我没有阻拦你啊,是你爸爸设下的实宗阵和时空结界,让我们与世隔离的嘛。”安贞吉微笑着回答。

“实宗八式我已经学会了,为什么我还登不上落日山?”

“登山谈何容易,需要智慧、心念力、象数理技高度融会贯通,等你练成纯阳体质,达到化气境界,才可以破除时空结界与阻碍的。就是妈妈也登不上落日山,也许你爸爸希望我们一辈子都在这里平安地生活吧。”

“希望?什么希望!难道我们不是被困在这里吗?简直像是生活在监狱里,甚至连监狱都不如,监狱还可以到外面放风呢。”

安贞吉被儿子这番话给气到了,她扬起手,恨不得给乾翼两巴掌。但她终于忍住发火,耐住心性……其实她也苦闷,为什么功夫卓绝的丈夫,设下如此隔绝之阵,十多年了,他一去不回,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此情此恨若非天人两隔,数穷理极也不过如此。

青春年少的乾翼,这些年与母亲相依为命,虽然现在有七分的叛逆,却也磨砺出了三分的少年老成,他冷静下来,转念宽慰母亲说道:“不,这绝不是爸爸的本意,否则他不会给我留下这么多的书让我攻读,你也不会天天督促我读这本读那本了。你们都是在激发我成长,学知识,增本事,破困局呢。”

安贞吉收束了嗔怒之色,正色道:“真难得你这么说。天地闭,贤人隐,天时到,俊杰出。世界是大是小,凭自己本事去闯荡,如果哪一天你登上了落日山,有机缘到外面的世界去,妈妈也会替你高兴的。”安贞吉看着前面的山,心境变得从容起来,如同她的名字一样,眼光中含着安宁、贞洁与吉祥。

乾翼心头为之一热,然后身影像一道孤独的闪电射向落日山。这道电光闪得太快,纵横剑气射斗牛,过了些许却戛然而止,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被挂在了山坡的某棵古松上,“哇哇哇,这条路不是探测过了么?”乾翼极其狼狈不堪,在树上张牙舞爪地乱抓一气,试图抓住救命的树枝。

树下,慢腾腾地转出一只巨大的傀儡螳螂,伸出长长的臂膀,要把乾翼抓下地来。乾翼好像极其不甘心的样子,说:“才不要你帮!”一扭身,硬是自个从树上掉落。这一跤,摔得可不轻。傀儡螳螂竟是有智能的,开口提醒道:“小主人,山上的禁制,六十天改变一次。”

“哼,谁让你多嘴了。”乾翼悻悻地说,“我明天再来!”

在远处观望的安贞吉,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分明有一丝笑意挂在嘴角。所谓少年,不磨练不成才。

世易时移,这一天,乾翼终于破解了半山腰的一个时空结界阵。他进入阵中,发现解开的是一个向阳的山洞,洞口题字“嘉会洞”,洞里面其实空旷,除了中间立着一块约两米高的立方体玄石。这块玄石在光照之下,闪烁着文字图像,偶尔还发出声音。乾翼不禁好奇,叹道:“哟,啥玩意儿。”

玄石随即用清脆如玉的声音回答:“臭小子,终于等到你来。我是实宗知识采集更新玄石,嘉之会也,从今天起,你要跟我学习宇宙实时演进的新知识新技能,家里的那些藏书都过时了。”

乾翼惊喜,然后试探着问道:“那我叫您玄石老师?还是嘉之会老师?”

玄石轻悦地笑声:“算你还聪明,叫我之会老师就行。”

乾翼暗想,虽然老师只是块石头,总比没人请教强多了。他问道:“今天我破解了结界阵,厉害吧!我的实宗知识水平够高了吗?”

嘉之会答道:“你今天才是入门水平,如果想要完全破解实宗迷阵离开落日山,最早也需四年,晚则……”

“晚则如何?”

