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柠因为皇上的提问，心跳又快了几分。
但事已至此，已不允许她退却，垂眸沉思片刻，她答道：“诚如几位大人所说，这事非一人之过。孙小姐清白已失，若是不能妥善处理，恐怕不是香消玉损，便是青灯古佛一生。再好一点，找一没什么根基的人家娶她，但终归逃不脱凄苦余生……”
赵嘉柠沉默一下，似是万分痛苦，声音微微颤抖着说道：“且臣妇听闻，早期永昌伯爵府与顺宁侯府有过议亲的想法，想来两人是有一定情感的……如今发生了这种事，又恰巧是侯爷……想来这一切，自有因果吧……”
“既如此，当个良妾抬进门就好了，何必委屈你自己，让朕赐婚平妻呢？”
皇上这番话明显已经看穿这件事的内里，也是真心恼怒永昌侯了，竟然连贵妾都不提，只是让做一个比贱妾略高些的良妾。已然是一点脸面都不给永昌侯留了。
但事情闹到如今这般，又何尝不是永昌侯嫡女自己作的呢？
一众在官场上混久的人，如何看不穿这件事的真相？
“臣妇知晓皇上清正严明，眼中揉不得沙子。但孙小姐怎么说也是永昌侯嫡女，乃勋爵贵女，为人妾室已是颜面尽失……有平妻这个名头…说出去总归是好听些的。”
赵嘉柠低垂着头，略显单薄的身姿，在华服的映衬下，更显脆弱，让殿上的人不知为何，好似都感觉到了她心中的痛苦。
但她所言所行，却都是为了他人着想，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皇上手指微微动了下，一旁的王公公见了，连忙躬身从一旁往下走去。
只听上首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嘉柠啊，起来吧。”
皇上唤起了赵嘉柠的名字，显然在这一刻，不在把她当做臣子妇，而是当做自己疼爱的小辈，也是在给赵嘉柠抬身份。
赵嘉柠这次没有再坚持，而是有些艰难的准备起身。因为她知晓，皇上已经默许了她的请求。
她的双腿已经跪的有些麻木，刚挪动一下腿便有些重心不稳，摇晃着要倒下。
好在王公公及时出现，恭敬的将她搀扶了起来，直到确定她已经站稳，这才松开扶着赵嘉柠的手，后退到一旁。
赵嘉柠微微松了口气，朝王公公点头致意，表示感谢。
“朕见你清减了不少，要注意身体。皇后前几日还提起你，去给她请个安吧。”
赵嘉柠低头应是，行礼后，往后退去，由王公公送离了大殿。
守在殿外的珍珠玛瑙直到看见赵嘉柠出来，才松了口气，连忙上去搀扶住她，小声关切道：“夫人…”
“没事。”赵嘉柠紧握了下两人的手不欲多言，只是说道，“咱们去给皇后娘娘请个安。”
珍珠会意，对着守在一旁的王公公恭敬道：“有劳王公公照顾我家夫人。”
王公公笑道：“珍珠姑娘客气了。我可没帮上什么忙，都是夫人自己应对的。”说着，王公公看向赵嘉柠道，“夫人这边请。”
“哪里敢劳烦王公公引路？”赵嘉柠有些惊讶。
“不妨事，奴才也是领了差事的。”
赵嘉柠见此，便颔首致意：“那就有劳公公了。”
三人跟着王公公往后宫方向走去，直到到了皇后所居住的凤宁宫时，赵嘉柠才算彻底缓了过来。
几人通报的人回来后，才跟着回禀的人进去。待到给皇后请过安后，王公公才笑着开口说道：“启禀娘娘，皇上召齐王殿下过去，说是有事要问齐王殿下。”
赵嘉柠这才明白王公公所说的差事是什么，她看了眼坐在上首有些郁闷的庚诏，大概猜到皇上找他什么事。
皇后看着刚刚百无聊赖还一直不走的儿子，笑道：“现在你想走都走不了了。快跟王公公去吧，你父皇应该是找你有事的。”
庚诏无奈，起身向皇后行礼后，这才走到王公公面前，道：“王公公，走吧…”
王公公见庚诏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连忙堆着笑安慰道：“殿下，可不一定是坏事。今早户部的几位大人还赞扬了您，说您给国库捐了十万两，皇上开心的不行。”
提起这事，庚诏的脸更苦了，但他能说什么呢？这还是他自己提的。
赵嘉柠在一旁恭维道：“齐王殿下出手不凡，平时虽时常在坊间行走，想来是体恤民情。如此心系百姓之举，皇上肯定很是欣慰。”
庚诏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赵嘉柠，但后者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同上首的皇后行礼问安了。
一脸惊恐的庚诏跟着王公公走出凤宁宫后，才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公公怎么亲自送赵嘉柠过来了？”
皇后目送儿子离开后，才对下首的赵嘉柠招了招手，道：“好孩子，快过来。许久没见你了，怎么清减憔悴了这么多。快坐到我身边，让我好好瞧瞧。”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搬了个矮凳，赵嘉柠轻声道谢后，才缓缓坐下。
