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 107 章

从小到大,竹秋所有的行动,都会提前很久进行布局,从来没有一步路是白走的。

临睡前复盘一天的所有行为,清晨醒来之后,闭眼假寐,开始预设当天可能会发生的所有事情。

会见什么人,对方会延展怎样的话题,应对对方的性格家世,该怎么样回复,才会显得自己矜贵容易亲近,同时又不失.身份。

预设完之后,起床简单梳洗,和启王周旋腻歪一番然后送别他离开,借着梳妆打扮的名头,去后山习武。

习武完毕,吃饭的途中,接收奴隶整合而来的各种消息,以便随时将主动权始终掌握在自己手中。

权利,权利的迷人之处,就在于掌握她的人,即使身处乡野,依旧能够将万民掌握与股掌之中。

从幼年被巫师批命开始,竹秋始终陷在一种实权的恐惧当中。

她惧怕自己有一日会沦为权利的祭品,被上位者轻飘飘一句冠上假象之人,作为罪人而被火烧处死。

所有她从小懂事之时,便刻意训练自己,野心、欲.望、冷静、权衡利弊,还有最重要的,伪装。

没有到达高处之时,一定要竭尽全力伪装自己的欲.望,无求无欲,蔓延情爱,没有男人会拒绝这样的女人,启王只是她登顶权利的一个台阶罢了。

竹秋和华岁之间,谈不上爱恨,她自从正视自己的欲.望,并且为之努力奋斗的时候,身边的人只会按照相应的需求被划分到他们本该待的阵营中去。

有用的、无用的、有仇的、无仇的、能用的、不能用的,和不好用,但是能在关键时刻勉强用一下的,还有最后一种,能用,却不能被掌控,只能极力周旋,尽最大可能,从对方身上掏好处。

华岁之前是无用的,在她恍然,获取权利,首先要接近权利本身的时候,华岁短暂的成为不好用,却能在关键时刻勉强用一下的人。

而泗公和启王,则是最后一种,能用,不能被掌控,只能小心翼翼奉承,从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除此之外,雷毅,和用一条命为自己铺路,成为泗公最喜欢的女儿的母亲,则是有用之人,除此之外,她或许还对他们有一些感情。

尽管她无数次告诫自己,感情的滋生是权利之路的大忌,仍有那么一瞬,竹秋选择放任自己沉落在回忆中。

多年来,计划始终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她的势力和爪牙不断扩大,在启朝看不见的角落里,一切都如设想那般完美。

然而如今一切都被毁了,毁在不可说的天命中。

事实上,作为巫师的雷毅,天象一开始,他第一时间告诉自己。

而华岁作为天命之人,坐上启朝王后的宝座,也是她一手促成。

靠近权利本身,依旧无法掌控权利。

她在高台上太久,一举一动都被所有人注视着,行事实在不太方便,暂时以伤情的名义躲在暗处,有利于之后的行动。

还能借此靠着启王和泗公的愧疚,趁机多捞一些好东西。

至于她不是启朝王后,奵囜作为大王姬的生活会不会有不顺心,竹秋表示那些都不是自己考虑的范围,给了她一个良好的出生,已经赶上所有人命运。

如果还不知足,那只能说明她天生是个废物。

毕竟大部分人,一出生就是奴隶,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竹秋以为自己一切顺利,就连装作失落的模样,从只有王后可以居住的宫殿中搬出来。

但这一切,都被那个突然出现的女奴打破,女奴有个意味深长的名字,任毅,好名字,但出现一个奴隶身上,却显得那么的不合时宜。

而给她赐名的人,竟然是自己那个一向废物的姐姐。

平白挨了一巴掌,竹秋没有生气,连凌黛预想中她感觉自己受辱的表情都没有,就这么直愣愣看着她,眼底满是审视、思索、不解,良久之后,突然皱了一下眉头,又转为坚定,确定自己的想法。