“从少年到老年,也寸步难行。”

乾翼暗暗咂舌,于是老老实实坐在玄石嘉之会跟前,请它传道授业解惑。

一个山洞,一块玄石,一个人的对话问答式学习真有点天马行空,比如:

从鸿蒙之始到现代信息科技……

从神州大地到四海八荒日月星辰……

从天文地理到人文历史,无聊时偶尔学点诗词歌赋,哼几句流行歌曲……

仿佛朗朗乾坤,万事万物的生态,都可以学习知晓。

偶尔也学习点外语方言,但乾翼兴趣不大,但倒是爱听禽言兽语作为学习累时休息的催眠曲。

有时候,乾翼就在山洞前面比划演练起来……

有时候,乾翼根据学来的知识信息,喜欢画图制图,特别是在山洞壁上画出各式精密仪器结构图,包括潜水、飞行器等等,他也会简单制作些好玩的模型,陪伴孤单的自己……

有时候,乾翼继续向山上的迷阵进行破解。他或者取得了些许进展,更多时候是灰头土脸地回来,继续学习求教。

有一次,乾翼问:“之会老师您知道我爸爸还好吗?他现在哪里?”

嘉之会很认真地回答:“抱歉这个问题超出了我的搜索认知范围。”

在月圆来光的时候,玄石嘉之会还不时地推送一些影像给乾翼观摩……

如此,日出又日落,月缺又月圆。

当时年少春衫薄,如今大梦谁先觉?

人生终究会有脱胎换骨的变化。

七年之后,十九岁的乾翼,貌似以成人的形象出现了。

乾翼的生活简单得只是习惯性地翻书遮目,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无聊的时候他到庭院再比划几下“实宗八式”,活络筋骨。日子过得似乎相当知足,如果不是母亲安贞吉时常的开导与鞭策,激励他想象更开阔的世界。

这些年来与世隔绝的隐遁生活,乾翼除了读书观石,似乎无事可做。他经常面对的就是一天一地一人一石一日一月,当然,还有繁星……

今天早晨,藏书阁外的几株银杏树下,乾翼正在比划“实宗八式”,他动作简单舒展,随心任意。此时传来脚步声,乾翼立即坐到树下的竹椅上,拿一部古书阅读起来。安贞吉走近对乾翼说:“翼儿,你是在读书吗?”

“哦?我正读到要害。哎——”读书进入佳境时突然被人打断,就像抱着个“颜如玉”生生被别人夺了去,如果不是妈妈而是其他人,乾翼怕要跟他拼命了,现在乾翼的语调里只是稍稍流露出失落。

“这本书你背都背出来了,还读?”安贞吉索性点破,看儿子怎么装下去。

“呵呵,温故而知新嘛。妈妈,你知道,咱家耐读的书就数这本了。”乾翼挠头,心中若有所思。

“你不去向你的玄石老师学,可以出山求学呀。”安贞吉对儿子的成长倾注了所有的爱,就是希望儿子长大成人。

“嗯,我也想出去,可是我走不出爸爸设下的实宗阵和时空结界禁制嘛。”

“两年前你这么说的话我还信。其实你早已参悟了时空扭曲的迷阵玄妙,也修成了你父亲的本领,可以纯阳化气,反而恋家不走了。你想逼妈妈拿鞭子赶你呀?”

乾翼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心想原来妈妈对我了如指掌啊,其实我也是想陪你嘛,他赶紧说:“我还是在家陪妈妈幸福些。何况,爸爸还没有回来……”

安贞吉缓缓地说:“你多陪我固然好,可是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对你已经没有意义,记住你是实宗的传人。我留在这里继续等爸爸回家就可以了。”她觉得儿子就像翅膀硬了的鸟,注定要飞走的。即将空了的鸟巢,难免落寞。而玄鸿,她要等的人,也许永远回不来了。

乾翼读懂了妈妈的心事,自己出去还可以寻找爸爸,看来这外面的世界,必须走一遭。乾翼稍微轻松的语气说道:“出去热闹眼睛,也好。”

“光读书不实践是不能领悟‘实宗’本质的,更谈不上应用。这是你爸爸留下的亲笔书,让我在你出行时交给你。”安贞吉郑重地把信交给了乾翼。乾翼反复读了几遍落款签字“玄无咎”的书信。他内心先是隐隐作痛,随即神态严肃而庄重。他抬起脸,扬扬浓眉,慢慢地意志和决心变得坚定起来。

“妈妈,我出去后谁照顾你呢?”

