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飞机上,三人神采奕奕,一想到即将和乐戎相逢,四人小团体在多年之后重新相聚,就开心的不得了,一点都不困,兴致勃勃商量等会去哪里吃饭,又去哪里喝酒。

至于住哪?桑乐戎可是开客栈的,仨人一点都没想过和她见外,当然是睡她的床、吃她的饭、喝她的酒啦。

三人分工明确,曾麻子给租车公司发消息,直接出机场就能开车离开。

梅南则处理工作上的事情,眼瞅着最近一段时间应该会住在大理,干脆把手头上的工作放一边,先休息一段时间。

至于刚回来两天就一直忙活的凌黛,美滋滋享受着朋友的关爱,掏数位板和平板画画,这样美好的日子过不了几天,他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曾麻子租好车,突然想起一个十分要紧的事情没有解决:“咱们压根不知道乐戎客栈的地址,电话也不接,去哪找她?”

曾麻子的外婆住在云台市,和梅南的奶奶是很好的朋友,家长工作忙,就把他们托付给老人,就这样和凌黛认识,成为很好的朋友。

不同于桑麻子、梅南和凌黛三人从初一开始就是同学,桑乐戎是初二才转来云台市第一中学的。

不得不说,她是一个很神秘的人。

当初第一次在班上见她,怎么说呢,阴郁、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眼底总氤氲着一层旁人看不懂的孤寂,好像一潭死水再没有希望,背负着那个年纪她们并不能理解的痛苦。

只要上学期间,她就在学校待着,从来没有踏出过校园一步,就连节假日也没有从来没有离开过。

凌湘君女士在平时的时候还是很民主的,只要写完作业,从不拘束凌黛出门和朋友玩耍,后来那么癫狂的一段时间,可能和凌黛逐渐不受控制,越发叛逆有关。

那是初二上半学期结束的事情,放了寒假的孩子们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云台市街道各处撒欢,凌黛和曾麻子还有梅南三人,一直都是十分稳固的铁三角。

临近过年,家家户户都在置办年货,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铁三角每天出门吃吃喝喝,结伴玩耍的十分开心,各自在家吃完年夜饭,和长辈们打声招呼跑出去和小伙伴集合。

鞭炮声不间断,吵得三人听不清楚对方说什么,互相指了一个地方,朝着公园后面走去。

越往里面走越清净,嘻嘻哈哈聊着天,穿过风雨连廊,拐过一个假山,在假山后面猝不及防和桑乐戎对视。

桑乐戎正蹲在地上烧纸钱,旁边盆里的灰烬已经堆积了很多,她一身黑衣和凌黛三人红彤彤的外套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个时候他们才知道,桑乐戎是个孤儿,失去所有亲人,才会在这个团圆的节日里孤身一人躲在公园里,和另一个人世界的亲人们过年。

那天曾麻子把桑乐戎带回了家,铁三角解散,变成了稳固的四边形,至此心紧紧靠在一起,再不曾分开。

她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过往,只轻描淡写一句孤儿,就足够让其他三人心疼,生怕勾起她伤心的往事,谁也不曾询问过。

高中三人考到同一所高中,三年过去,大学分开,即使天南海北不能时常见面,逢年过节也总给另外三个快递东西。

四人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但有一点,自从桑乐戎回大理开客栈之后,她从来没有告诉过好友她的真实地址,就算给她快递东西,也只是快递到镇上的快递点,她宁愿自己去取,也不让他们知道。

更别提邀请他们过去一起玩耍。

凌黛他们理解桑乐戎心底不愿意被人触碰的伤口,如果不是这次联系不上她,梅南又总感觉不对劲,他们可能依旧不会做让她不开心的事情。

梅南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打字,抽空呵了一声,还没说话,凌黛满脸智珠在握插话。

“打开游了吗APP找酒店,你瞅瞅上面那个名字叫老四的客栈眼熟不,我一看大门花红柳绿刺得眼睛疼,就知道是乐戎的审美没错了。”

梅南噗嗤一声笑的打跌,正好把点开界面的手机递给曾麻子,麻子探头一瞅,“嗯没错,是她的风格。”