“你不是华岁!”语气笃定,没有一丝犹豫。

竹秋平静地和华岁对视,即使她竭力在相对熟悉的脸上寻找,仍然寻找不出一丝熟稔,那一闪而过的错愕,到底还是被她捕捉到。

凌黛万万没想到啊,传闻不是说姐妹俩关系不好么,现在什么情况,怎么还没搞事情,就率先被对方把马甲扒下来了。

她克制着自己,第一时间没有扭头看甲哥,自己已经暴露身份,还是让他继续藏着吧,谁知道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呢。

思索几瞬便定主意,按照身体中那个魂魄的行为举止,一脸柔顺扭头看向泗公眼神求救,“父亲,女儿和二妹之间是否有些误会,还请你帮忙回转。”

夏侯甲正喝着茶,看都没看姐妹俩之间的龃龉,整个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如同每一个漠不关心,偶尔兴起逗弄女儿的父亲那样。

突然被凌黛湿漉漉的眼神盯着,一个没忍住,一口茶喷在地上,像见了鬼一样。

好在他还记得为此人设,很快反应过来,不轻不重和稀泥。

“好啦,姐妹俩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只要别闹到外面去就行。”反正谁当王后,都不妨碍他是启王老丈人的事实,两个闺女都在启王的宫殿,实在没有必要分出个你我。

至于给谁站台?

二女儿是前任启朝王后,虽然现在暂时大女儿后来者居上,但看她眼底的野心,就知道是个不容小觑的主。

但大女儿又有天命加身,谁知道会不会顺遂无忧,否极泰来,万一躲过所有明枪暗箭,凤袍加身,到时候埋怨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偏心怎么办。

不痴不哑不做家翁。

为臣为夫之道,夏侯甲自诩除了自己,没人能用一千两百多年的时间,将怎样当爹研究得如此透彻。

大汉民风彪悍,男子自然不会对女子有诸多束缚,拼的是各自实力,只要有能力,谁都可以封侯拜相。

人一旦活的时间太长,很容易陷入惯性中拔不出来,按照自己原有的既定汲取信息的方式生活,很难改变。

漫长的岁月中,无数文化被他接收,却也只存在于属于他的方式来吸收。

造成了一个见多识广又故步自封的运作模式。

导致很难理解这个历史上没有史记的启朝,对于男女,对于阶级的严苛之处。

随着凌黛的掉马,也很快露馅。

“你是谁?你也不是父亲!”竹秋踏着复杂的脚步,眨眼已经站在门口,手里佩剑拔出,神情戒备看向他俩,只要对方有任何异动,就会立马出去叫人将这里围困。

“诶?”凌黛诧异,也不装了,“你怎么发现的?”

甲哥那慈爱又不失权衡利弊的贱嗖嗖的小模样,活脱脱就是古代的父亲模样。

将女儿看做资源,却又不失温情,到底投入些许感情,只不过比起权利没有那么重要罢了,哪个在他眼中更有用,哪个就会更加被他喜爱谁。

凌黛掰着指头细数甲哥这段时间的表演,很成功,用的也是泗公原本的身体,为什么会不管用呢,还没怎么着呢,刚说了一句话就被发现。

竹秋不对劲!

这是凌黛和夏侯甲不约而同冒出来的想法,这般敏锐到极致的性子,可不像是一个嫉妒姐妹,从而做出强抢未婚夫的人能拥有的。

凌黛不愿意承认,她这般大才,竟然只把目光放在男人和后院身上。

当即不甘示弱,“我们不是你的亲人,可同时你也不对劲,不是吗?”

凌黛审视的眸子落在竹秋身上,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眉头轻佻,好似在揶揄她暴露的事实。

竹秋不慌不忙,眼神在凌黛和夏侯甲之间来回巡视,最终盯在凌黛身上,“敢问尊驾如何称呼?”