“谁照顾谁呀,你不在我面前晃悠,我倒省心了,六根清静呢。”安贞吉说道,“我与你约法三章:不可纵欲;不可虚荣;不可负义。这三不可,翼儿出去后要遵守。”

乾翼说:“明白。如果外面确实没有什么意思,我可以回来吧。”

安贞吉严肃地说:“还没出去呢,先安排了退路。不会就这么点出息吧。观天下,观自我,正心明志,通晓得失存亡,然后再考虑进退的事情。”

乾翼不再言语了。外面的世界也许很精彩,也许很无奈。

外面,就是江湖,就是红尘了。

乾翼于是回屋准备自己出行的装备,特别是破解落日山时空结界禁制所需的各种技能和身心防护设备,不一而足,绝大多数是他这些年在落日山中闯关破阵而逐渐找到的,关关难过,也是关关收获。乾翼还对个别设备进行了改进升级,他的研究和动手能力缘此也得到了修炼提高。

母子俩人一夜难眠。次日清晨,乾翼穿上一套轻如白羽的装备,晨阳照耀下闪闪发亮,一种平衡温和的引力让他的心灵仿佛要飞升一般。终于要辞别安贞吉远行,安贞吉说:“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翼儿要珍重。”

乾翼说:“妈妈请放心,只是从此远行,不孝啊。”他强忍泪水,转身而去,翩翩身影在迷宫式的险石峻道中渐渐变小。隐隐约约,如同一只小蚂蚁攀上那落日峰。

在半山腰,乾翼进入山洞向玄石嘉之会老师行了跪拜礼。他情不自禁地抚摸着玄石温润的边缘,有点依依不舍。

“别摸我,肉麻。”嘉之会笑道,“你今天怎么了?”

“之会老师,我要出远门了。”

嘉之会说道:“小子,早该出去了,外面的世界是大书,更好看。而且……”

“而且什么?”乾翼在擦拭玄石上的露珠,也许是别离泪。

嘉之会说道:“而且有女同学陪伴,不孤单,更有意思。当然要小心她们变成狐狸精勾魂哦。”话语中像是鼓励,像是诱惑,也像是警示。

乾翼却是没当回事,说道:“这样甚好。”他转而朗笑着走出山洞,恰如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他望向山顶,说:“我来了。”

经过一整天的破解迷阵与攀登向上,在日落时分,乾翼攀到了山顶的一个绝壁前,巨大的绝壁如刀削一般光滑明净,红红的落日照在其上,灿烂的光辉让人难以直视,乾翼在绝壁之前盘腿而坐,他把衣装仔细整理好,系紧头上的轻盔,只露薄层的镜面探视前方,然后平心静气养神,乾翼的身影被落日投射到绝壁之上,随着时间一秒一秒地流动,乾翼戴的头盔被落日投影到了绝壁的正中,形成了一个黑点。恰在此刻,乾翼全神贯注地直视黑点,他右手持匕首,划弦缓缓指向黑点,一道银光随匕首之尖直射上去,乾翼大喝一声“破!”绝壁之上的黑点瞬时破开,从中涌出白光,光华燃烧变化成金黄色,一道紫金色光柱反射到乾翼的身上来,这道光柱磁力仿佛超越了极限,猛地把乾翼一吸,乾翼刹那飞起,如同一道光明碰壁而入。这一刻,落日正好完全沉没下山那头,绝壁又恢复光滑与宁静,慢慢地与天空,同大地一起暗了下来。