桑乐戎曾说过自己要带着所有家人的那份儿一起活着,出了孝期之后换下黑白两色的衣服,有一点走极端的意思,虽然衣服依旧保留着单色的简约,日常生活中却十分五彩缤纷。

有了地址就好办,他们决定悄悄过去,给桑乐戎一个惊喜。

大晚上商务车就他们三个,曾麻子和梅南小声聊天,凌黛抱着数位板画画,时不时插两句嘴。

曾麻子一开始还以为她在忙,但一想到上本漫画完结已经是一年前,凑来一看,一只海东青历经风霜从海上归来,不同于以往兔子的温顺无害,眼神变得坚定并且具有攻击性。

最显眼的是海东青嘴里叼着一封信,在空中挥舞着翅膀在寻找什么。

在她下方地面,有一只狗、一只猫、和一只狐狸在挥舞着爪子和她打招呼。

这个臭不要脸的,还挺会抬高自己在小团体的地位,你不是兔子么,咋还改物种呢。

改物种也就算了,还给自己改成海东青这种酷酷的大家伙,长着一双翅膀,可把你能得。

曾麻子和梅南赶紧打开漫画网找到喵呜嗷,立马看到她新开的漫画,名字叫《去送一封信》

这是……

梅南问她:“你打算用漫画找夏侯尘?”

凌黛一直都是一个十分坚定的人,无论是现在海东青,还是从前的兔子,不管以什么样的外表示人,她好像内心就是有一股韧劲,只要自己想做的事情,无论谁来劝阻都不好使。

逢山开道,遇水搭桥,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她前进的脚步。

如今海上走一遭回来,比起从前内核更加稳定,就连眼神都平稳许多,整个人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一股特别靠谱的气息。

凌黛从未如此坚定的点头:“对,画漫画找,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到夏侯尘,或者她的家人,希望她还在吧。”

“如果找不到呢。”曾麻子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执着,“人已经不在了,就算不送这封信,谁又能知道呢。”嘴一秃噜无意识撺掇凌黛就此打住算了。

说刚说出口,立马捂嘴,翻着白眼好像刚刚的话不是自己说的一样。

余光看见他俩在偷笑,立马恼羞成怒:“干嘛干嘛,我承认,我是个精致利己主义者,可这事儿搁谁身上也是这样的选择。黛黛已经去送过信了,但人已经搬走二十多年,世界这么大,怎么可能找得到。”

人总不可能一辈子背负一个近乎于缥缈的事情吧,日子还过不过了。

曾麻子说的是实话,凌黛也知道麻子说的是实话,一辈子背负一件事情,每天清晨醒来,晚上睡去,都惦记着,时间短一些还好说,但时间长了,谁也遭不住。

也就是好朋友,她才会没有丝毫隐瞒,说得这么直白。

但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不能这么算,也许在旁人眼里看来很傻的行为,但对于那个流落孤岛,一生荒芜,看不清楚前路的自己来说,向诗余前辈就是昏暗海面上的一盏灯塔、是绝望无路之下伸出的手、也是人生这条路上最重要的伙伴,她们是一对超越时间限制的朋友。

为了朋友的遗愿,凌黛九死不悔。

“那就一直找下去,就算我有一天我老的满头白发步路蹒跚,但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要把这封信送到夏侯尘手里。我要让她知道当年的善意没有被辜负,也要让向诗余的灵魂得到安宁。”

“你让她去找,她你还不知道?打小就倔。”

梅南想起当初自己突显性取向和黎深渔在一起的事情被发现,大爸二爸倒是没说什么,只怀疑了一下是不是他俩没带好头。

但身边的长辈可不这么想,纷纷觉得自己病了,那时候就是黛黛即使颤抖着身体也挡在自己身旁,声音哆嗦和旁人据理力争维护自己。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有极端意识形态的人,周围人选择什么样的人生都不会置喙,但真正被她放在心上的人,就是刻在心底的烙印,就算拼尽一切也会帮助对方。

他们是这样,向诗余也是这样。

她的心从来都是温柔且坚定,即使现在是个小流.氓,每天都在假装自己是个古惑仔,一言不合就动手,依旧掩盖不住内心的柔软。

“行行行,你宠她,就我是个恶人行了吧。”曾麻子满脸无语瘫坐,指着凌黛恨铁不成钢,“你等她七老八十的,拄着拐杖在街上发寻人启事,我看你们到时候还陪着她一起闹。”

凌黛哀嚎一声扑上去:“你能不能盼我点好,说不定没多久就找到呢。”

三人又嘻嘻哈哈闹成一团,和好朋友在一起的时光过得极快,明明刚坐上飞机没多久,好像一眨眼的时间,就到了机场。

拎着行李箱坐上车,朝着目的地驶去。

一路上三人猜想乐戎见到他们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叽叽喳喳个没完,车越开越偏,路灯也越来越暗。

刚过完国庆没多久,该上班的回去上班,该上学的也在教室上课,现在属于旅行淡季,晚风吹着头发乱飞,公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偶尔几辆大货车轰隆轰隆呼啸而过,飘散一.夜灰尘,几盏路灯昏黄伫立,微笑迎接突如其来的旅人。