“如今天气这么热，怎么还穿的如此隆重？”皇后看了下赵嘉柠额头鬓角的细汗，转头同心腹宫女说道，“去端一份冰镇的酸梅汤来，让嘉柠去去暑气。”
宫女领命退下，顺便还招走了殿内近一半的宫人，剩下的人也都被她一路指派到远离殿内主位的位置。
殿中瞬间空荡了不少，皇后这才心疼的执起赵嘉柠的手，宽慰道：“好孩子，我都听说了，苦了你了。”
赵嘉柠在凤宁宫中陪皇后说话，各种点心不重样的端上来，临走时更是得了一堆赏赐，还得了皇后恩典，赐了撵轿送她出宫。
回将军府的路上，街头巷尾便已经传开，皇上赐婚永昌伯爵府嫡小姐为顺宁侯平妻之事。
赵嘉柠坐在马车上，听着玛瑙打听回来的消息，满意的笑了笑，“比我想的要快。”
“夫人，我听说，皇上要求他们七日内完婚。”
“七日？”赵嘉柠有些吃惊，随即反应过来，皇上这是想让永昌伯爵府一切从简，但又不好明说，便定了个时限。
七日，如果按照嫁娶流程来，采纳问吉都来不及，也就勉强将嫁妆凑出来，跟直接一顶小轿抬进门没什么区别。
赵嘉柠惋惜的摇了摇头。
孙梓婷这次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本以为孙梓婷顶多就是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出一个肌肤之亲，却没想到她做的这般绝，一点退路都不给自己留。
“她真的把自己逼上了绝路……”赵嘉柠叹息一声。
玛瑙撇撇嘴，不满道：“夫人可怜她做什么？这都是她自己选的。”
昨日她们特意将莲池旁都换成了会水的丫鬟，就想这孙小姐估计也就利用落水被救这一点了。谁曾想，人家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爬上了床！
“我只是觉得都为女子，自然会偏袒一些。但她也算求仁得仁，以后不要后悔就好。”赵嘉柠不在想孙梓婷，反而问道，“坊间怎么说我的？”
玛瑙说起这个，顿时神采飞扬起来，兴奋道：“夫人，百姓都说您贤惠识大体，善良得不行。总之就是拼命夸您呢！”
赵嘉柠只是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知道，肯定不会都是夸赞她的，但没关系。只要大部分都是赞扬她品行的，就够了。
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让自己成为世人眼中一个称职的主母。
只有这样，日后发生什么事时，她才能便于脱身。
马车在将军府门口停下，珍珠玛瑙刚下车，就冲车内说道：“夫人，好像是陈府的马车，应该是陈小姐。”
“茹芸？”赵嘉柠走出马车，正好看见停在将军府门侧那辆马车上有人下来，仔细看去，果然是陈茹芸。
“嘉柠姐姐。”陈茹芸心急的跳下马车，提着裙角小跑到赵嘉柠面前，“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今日才听说，昨天我与母亲离开后，居然发生了那种事，太过分了！”
“茹芸，别急。”赵嘉柠看着陈茹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心中熨帖了些，低声安慰道，“不要紧的，这些都不要紧。你来了，怎么不进去等？外面多热？”
陈茹芸看着赵嘉柠一派淡然的样子，似是心有所感，慢慢平静下来说道：“我来的路上听闻赵伯父病了…怕进去打扰了伯父养病，便等在门口了。”
看到赵嘉柠不赞同的神情，陈茹芸又连忙说道：“姐姐别担心，我也才来不久。”
赵嘉柠无奈的拉着陈茹芸往府中去，“先进去再说。你看看你额头上的汗，我要是再晚回来一会，你怕是已经中暑了。”
陈茹芸有些羞赧的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任由赵嘉柠牵着她，走进将军府。
两人先去了赵嘉柠的院子。
陈茹芸坐在外间喝着冰镇绿豆汤，等到赵嘉柠换好衣服出来，她这才小心问道：“嘉柠姐姐，你对林侯爷？”
“都过去了，不重要了。”赵嘉柠轻描淡写的带过，关心起陈茹芸道，“听闻你也要议亲了？伯母帮你相看了谁家？”
陈茹芸垂下眼眸，有些落寞的说道：“母亲只是有这个想法，但还没开始相看，在看看吧…还不急…”
赵嘉柠见陈茹芸的样子，有些担心道：“茹芸，你怎么了？是有心事吗？”
陈茹芸张口欲言，但想到赵嘉柠最近遇到的那些事，还是微微摇了摇头，道，“只是有些担心，怕离母亲远了。”
赵嘉柠刚想安慰她几句，就有人来报：“姑奶奶，圣旨到了，将军喊您过去接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