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一出,秦怿松了口气,手撑膝盖缓了会。
云野则在一旁捂着胸口感叹,“江恒真的太强了,这都能刷新记录了吧,一小时内解决啊!我记得目前A级哨兵考核的最快记录好像是五十多分钟。”
劳拉欣慰地盯着大屏幕,鼓起了掌。
江雄在工位上紧盯屏幕,看似平静,脸却涨得通红。
江恒的成绩出来后,他的考核画面便不再显示,秦怿和云野继续关注米亚和陈一鸣的战况。
几乎是在江恒完成任务的下一秒,米亚的赤狐Seth就咬断了袋鼠王的脖颈。
米亚拨开汗津津的刘海,双手握拳举过头顶。全息景象瞬间消失,考核室屏幕上弹出米亚的成绩信息。
【哨兵米亚,任务完成,用时55′19″】
【实时排名情况:NO.2】
“啧。居然比江恒慢这么多,这小子……”米亚咧起嘴角,“还真厉害啊。”
面前的屏幕仅剩下陈一鸣的作战画面。
太平洋海岸边,陈一鸣正被尖叫海豚咬着小腿往深处拖去。脚下一滑,没站稳,呛了口水,陈一鸣赶忙戴上氧气面罩,但人类的水中作战能力总逊色于土生土长的海洋生物。
海豚见机行事,又发起一轮刺耳的叫声攻击,陈一鸣不堪这样的尖锐刺耳,咬牙切齿,头晕目眩,天地像是混为一体。
噪音使他无法控制自己,也无法确定海豚的方位。身体渐渐乏力,他甚至抓不住手中的匕首,眼神失焦的瞬间,噪音海豚冲上前来,对准他的喉咙张开嘴。
【Warning!Warning!】
空间里响起提示音。
【请考核者反击!请考核者反击!】
匕首从陈一鸣的手中滑落,他闭上眼睛,失去意识。
【哨兵陈一鸣,任务失败,十秒后将返回考核室】
【十,九,八……】
倒计时结束,陈一鸣的画面消失在大屏幕。
“诶,真可惜。感觉一鸣平时都很努力了。”云野叹了口气。
“他没事吧……诶,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看他们?”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虽是落下了,但碎得一塌糊涂。秦怿心里挺不是滋味。
“等着吧,得等全部哨兵考核结束出成绩了,我们才能去静音室看他们。”云野感觉到秦怿的情绪,抚上他的肩膀,“别太担心,一鸣能力也很强,不会有事的,就是有些可惜了……”
-
中央塔静音室内。
静音室是中央塔占地面积最大的片区,足足有200个独立房间,供五感遭受刺激的哨兵静养的场所。
此时的静音室,陆陆续续进来了结束考核的哨兵们。每个人的状态不尽相同,像江恒和米亚这些完成任务出色的哨兵,显得比较冷静,而像陈一鸣这样任务失败的哨兵,就痛苦得多。
江恒静坐在播放海浪声白噪音的房间里闭目养神,浪花拍打礁石的声音按摩着他的耳膜,身体那股躁动感像是随着滚滚海浪一同消失殆尽,身心都放松了许多。
Victor趴在他的脚边睡着了,呼噜呼噜的打着鼾。虽是全息影像测试,但受到的伤害都是实打实的,江恒的大腿上有条明显的刀疤,而Victor的左眼被蒙上纱布。
江恒抬手,揉了揉睡得正香的黑豹,低声道,“辛苦了,谢谢你,Victor。”
米亚四仰八叉地躺在静音室的床上,右脸上堆着个冰袋,口齿不清地嚷道,“靠!那家伙揍人是真疼!刚给我那一拳,感觉智齿都要从牙包里打出来了!”
赤狐Seth蹲坐在一旁,毛茸茸的尾巴扫过米亚的脸颊。
“你这尾巴毛咋这么硬!”米亚抓来Seth的尾巴,顺了顺毛,见着它背上那道显眼的伤疤触目惊心,声音顿时软了下去,“还好吗?今天真是谢谢了。”
赤狐舔了舔米亚的手心,又低下头去蹭了蹭。
陈一鸣所在的静音室里动静不小,他的精神图景乱七八糟,精神体矮脚马在静音室里活蹦乱跳的,思绪像是搭错线,说出口的话一秒一个不重样。
“你别过来!!!”