“这地儿这么偏,她挣钱么?”梅南小心转过一个只能容纳一辆驾车的弯,放眼望去四周全是排列整齐白族小二楼,乐戎的客栈就在海边,周围连个超市都没有,仅有的小卖铺刚路过,也早就关门。

“肯定挣!”凌黛和曾麻子异口同声。

梅南很快反应过来,“确实,礼物一年比一年贵,都是旅客给咱们仨贡献的。”

一句话说得三人哈哈大笑,幸亏没人听到,不然乐戎说不定还得面向客人做个危机公关,和他们仨切割开来。

经过一路七拐八拐,终于开到沿海公路上,朝着地图上的老四客栈逐渐靠近。

夜晚的洱海透着一股静谧,海风湿咸钻进鼻孔,曾麻子正看着地图上老四客栈的名字哂笑,梅南不赞同:“管她好不好听,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咱们四个。”

“也是,咱们这算第一次回家?”

“不对劲。”

凌黛突如其来一句,引去两人目光,“哪里不对劲?”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传说中的老四客栈映入眼帘,却是一片漆黑。

乐戎说有客人闹事,但也不至于完全一点灯光都没有。

而且就算闹事的客人早已经离开,作为一个营业中的客栈,不可能门口的灯也全部熄灭。

车停在客栈门口,“先别拿行李,进去看看再说。”凌黛心猛地一跳,率先捏着脚步下车,借着手机微弱的灯光找了块顺手的石头握在手里,这种风雨欲来的感觉,上一次还是在孤岛上面对凯子和瘦猴。

梅南和曾麻子无语看着她小心翼翼前进的脚步,“你怎么不匍匐前进?”

“别说话,不对劲。”凌黛猛地回头拽住他俩的胳膊,没有直接从大门进去,绕着客栈走了一圈,找到后院一个狗洞,率先爬了进去。

曾麻子嘴里絮絮叨叨:“好在我成年了,钻狗洞不会长不高。”嘴上没完没了,动作一点没停,只当和朋友一起玩。

“砰!”曾麻子刚爬出来,还要继续抱怨,猛地被凌黛扑倒在地,幼时玩闹的本能一瞬间占据上风,腰部用力反身压了回去。

背后感觉被人扔了一块石头,砸的肌肉麻木,身体被梅南拽着往角落藏得时候,好像才陡然听到砰的一下,哆嗦着声音眼神惊恐,“枪,枪声?”

梅南手摁着麻子的背部同样颤抖,抱起她往角落移动,可惜双.腿软得比煮熟的面条更加无力,只能把身体挡在她身前,生怕不知道从哪里再来第二枪。

这个时候凌黛在做什么呢,她感觉不对立马回头,就看到黑暗中隐隐有人影摇摆,枪响的一瞬间扑在曾麻子身上,然后被她反扑了。

赶紧把人推到一旁,三步并作两步呈Z字形朝对方扑了过去,手上死死抓着石头,跳跃、翻滚、左右躲闪,在对方枪口来回变动间,猛地扑在对方身上,石头狠狠朝着脑袋砸去。

砰砰砰三声,力气用的极大,鲜血和脑浆一起迸发出来,溅了凌黛一脸。

客栈里面灯光亮起,凌黛来不及继续发泄,抢走男人的枪抱在怀里,一个转身扑到梅南和曾麻子身边,把两人往狗洞外面大力推去:“快走,带麻子去医院,顺便报警。”

“一起走!”梅南死死抓着凌黛的手,另一只手把麻子往狗洞外面推。

身后动静越来越大,凌黛使劲掐了梅南腰间一把,疼得他嘶哑咧嘴:“你赶紧带着麻子去医院,她拖不得。我们现在必须有一个人留下,不然刚刚的枪响怎么解释。还有乐戎,她很有可能还在客栈!”

“你带她走,我留下!”

“你留下个屁,会开枪么你,滚!”凌黛忍不住,抬手给了梅南一巴掌,让他醒醒神。

梅南也知道现在情况紧急,但她说的对,不把凌黛一个人扔下,就得三个人一起死。

看黛黛刚刚的动作敏捷,总比自己强,理智告诉他应该走,但感情又在和理智拉扯,十分为难。

距离后门最近的人出现,凌黛一时什么都顾不得,在梅南和曾麻子目眦欲裂中干脆利落转身开枪。

黑暗中看不清楚对方哪里中枪,身子直挺挺朝后倒去,应该死了。

“走,你俩现在就是累赘,麻子再拖下去就要死了!”

最后梅南含着泪背着曾麻子离开,凌黛看着车离开,人也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捡起第二个人的枪,猛地窜进黑暗中,心里拜遍满天神佛,只求乐戎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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