恰是春色暖人时节,许多飞鸟归巢。乾翼被落日山的时空隧道定点传送到了一个幽深山谷的黑洞中。此时,乾翼摘下头盔,把最外层防护光电效应的衣服脱下,它们都已耗尽能量成了废品。乾翼只留下匕首。他回头看那来处,却了无痕迹可寻。麻烦大了,居然是单向传送,也不知道反向传送的具体坐标和距离,要想回家,可谓难于登天了。出江湖来混,不一定能再回家的。乾翼不禁有几分懊恼,不过,这种情景倒也在其原先的计算之内。事已至此,只好独力担当了。时空传送的不适还让他脑力有些疲劳,不禁心生困意,“困”字在神识中一闪,乾翼大叫一声不好,由原先时空碎片交织成的另一个不稳定的黑洞转起旋风,猛然把他吸了下去。乾翼潜意识中双手抱头,闭目提气,守住元神使自己不慌乱,也不挣扎,使身体处于放松飘浮状态,他只感到周身时不时受到重重的撞击,下滑中**辣的痛,人快窒息过去了。过了一段时间,终于好像到了洞底,身体停了下来,周围乌黑,伸手一摸身下,都是泥团和乱石,他全身麻辣发痛,摸索着站了起来,哼了一声,周围有回音,这回时空好像稳定了下来,幸运的是没受什么伤。

“出门就这么背,外面有什么好玩。”乾翼定了定神,向上看一点光都没有,心想怎么出去呢,仔细听又有流水的声音,心喜,暗想此洞应该有出路。他向四周用心地喊几句,通过辨听声音和回音感到左手边较清亮空旷,于是摸扶着走过去,他少不了磕碰与摸爬滚打,终于前方有了一丝亮光,山洞一下子宽了起来,里面有钟乳色的光芒,如果是宝洞,就发财了。乾翼一阵欣喜小心地向前快步,再走几步环视洞中更高更亮了。

突然,一条巨长的红火之物体向他逼来,乾翼定睛一看,是一条玄天火蟒。这种妖兽在浑沌开元之纪衍生于天之南,怎么在这个时代还存在?不会是幻觉吧?或者是光电波?乾翼顾不上思考来龙去脉了,他急中生智,按照实宗学中的乾坤定理,在危险关头应先占据地轴“生门”护卫,乾翼翻身就向洞中处于“生门”的“艮山”地理位置爬去,求生本能驱使下,他如壁虎一般攀窜上了一块险滑的高岩,在上仅有方寸突出的岩石立足,他双手贴紧岩壁,回头下看玄天火蟒已在身下,吐着火舌向他攻击。

乾翼迅速松下一个手来,摸到贴腰处拔出防身匕首,用嘴咬住匕首柄。等玄天火蟒缩头准备再奋起攻击的一刹那,乾翼腾空飞扑而下,正是“实宗八式”之“飞鸿在天”,刹那间乾翼飞向火蟒左前方,双手直取蟒首七寸处,这在攻击的方位恰是“实宗”方位定理的“天位乾门”,也是火蟒的命门所在,那火蟒不料这人类如此胆大,居然敢反扑过来,它反应迟疑被乾翼扑下抱个正着,乾翼双臂死死抱紧火蟒七寸部位,口含匕首像饿鹰啄食一般迅速刺入蟒首,乾翼袭击得手。

玄天火蟒受攻击后烈性顿起,蟒身一晃把乾翼紧紧缠住,乾翼呼吸紧张,身躯似被一条万斤钢绳捆绑,难以使出力气,乾翼努力挺住,把全部气力提到头上来,咬紧匕首更狠更快地不断啄刺蟒颈蟒头,蟒张着血口吐着火舌,在地上滚翻,试图摔开乾翼,乾翼哪里能放手。那火蟒不断甩尾试图扫击乾翼,毒风袭来,乾翼有点紧气恶心,双手死死扼住蟒颈,匕首深刺入蟒首却拔不出来,他张口呼了口气,又辣又渴,难受到了极点,他长啸一声,看准了蟒首一伤口,用足自身真力张口就吸,一缕火蟒的魂魄竟然被乾翼吸力所呑,人蟒搏杀中,乾翼渐渐昏迷,但内心依然冲撞着强烈的求生意志,即使死也得让玄天火蟒陪葬。那玄天火蟒是近几百年来,因缘际会,受天地亢阳之火孕育而生,如今修为已是六级妖兽,盘居此地从未遇强敌,最近只要补充足够能量再换层皮,就可进阶到第七级了,区区人类在它的眼里只是食材,却不料今日碰上了邪。它受到乾翼攻击后全身在洞中弹起,石土激荡,鳞片剥落,疯狂之下,强行变身进阶生出两只肉翅来,拼命就向洞口飞逃。乾翼惊骇中以掌之力,如同指剑,从玄天火蟒伤口直插进去,那厚硬的蟒皮被刚才匕首刺破,防护已减弱几分。乾翼狠手之下居然幸运地掏到了这只妖兽的一粒硕大的血魂丹,然后是舍命地一拧。乾翼一口气提不上来,从玄天火蟒的身上掉落昏死了过去。