“看我不杀掉你!!!”
“天啊,你别叫了,我真受不了了!!!”
这时静音室的门被推开,文欣站在门口,几缕金丝徐徐从她的手心冒出,朝陈一鸣的方向游去。
【一鸣,冷静下来。】
文欣的声音坚定有力,绵延不绝,万千杂乱无章的思绪顿时停住,等待文欣的发号施令。
陈一鸣站定在原地,失焦的目光逐渐汇聚,文欣当机立断对一旁的助理使了个眼色,助理麻利上前给陈一鸣打了支混合向导素的镇静剂。陈一鸣的眼皮立即耷拉下来,昏昏欲睡的,助理见状,将他放倒在一旁的床上。
见主人已经打起微鼾,矮脚马站立在旁,阖上了眼。
“镇静剂的时效是两小时,让他好好睡一觉吧。”文欣领着助理走出静音室,“诶,这孩子真是有些可惜。”她看了眼浑身是伤的陈一鸣,叹了口气。
-
两个小时后。
大屏幕上正式公布此次获得A级哨兵称号的名单,江恒毫无疑问的位列第一,名字旁还有个金灿灿的批注——打破A级哨兵考核最高记录。
静音室也到可对外开放的时间了,秦怿和云野一时间就往静音室走去。
江恒、米亚和陈一鸣早早就聚在静音室外的可探视区,刚看见云野的那头卷毛,米亚就站直起身朝两人招手,“这呢这呢!”
“我都没看见你呢!哥你眼神这么好!”云野上前跟米亚撞了撞拳,“恭喜啊!”
“那是!不看看谁是第二名!诶,要是输给别人那我可不爽了,但输给江恒,我心服口服!”米亚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得意。
秦怿见势,干咳了声,瞥眼一旁脸色还有些苍白的陈一鸣,朝米亚使了个眼色。
米亚了然,瞬间收敛起那股得意样,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
“诶你们这!诶呦,我没那么脆弱好吧!江恒和米亚都过了,就是得恭喜!藏着掖着干啥呢!”陈一鸣多八面玲珑的人,这些小动作陈一鸣瞅一眼,门儿清的。
秦怿放下心,一开口就径直问道,“江恒你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
还未等江恒答应,秦怿的眼白冒出淡淡的银光,几条精神触手落在江恒身上。
【思绪没清干净呢。】
江恒感受到秦怿闯入他精神图景的意念,精神触手利落地为他清除掉那些遗留的错乱思绪,触手在大脑皮层游走,全身像过电,酥酥麻麻的。
回过神时,江恒觉得浑身轻松不少,连身体的愈合能力都变强了,大腿上的伤疤淡了一圈。
“我靠!秦怿你重色轻友啊!我嘴上说没事,但也是这其中最有事的人吧!一言不合就先给江恒做疏导啊!”陈一鸣本就脸煞白,这一大吼,人都有些摇摇晃晃。
云野见势,赶上趟来凑热闹,饶有兴致道,“就是就是!诶你们知道,秦怿看江恒考核的时候,紧张得……”
没说完的后半句被秦怿一手遮嘴,物理噤声。
“啥啊!你们又在说啥啊!天天打哑谜!”唯一状况外的米亚,在四人脸上左顾右盼。
秦怿没辙,也不占理,又怕这人真把事情抖出来了,朝陈一鸣翻个大白眼后,几条精神触手就潜入陈一鸣脑海里。他的状态还谈不上清醒,秦怿前前后后好一顿打扫,回过神时,陈一鸣明显状态好了很多,面色都红润起来。
“怿,你不帮我啊!”米亚见着俩朋友都容光焕发,正跃跃欲试呢,就见着秦怿摊坐在一旁,蔫蔫的,累得眼皮都抬不动了。
“累……”秦怿把脸抵在膝盖上,朝陈一鸣吼道,“陈一鸣你这脑袋咋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陈一鸣不甘示弱,“我靠,给江恒疏导就不累,碰见我就累了!”
