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一副要哭的样子,也不好意思直接这么回他。
他这么舍不得么?这么难过?
赵蛮姜还正思虑着怎么回答,而庆之以为是消息太突然,忙又补充道:“我知道很突然,你不要难过,我也舍不得你。可是家中确实有要事,不得不结束学业了。”
赵蛮姜很配合地做出难过的模样:“那日后我上下学都是孤单一个人了。”
叶澜那个没心没肺的在一边拆台:“没事,小蛮姜,以后我陪你上下学。”
易长决都不让叶澜出秋叶棠,他能陪个屁!
赵蛮姜偏头瞪他,示意他不要说话。
“蛮姜,我回去后,会常给你来信的。”庆之收拾了情绪,“我还得去师父那边一趟,你也不用送我了,免得到时候难过。”
啊?那现下要先装装难过吗,她倒也不是不会……
赵蛮姜蹙起眉头,扯了扯嘴角,做出一副想哭又强忍的模样:“好,我就不多送你了。”
这我见犹怜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得心疼。
庆之忙从怀里掏出一只玉佩,“这个留给你,日后,就先代替我陪着你……”
通体雪白的一块玉牌,一看就是好东西。
赵蛮姜忙不迭地接过来,一边还不忘维持着泫然欲泣的表情:“那我日后想你的时候,就拿出来多看看……”
庆之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两眼,才转身离开了。
他刚一走,赵蛮姜就换了副喜逐颜开的模样,仔细端详着那枚玉佩。
“小蛮姜,你好会变脸。”叶澜看着他这幅模样,也忍不住出声。
“别管,玩你的去。”
而赵蛮姜还没兴奋多久,就被恰好回来的易长决撞个正着。
她像是老鼠见了猫,下意识地把那块玉牌往身后藏了藏。
“藏什么?”
六月的天,这人的声音还是泛着淡淡的凉意,刺得人不禁激灵了一下。
语气虽不是审问,但赵蛮姜还是老老实实地把玉牌伸出来,递给了易长决。
易长决接过玉佩看了一眼,脸色立马一沉。
“哪来的?”
原本带着冷意的嗓音像是裹着了风霜,周遭的空气都骤然冷了下来。
赵蛮姜抬起眼眸,一时不知道眼前的人怎么就突然生了气。
但是脑海里念头一转,想到了什么,便很快明白过来——
他以为她是偷来的。
赵蛮姜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他便看向了立在一边的叶澜。
“你来说。”
“庆之要走了,刚刚来送给小蛮姜的。庆之说,日后就这个玉佩就先代替他陪着小蛮姜。然后小蛮姜说,日后想他的时候,就拿出来多看看……”
叶澜听话,倒是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答了。
说的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易长决脸上的表情还来不及收拾,闻言顿了顿,手里的玉牌也变得有些烫手起来。
他垂眸看向赵蛮姜,那双清湖一般的眼眸里流转着十足的无辜与委屈。
虽明知道她很可能是装出来的,但他心口还是被堵了一下。
“拿着吧,记得回礼。”
他维持着先前的冷淡语气,把玉牌递给赵蛮姜,然后迅速转身,稳着步子离开了。
赵蛮姜看着他的背影,攥了攥手心的玉牌。
对着庆之卖弄可怜,还能得块玉牌。而这人,就是个冷心冷情的大冰块。
又冷又硬,刀枪不入。
晚饭照旧在南侧院。
阮久青听说了玉佩的事,也帮着赵蛮姜一起商量着回礼的事。
很快赵蛮姜就决定好了:“我给他做个安神的香囊吧……他这些日子看着都没睡好,当是临别礼物吧。”
药材阮久青这也是现成的,自己做,就不用花钱了。赵蛮姜在心里盘算着。
阮久青思虑了半晌才说,“好吧,药材你是会配的,去药房自己取就好。我去跟裴夫人讨点针线布匹,她那儿的料子好。”
说着,赵蛮姜和阮久青就忙活开了。
叶澜坐在一边看着她忙来忙去,在一旁蛮不讲理地要她也给他做一个。
“小蛮姜,你不能偏心!”他凑在赵蛮姜边上,反复地念叨着。
赵蛮姜被他念叨得没办法,“你又不走,跟着凑什么热闹。”
“就要!给我做一个嘛!”叶澜也不肯回去屋,趴着看她们在那边缝缝绣绣。
赵蛮姜的绣工极差,怕自己糟践了裴夫人的料子,最终还是决定不绣花了。