乾翼从玄天火蟒身上摔下来……时光静静流淌,不为谁生,不为谁死,时空弯曲成摇篮的样子,接住乾翼。舒服如婴儿的睡眠。而乾翼的三魂七魄,渐渐不听从自己意志的指挥,飘忽游离,他感到自己一下子轻了起来,像在黄花遍野的土地上撒开了腿奔跑,心灵空荡荡的,身体向天上飞,去追赶那飞舞的火龙,他终于追上了火龙,一下子骑了上去,火龙带着他自由地飞翔,飞入云际,飞向那星光闪耀的宇宙深处。乾翼不禁诗意盎然,高吟道:“飞鸿在天兮与龙共舞,我心向上兮沐浴光华。”突然,前方云端站起一人,高呼:“翼儿。”乾翼心灵感应到这定然是父亲了,于是兴奋地驱龙飞过去。眼前中年男子隐约就是父亲,虽然面目朦胧不清。

“翼儿为什么到这里?”乾翼一愣,竟然回答不上来。中年男子左手指向云端下面,说:“你可看见下面那波澜壮阔的海?”乾翼往下看去,内心不禁一下子受到了震撼,只见那云层下端,海啸滔滔延绵千万里,如摧枯拉朽般吞没一切,苍茫茫的海水时而变成红色,如血光激射;时而变成黑色,吸去所有的光亮,凄冷而荒凉;时而变成白色,海面浮满人与兽的尸骨……中年男子严肃地说:“凡尘乐土,苦海劫波,翩鸿醒世,宏扬实宗。”他右手一推乾翼;乾翼冷不防从龙身上滚落,向那波澜起伏的海摔下去!

摔下去!!!

重力加速度,乾翼感觉自己变得越来越沉;同时却奇怪的是,好像时间在变慢,慢得像一片羽毛飘飞。

乾翼隐约听到空中飘着一种祈祷的歌声:“送群魔了啊,送大人了啊,神归来吧。”乾翼“呀!”地一声,心灵一震,眼睛睁亮,看见了自己是躺在一床上,床前几位年老的妇女,正端坐着,焚着香,口中喃喃有词:“送群魔了啊……”

乾翼惊问道:“我是活着么?”那几位老妇显出兴奋的样子,一位老妇说道:“神啊,您回来救我们了。”她们一齐跪下行起了拜礼。

乾翼又听到门外一男子的声音像是向远方传话:“神醒了,神回来了。”随后听到更远的地方有声音逐级回应:“神醒了,神回来了。”乾翼困惑不解,想坐起来,却感到全身心的痛楚,一时动弹不得。一位妇人连声说:“神请安息,此时不宜走动。”乾翼听她们连声称自己为“神”,又惊又疑,暗想:“刚才自己不是和玄天火蟒搏斗么?玄天火蟒呢?好像后来又见了父亲,那该是魂魄生息之境……这究竟是第几维时空?为什么感觉现在全身伤痛,眼前这些人是活生生的么?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或换了躯壳?如果没死,为什么别人称我‘神’,又凭什么称我‘神’?”

乾翼一思索,出了冷汗。

过了半个时辰,走进一老人,长髯白发,到乾翼床前跪下就拜,激动地说:“神啊,您回来了,罪孽深重的子民们,三百年来生生死死,终于等到您回来了。”那老人喜极而泣。乾翼想伸手扶他起来,无奈身体却动弹不得,连声道:“老人家,您请起,不要行此重礼,羞杀了晚辈。”老人的情绪渐渐安详起来,一妇人拿来一竹椅,老人坐下。乾翼问:“这是天上还是人间?我是怎么到贵地的?为什么称我为神?老人家,请您指点了。”老人毕恭毕敬地答到:“神啊,回答您的话,是我的荣幸。”随后,他叙述了一段奇事。