秦怿竖了个中指。他还真没讲假话,陈一鸣的状态比想象中还糟糕,为帮他把杂念一扫而尽,秦怿没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精神高度紧张过后,随之而来的缺氧感让他有些乏力。
眼皮开始上下打架,秦怿席地而坐,把脸贴到膝盖上,闭目养神。半低着头,有几缕没梳好的头发顺势滑到眼前,扎得秦怿鼻尖发痒,朝它们吹了几口气,没赶跑。
秦怿正想伸手拨开,突然感觉到有人碰到自己的指腹,耳畔传来个熟悉的声音,江恒贴了过来,他声音沉,又压着嗓子说话,声音细细密密地震着秦怿的耳朵,“还好吗?怿,谢谢你。”
江恒离得很近,气息都喷在他的耳尖。
靠!
本来还挺好的,现在一点也不好了!
感觉耳朵热得要滴血了,秦怿把脑袋埋得更低。含糊应了声,没事,不客气。
-
不知道是谁准点报时的肚子叫声,提醒大家到饭点了。
江雄早就替儿子打点了,预定好餐厅包厢,订的餐也费了心思,专门选名为“都能烤上”的烤肉套餐。
经理才为他们推开门,烤盘上的肉刚好变成留有些许淡粉的褐色,一屋子焦香四溢。
三个哨兵消耗一整天,俩向导则是替他们紧张一整天,饥肠辘辘的,哪抵挡得住烤肉飘香。五人落座后,闷头吃了快十分钟肉,才找回力气。
“诶我说,今天是江恒的成年生日,又是江恒和米亚以优秀成绩一次通过A级哨兵考核的好日子,现在大家也都垫了垫肚子,咱们得碰一下吧!”陈一鸣最会调动气氛,边说着,边举起面前装汽水的玻璃杯。
“都成年了,还喝饮料也太没意思了吧!”米亚吃饱喝足,来了搞事情的力气。行动力在线,抬手就按响服务铃,要来一打啤酒。
“除了云野哈,你们几个成年的,都得喝!”米亚熟练地拉开一罐,满上面前的四个杯子。
“诶,悠着点。”陈一鸣见他摆出这大阵仗,用手肘撞了撞米亚。
“这种好日子,意思意思下!”哨兵向导的日常管理严格,毕竟来了任务都得真枪实弹的冲锋上阵,想要放纵也得适量,影响任务,可能就影响了人命。米亚也心知肚明这规定,没敢再多劝,赶忙补充道,“真不会影响训练的!”
云野一向听话,年龄不到就是滴酒不沾;陈一鸣和秦怿都差几个月才成年,挺悠着的;江恒的出厂设置就异于常人,陪米亚一罐又一罐,像是在喝白开水;而嚷嚷得最大声的米亚,半打下去,变成蒸笼里熟透的螃蟹,红温得冒着烟。
“兄弟……生日快乐……认识你真太好了……”米亚的酒劲上来了,抱着江恒不撒手,“还没给你吹蜡烛吧……蛋糕呢……”
一颗红彤彤的脑袋,带着酒气,不停地拱着江恒的肩膀,江恒一脸生无可恋地看向秦怿想求助,又没法推开,只得任由他挂着。
秦怿在一旁忍笑,“让他靠着吧,咱几个也只有你能扛得住他。”随即上前用力揉了把米亚的红毛,“行不行啊!喝这点就醉成这样!”
“我哪里醉了……蛋糕呢……江恒!生日快乐啊……”米亚眼神飘忽,开始胡言乱语了,还不忘转过头来瞪秦怿一眼。
话音刚落,服务生像听见了醉鬼的呼唤,推着蛋糕就走进来。
生日快乐的祝福声在包厢里此起披伏。陈一鸣手脚麻利给蛋糕插上蜡烛,点燃,又关掉了包厢的灯。
烛光摇曳,映在江恒眼里,眼波随着尖尖火苗流转,一时思绪万千。
从小因江雄和余艳忙于工作,对他的关照有欠,本就比同龄孩子早熟。偏又年幼丧母,像是一夜之间被迫成长,江恒太过懂事,不愿在本就崩溃的父亲面前表露悲伤,给江雄带来更深的痛苦。遇事都习惯往肚子里咽,不喜言表。
久而久之,越来越不会表达自我,也愈发沉闷。江恒为自己塑造完美人设,独立、冷静、坚强、能干、不多事,像是把自己封闭在玻璃罩里,能被看见,外人却总被那块厚重的玻璃隔绝,无法接近。
而自从遇到秦怿,一家子人将他当成半个儿子养;再是来到中央塔,跟这群朋友相识,他们包容自己的沉闷和不善言辞,亲眼目睹自己的脆弱、冲动、狡黠,这些看似不会在江恒身上出现的形容词。
江恒感觉眼眶有些湿,原来流眼泪可以不因为遭遇痛苦和难过,而是因为被包容被接纳被重视。
“我……不太会说什么,就是谢谢大家。”江恒的声音有点哑。
“谢什么……谢啊……江恒你真是……呕……”米亚正上头呢,一激动,想站直起身,不料一阵反胃,干呕起来。
“我草!米亚我就说你少喝点!”陈一鸣眼疾手快,把米亚拽过来,防止他一头扎进蛋糕里或者吐一地。
米亚又呕了声,陈一鸣架起他的左胳膊,“草真重啊……我带你去洗手间,你可别吐这里啊!”