对于她直接将自己作为主事人,凌黛感到一丝诧异,“凌黛,这位夏侯甲,冒昧的问一句,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领头人?”她自认为自己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全程靠着甲哥带领前行。

但是竹秋这位前任启朝王后,一个做出强抢姐夫的女性,会在面对其他女性的时候以礼相待。

这样下意识的行为,完全不符合她做出的事情的常理。

两个女性都对对方充满好奇,完全把夏侯甲抛到一旁。

凌黛兴致勃勃想要挖掘对方的秘密,却不料她到底年轻,不如竹秋从小经历相较艰难,寥寥数言就套出好多不该说的话。

夏侯甲捂着脸无语的不行,这个傻丫头,怎么光长岁数不长脑子。

别看她之前勇闯万安庄和鬼市,在道上留下一点传说,旁人都知道新上任的走阴人是个颇有些运道在身上的青年女性。

好像很有名的样子,但是耐不住她脑子单纯呐,老老实实九年义务下培养的小花朵,那就是新中国细心呵护的成果。

怎么可能和古代世家千金相提并论,人家斗心眼子的时候,她还和好朋友嘻嘻哈哈呢。

这次幸亏自己跟过来,不然她指定活不过一集,就是个炮灰的命。

“别说了,再说底儿都露了!”夏侯甲赶在凌黛嘴快,把这里是前年之前的环境说出来之前,赶紧把人拦住。

不知道什么时候,凌黛已经握着竹秋的手,和她聊的十分尽兴,只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她更懂自己的人。

就连一向臭味相投的麻子,在竹秋的契合之下,也显得有那么一丝生疏。

猛地被甲哥打断,还有点不乐意呢,带着笑的脸瞪了他一眼,突然顿住。

僵硬地扭头看向竹秋,嘴巴张到最大限度,差点没脱臼,夸张的脸上的肌肉酸疼不已,口水即将落下的时候,终于缓缓合上下颚。

“你们古人都玩得这么花吗?”她努力回想,刚才不就是平常聊天么,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自己好像一个傻子,问什么答什么,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哦?看来你是后世之人,你们后世是什么样子,女子还像现在这般屈辱吗?作为一个物件被各大家族培养、交换。”

竹秋定定看着凌黛,渴望她说出让自己欢喜的话。

凌黛难得沉默,认真地看了竹秋一眼,摇头,“没有,嘴上说着男女平等,实际上女人还是物件。结婚只需要身份证,只要想拐卖,拿着身份证就可以用非法的开始,获得一个合法的结局。”

“男人殴打妻子,却被定性为家庭暴力,执法部门只会和稀泥,以家务事搪塞,很多女人死在丈夫手中,国家却判决的很轻,还不如撞死一头珍贵的动物。”

“离婚,也就是成亲之后分开,也是不被允许的,办理离婚的部门,里面的工作人员,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阻止,还美名其曰拯救家庭,导致女性无法逃离牢笼,被活活打死。那些可怜的女人,只能在死后,化作厉鬼给自己一个公道。好在她们拼着魂飞魄散也不放弃,将这其中阻止的工作人员,全家都凌虐致死,算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男人说彩礼高,国家就出台法案制止天价彩礼。男人说婚后财产不保,继续出台法律保护他们的财产,还能顺便使手段,让女性代替他们背负外债,只要离婚,钱和孩子是男人的,而债务则是女人的。”

“我们过得一点也不好,时代在进步,压在我们头上的枷锁,从始至终都在。”

凌黛一字一句,和竹秋诉说千年之后,女性依旧没有任何改变的困境,“男人杀妻是失手,只要扯上感情纠纷,男性凶手就会判决的很轻,其中包括女性被男性追求,但是拒绝的前提。但是如果女性反抗杀夫,则会被体力悬殊的重要条件审判,一辈子都会被关押。”

“简直是一帮畜生,他们岂不是暗示男人可以在夫人身上发泄戾气,这样到了社会上,再废物的畜生,都能装的像个人!”

竹秋恨得眼睛通红,一巴掌拍烂手边的桌子,指着凌黛的脸骂道:“我早就说华岁那套悲天悯人屁用没有,想着解放奴隶,奴隶里面不是也有男人嘛,要我说男人都该死!女人只有掌握权力,彻底把他们踩在脚底下,从我们嘴里道貌岸然喊着男女平等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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