“神啊,您是回到了人世间,回到了我们蒙家部族。几千年来,龙是我族信奉的至高无上的神,托龙神保佑的洪福,这儿曾风调雨顺,部族兴旺,人丁繁衍,我族过着温饱知足的生活。此地在华夏王国大山深处,我族隐遁而居已久,几乎与世隔绝,因此少了战乱和骚扰。我族守土为安,生存的根在这里,幸福祸患也都是天命安排。按照祖宗定下的法则和我族谱记载,我们知道龙神变幻莫测,如果真龙于空中显灵时,是‘飞龙在天’,那么天地阳气健康,人气旺盛,我华夏国运昌隆,天下太平,我族兴旺发达,安居乐业。如果没有真龙显灵,‘潜龙在渊’时,日、月、星光芒平和温暖,那么天地阴阳协调,我华夏平安无事,我族也能过上平和小康的日子。如果龙化为恶蟒巨兽,日、月、星光阴冷,就是‘恶龙当道’,天地间阴气盛行,群魔共舞乱神州,我华夏王国会遭受大劫,外族入侵,生灵涂炭,文明沦丧。”

老人又叹气道:“神啊,‘恶龙当道’已近三百年了,恶龙盘缠于深山龙洞中,我蒙家部族遭此浩劫,风雨摧残,人丁衰竭,有灭种亡族之患。而与时势对应的整个华夏王国,经受的苦难,想必比我部族更加水深火热。”老人脸上显得苍桑而凄凉。

老人接着说,“我族天天祈祷,请愿上苍,祈求至高无上的神显灵,协调阴阳两气,解劫难,救我部族脱离苦海。今天我们终于盼来了救星,神啊,是您从天而降,以至高无上的真气和法力,拼杀了那恶龙。我族三百年来罪孽,今天蒙您解脱。”那老人说到这里,跪下又拜。

乾翼听了老人的话,又惊又骇。思索,原来自己与玄天火蟒恶斗并没有丧命,想必那玄天火蟒已经死了,而自己被他们救了回来。老人所说的恶龙也许就是与自己搏斗的玄天火蟒了,由于击杀了玄天火蟒,所以这一族人就把自己看作是他们的“神”了。乾翼复又思忖:“如果这条玄天火蟒在此地活动了三百年,为害一定不少,为什么这一自称为蒙族的族群不想办法猎杀此妖孽呢?是没有能力么?应该不尽然。从方才老人的话推断,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种族对‘龙’极端崇拜,认为‘恶龙在道’也是天命,是自己部族应该承受的罪孽,是不可违背的命运。对‘恶龙’是不能猎杀的,否则违背天意。解脱罪孽的办法是祈求真神显灵,从天而降,化为人身或别的法力,搏杀恶龙。而自己无意中竟成了这一部族三百年来一直祈盼的人。”

乾翼思潮起伏,闭目凝神思索中,一时困乏渐渐就睡熟了。

夜半三更,乾翼突然醒来,觉得全身像火烧了一般,心血涌动,腹涨奇疼,有一种野性的**,在微弱的灯光下,他情不自觉地幻想眼前有众多的美女,自己就扑过去,他感到饥渴,喉咙都快要吐火了,他努力要克制自己的**,却克制不住,手胡乱一抓,把盖在身上的锦被掀落地下,他依稀看到自己赤条条的身体,一些伤口还敷着药,他难受得想跳起来,想奔跑,想追逐那在幻象中也**裸地扑过来的女孩子,可是他的身体却动弹不得,□□难耐,他禁不住“哇”地高叫出声来,吐出一口恶臭的血。

屋外的老者和老妇人闻声掌灯推门进来,看到这样的情景,惊慌失色,老者连忙到乾翼床前护理,盖上被子,吩咐老妇人去找部族的医者。片刻,妇人带一玄衣人进屋,玄衣人看到乾翼神情迷乱,眼光**高亢,脸面青紫而狰狞,内心苦苦挣扎。玄衣人和老者靠近乾翼,把乾翼的手按住,玄衣人随即号乾翼的手脉,再探手入被,在乾翼小腹关元、气海等穴位按摩,良久,乾翼色迷乱性的神情稍减,人也稍微安静起来。

玄衣人与老者点头暗示,留下老妇照料乾翼,两人走出了房去。老者急问:“六弟,神可安好。”

玄衣人回答:“蒙族尊,神有色难。神的二十四经络都阳血亢奋,周身营卫两气对绝,更要命的是精气为体内毒素牵引,我行医一生,没见过这样恶邪的阳亢实症。”又说,“这病症夜半三更来得急,过了四更稍缓和,五更消退;但不出三四天,必耗尽阴阳两气,使人全身经络暴裂断绝。”

老者问道:“那么有救么?”