云野见势赶忙上前去架起米亚的另一只胳膊,三个人跌跌撞撞打开包厢门,陈一鸣不忘艰难回头朝江恒喊了声,“我们先照顾这个醉鬼……你俩先吹蜡烛吧!恒,生日快乐啊!”
“诶。”江恒朝他们招了招手。
“你说谁醉鬼啊!”米亚并不老实,一路上大喊大闹的,“江恒……你当时……因为秦怿……跟我打起来那会……真挺、挺、挺……”
挺了半天米亚也没挺出个所以然,头一歪,靠在云野的肩上,睡着了。
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餐厅,蜡烛已经烧掉五分之一,几滴蜡凝在蛋糕上。
“诶!蜡都滴下来了!”秦怿惊呼。
江恒赶忙鼓起腮帮子,就被秦怿拦住,“先许愿!成年生日呢!”
江恒乖乖把气呼了出来。许愿啊,打小就经历过生死离别,看淡太多,现如今能渐渐追上的父亲步伐,有好友陪伴,江恒不再敢奢求什么,他定定地看了秦怿一眼,闭眼默念。
希望家人朋友健康平安。一个最简单也是最隆重的愿望。
睁眼时,江恒一口气吹灭蜡烛,看见蛋糕旁放着个做工精美的蓝色盒子。
“送你的。”秦怿拿起盒子,递给江恒。
“我还有礼物啊。怿,谢谢你。”
“快打开看看。”
江恒小心翼翼解开盒子上的蝴蝶结,打开盒子,一支声纹样式的银色手链躺在里面,声纹部分还做了蓝色渐变。
“记得你最喜欢海浪的白噪声,我找人提取了声纹,专门设计打造的。”见江恒疑惑地看向自己,秦怿解释道。
“嗯……虽然这样说有些理想化,但希望你哪天不舒服了,又没法听白噪音或是进行精神疏导的时候,看着它也能好受点。”
没等秦怿说完,江恒就把手链系在左手腕上,他抚摸着那道起起伏伏的声纹,似乎听见浪花层层淌过沙滩,拍打礁石,哗啦,哗啦,哗啦。凑近一嗅,一股若有若无的薄荷叶清香沁入鼻腔。
“薄荷叶味?你放了向导素?”江恒抬眼看向秦怿。
完了。侥幸江恒不会发现的,但这些细节哪逃得过一个五感极强的S级哨兵。
给向导素这样的举动,行为含蓄,但意义却直白而露骨。
传言道,在战场上危急十分,但很多哨向的感情就是在这惊心动魄时擦出火花,向导为让中意的哨兵能于战后找到自己,会留下向导素的气味标识,告诉哨兵,请牢记住我。
若是有意者,那将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秦怿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本也没想到这么多,手链在装盒的最后一刻,鬼使神差的,秦怿吻了下那条声纹。
“呃嗯……”秦怿眼神乱飘,“那个……可能是不小心沾上的吧,当时手链送过来的时候,我前前后后检查了很多遍有没有做工不好的地方,可能就是那会染上的吧……”
人撒谎的时候就会装作自己很忙,话多且密。
噗嗤。
秦怿听见面前的人轻轻笑了,江恒摩挲着声纹,指腹擦过被他吻过的地方。
“费心了,怿。我会好好戴着它的。”
秦怿听见江恒这样说,眼睛亮亮的看向自己。
秦怿似乎感觉到那股海浪,奔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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