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洞穿了姚成树的心理防线。

姚成树说，“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程翰收了画卷，“明镜湖你杀了太多人，那湖水都染红了。当时虽说是为了震慑玄国，不过萧成玉这种人应该接受不了。我猜的。”

明镜湖之战比击鼓楼之战打得还要惨烈。

姚成树记得那也是他真正面临绝境的一次。赵嬴自绿洲战后对自己的忌惮更深，云妃和赵嬴唯一达成共识的一点就是逼自己回京。他们想到的办法是斩断漠北的运粮线。

真的是腹背受敌。

姚成树唯一能做的只有前进。只要前进，打过明镜湖，前面就是钱粮应有尽有的各大部落。姚成树当时坚定地认为萧成玉就藏在某个部落里，也许是被挟持着，等待自己的救援。

可是明镜湖太难打了。那是玄国最后的精锐力量，顽固得像啃一面冬天结冰的城墙，险些把牙崩了。

姚成树在那一战中染上了肺痨，丢了大半条命。

药老把他救回来后，姚成树觉得自己瘦得活像一具阴间爬出来的恶鬼。也许是生死一线过，心肠也格外冷硬吧。所有参与明镜湖之战的玄国人无论活着还是死了，最后都被自己填进了湖水里，祭了湖神。明镜湖之战后，北亲王恶鬼之名在两国传遍。

程翰道，“不过也没什么，玄国都要被咱们打灭了。萧成玉迟早有一天会现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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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梁恒来请示正式进入皇庭。

季伯安来了。

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季伯安道，“刚收到线报，赵嬴将云妃娘娘幽禁在内宫。有可靠消息称，前朝老臣们准备趁王爷不在天京，逼圣上退位，拥赵嬴取而代之。”

程翰道，“我带人回去，把赵嬴的头挂在天京城门上。”

姚成树和赵嬴有两年多未见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击鼓楼战后，姚成树从玄国六王的亲信手中将被俘虏的赵嬴救出来。

赵嬴矢口否认和母亲姚如意的死有关联。姚成树记得他得知萧长华的死讯后悲痛欲绝。那种伤感让他对赵嬴的话信了一半。

还有一半则是姚成树认为自己需要赵嬴回京。果然，赵嬴回京后，皇后太子一党很快落马。取而代之地是云妃和赵嬴两股势力的争夺。这给他腾出了充足的时间来和玄国较量。

梁恒对程翰道，“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惦记着人的头。”

程翰道，“要不是你的馊主意等两天，现在玄国都打没了。王爷举世之功，赵嬴继个屁的位。”

季伯安道，“梁兄，程兄，别吵了，先别吵了。”

姚成树一茶盏砸向程翰，帐内清净了。

“既然伯安说了时间紧急，那梁恒带兵抓紧把皇庭占下来。”姚成树道。

梁恒横了程翰一眼，领命。

程翰横回去，说道，“你等着，迟早我把你的头拧下来。”

姚成树瞪他，“你没事干了？”

程翰垂了眼，道，“我这就带人去把哥舒皇族全处理掉。”

季伯安一惊，“王爷，这个要不要再留点转圜的余地？”

季伯安身上有萧成玉的影子。这是个对生命充满敬畏的人。冲这一点，姚成树就非常欣赏他。

然而季伯安不知道的是，玄国灭国之后，对所有玄国遗族最好的方式就是掐灭复国的火星，从一开始就不要留下任何希望。

姚成树对程翰说，“你去吧。别弄得血淋淋的，干净利落最好。”

程翰领命而去。

梁恒追着他，“这次我盯死你，别想着再抢功。”

帐内，药老端药上来。

姚成树摊开玄国全境图，点了点皇庭外散落的几个偏远部落。

“如果还找不到，就把这些都打下来。”姚成树喃喃自语。

药老叹了口气，“我怕没找到萧成玉，你自己先病死了。是不是又咳起来了，你那肺痨没除断根，不能过度劳累。”

姚成树端起药碗，他看着碗中褐色的液体，从记忆中翻起过往，忍不住笑了笑。

姚成树说，“您放心。祸害遗千年，我没那么容易死。”

话虽这么说，当晚，姚成树还是起了高热，烧得神志不清。

季伯安说，“一切仪仗都已备好，请王爷起驾在玄国皇庭设宴犒赏功臣。”

药老说，“你哪都不能去，设宴哪一天不行，非得今天？”

姚成树笑，“药老，也不是哪一天都灭人家的国，就今儿灭一回。我得去。”

“去，去吧，一个两个的都不替我的招牌考虑一下。萧成玉是这样，你又是这样。我倒了八辈子霉，要治你们两个小混蛋。”

姚成树心里涌起淡淡的忧伤。

他想大哥了，就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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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国，内宫

“全攻下了？”，梁恒在包扎伤口。

“禀将军，内宫还有一处负隅顽抗”

梁恒皱眉，”何处？”

“玄王妃寝宫”

梁恒道，“收束兵马，全力攻破。”

那小将迟疑道，“玄王妃那边传话，想见将军一面，将军若答应，她愿意放弃抵抗。”

“见我？”

“是，玄王妃那边说，只见您一人。”

梁恒沉吟片刻，“走，会会她。”

玄王妃寝殿，一股比院外战场还要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里面怎么了？”

小将道，“生孩子，难产”

那个什么玄王妃始终没露面，据说是难产只剩一口气了。

梁恒不知道这个内宫妇人为何临死之际偏偏要见他，他正纳闷着，厚厚屏风后，很快走出来一个黑衣抱剑男子。

那是个乾国人，梁恒看他第一眼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感，这个人很像本阵营的某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独来独往非常神秘。

“梁恒？”

那抱剑男子用纯正的乾国官话问梁恒。

“是我。你也是乾国人？你叫什么？”

抱剑男子直接道，“十二卫，沈铸”

梁恒道，“你怎么在这儿，我回头非得问问程翰，这打仗的事他都安插人，怎么着还是想抢功。”

“程翰是谁，不认识。”沈铸皱眉，“令尊梁先曾是镇边侯旧部，不知道梁将军还认不认这层关系？”

梁恒本狐疑着，这会儿道，“自然认”

“既然如此，那我直话直说。夫人请将军来，是希望将军能够保下一个人。”

梁恒没说话，他记得北亲王所下命令中的每一个字，尤其是哥舒皇族血脉要清理干净这件事，哪怕这不是他的任务。

“小兔崽子，出来。”沈铸一声吼，半晌，屏风后还是没动静。

梁恒心想，“是个孩子，似乎还挺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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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攻破皇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