玄衣人答:“难啊。小弟尽力吧,按照医理,应该泻尽阳毒,然后补阴救阳,神人天助,也许可以慢慢恢复。”

老者道:“那六弟为什么还迟迟不下药?”

玄衣人迟疑片刻,说:“族尊,解救神的病难,唯有一法,需要引子……”

果真如玄衣人所说,深夜过了四更,乾翼体内翻滚的热浪渐渐平息,强烈的**也消退下去,五更后,又睡了过去。

乾翼一睡醒来,已是**点钟了。他的元气像是恢复了些,手脚都能运动自如了,虽然还隐约有些痛。他试着坐起来,老妇人赶紧过来撑扶,说:“神啊,让我服侍您。”

“谢谢老人家。”老妇帮助乾翼洗漱完毕,又给他身上的伤口敷上药。乾翼看着自己**的上身,一时倒有点难为情了。随后,另一妇女端进一碗药膳请乾翼进食,乾翼见她善良和蔼的样子,也顺从着她,吃了一点药膳,味道是很苦的,乾翼忍不住要吐。

又过些时候,称为“蒙族尊”的老者进来,对乾翼鞠躬说:“神啊,我族老幼要来拜望您了。”

“老人家,我的命是你们救回来的,我感恩不尽。而我只是凡夫俗子,一介草民,家有母亲,我的名字叫乾翼,并不是你们所敬奉的神,请老人家不要再称我为‘神’了。”

蒙族尊只是微笑不答,心中早有数,想:“神当然会投胎问世了,来龙去脉清晰,没错的。”他向门外轻轻一招手,随后走进来四个老人,一齐跪下,高声拜道:“神万岁,神吉祥。”四位老人站起缓缓退出,又走进四位比方才年纪稍轻的人来,向乾翼行同样的礼;如此过了半天,连幼小的孩童也进来行礼唱诺。蒙族尊毕恭毕敬说:“神啊,今天拜望您的子民们祝您神体吉祥,早日安康。您请休息吧。”

乾翼感到羞愧,内心叹为观止,想:“是什么造就了这样的部族?他们有浓重的图腾崇拜……”心情沉浮中,突有一丝感觉闪过,乾翼又想不出什么来,此时,老妇人走进来收拾东西,乾翼看着她的背影定定发呆,方才闪过的念头却清晰了,原来,进来探望他的人群,竟没有一位年轻的女孩子。乾翼好生奇怪,想:“难道这个部族是遭受了什么奇异的灾变,或有什么更不为人知的痛楚么?或礼俗如此,未婚女孩子不能见生人?”他刚生这一念头,昨晚那淫邪的**似乎又在血管里流淌开来,乾翼赶忙闭目收起杂念,稳定情绪,不敢再浮想了。

乾翼为了培养元气,此日沉沉睡了一觉。不知过了多时,醒来,已是晚上,老妇人端来药膳,乾翼喝了些,又沉沉地想睡,闭目不久又入了梦乡,美甜美甜的,很舒服。他这样睡到了夜半,心火又起,口渴醒来,想伸手翻被坐起,手指触摸处却吓了自己一跳,原来摸到一温暖圆润的身体,他也闻到了屋内散发的荷花淡香。

乾翼感到那玉体微微颤抖,一个如红莲花随风飘过般的少女之音,“神哥哥。”乾翼挣扎坐起来,语无伦次:“姑娘怎么上错了我的床?”少女颤抖而有磁性的声音:“神哥哥,这是我的床。”乾翼又惊:“我什么时候到你床上来了?多久了?可失礼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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