这样一来做起来倒也简单多了,便拿着练手的那个香囊给了叶澜,让他先回东南三院。
叶澜极好打发,拿了东西便欢欢喜喜地便被支使回去了。
阮久青倒是陪着到了深夜,勉强算是做好了一个能看的,算不得美观。
年祺这会儿突然过来寻人,阮久青估摸着是易长决那边没见人回去才让年祺寻过来。但这么晚了又怕赵蛮姜来回折腾,便跟年祺多交代了几句,便将赵蛮姜留宿在南侧院了。
鸡鸣第二道时分,赵蛮姜被阮久青喊醒。
“阿姜,起来了,若误了时辰,就送不了庆之了,香囊可就白做了。”阮久青拿过来她的衣衫喊她。
赵蛮姜抬眼看着阮久青眼下的一圈青色,铁打的心也忍不住软下来。
阮久青平日里本就忙,要起早贪黑,医坊有那么多琐事,昨日里还陪着自己耗到那么晚。估摸着是怕自己睡过了,强撑着一夜没睡,来喊她起床吧。
她总是这般温柔,默默地陪在她身边。
“我这就起来。”赵蛮姜打起了精神爬起来,然后撒娇似的伸手抱住了阮久青,“辛苦你了阮姐姐,你赶紧去睡会儿吧,昨晚陪着我折腾了一夜了……”
“不打紧,我给你梳头。”说着,阮久青拉着赵蛮姜坐到了镜子前,给她仔细梳了头。
赵蛮姜攥着那只做好的香囊,有些确信,自己是真的被爱着。
她装乖卖巧,骗来的爱。
“别傻站着了,再磨蹭庆之的车马该出发了。”阮久青推着她往屋外走。
赵蛮姜点点头,嗯了一声,撩着衣摆拼命往庆之的院子跑。
庆之住西北三院,有些远,要绕过西武场和边上的一个小湖。
绕在湖边还没进院子,只见方婆婆和院里的丫头小厮已经在把收拾好东西一件件往外运,队列里并没有看到庆之。
见赵蛮姜过来,方婆婆忙迎上来。
“小蛮姜来了啊,是来送我们的送行啊?”方婆婆问。
“嗯,是的,庆之呢,怎么没见他?”
“这会儿应该还在西武场那边跟他师父师兄弟们道别,东西备好了,车就在外头了。”方婆婆回答说。
“这会儿就走了啊?”
“是啊,本来该到年底的,家里那边传了信着急要他回。”方婆婆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怅然地说,“待了这么些个年头,一下子要走,还真是舍不得。”
“方婆婆……”赵蛮姜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不舍得。可是方婆婆这么一渲染,心里竟也生出了一丝怅然。
在秋叶棠的这一年她过的很安稳,似乎都要忘了曾经呆在莲花街被苦难煎熬的日子。
直到这一刻,赵蛮姜才恍然生出一点恐慌。
庆之的离开,似乎是在她平稳的生活上撕掉一个角。让她察觉到,她的安稳是可能被撕碎的。
她拥有的安稳得之不易。因而已经到手的东西,要死死抓在手里才好。
赵蛮姜舍不得这样的安稳。
周遭是丫头小厮忙活着搬东西的身影,她呆呆得站在一侧一动不动,显得有些突兀。
赵蛮姜甩了甩头,抖落了这些莫名的情绪。
怎么这些个离愁别绪还影响到了自己。
她朝方婆婆喊了一声,“婆婆,我去找找庆之,您先忙——”
说完,拔腿往西武场那边跑。
还没到西武场,正巧看到往这边过来的庆之。
“庆之——”赵蛮姜看到出了院门的庆之,眼前一亮,急急得冲他喊。
庆之远远看到赵蛮姜一手撩着衣摆,一手向他不住地挥手,胡乱地朝这边奔跑着。
一见是她,庆之忙冲她喊道:“你站着别跑,小心摔着。”
然后冲她奔去。
待到他跑到赵蛮姜面前,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便掏出帕子,小心地擦拭她额头上的汗珠。
赵蛮姜喘了好一阵才开口,“你们西北三院离我那又远,我跑过去了没见着你。”
眼前的少女眉眼明媚,一身少年装束,衣服还是平日的那身圆领的浅碧色衣袍。
她十四岁了,青涩的身体虽然还未长成大人模样,但是已有了婀娜的影子。
风掠起来她跑散下来的头发,纷飞飘舞,如同一扇墨色的蝶尾,在晨光里摇曳。
庆之怔怔地看着她,喉咙被哽住,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半晌才放下手里的帕子,看向赵蛮姜明亮的眼睛,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说道:“蛮姜,你还是来送我了……”
“我来送你你还不高兴点儿!”赵蛮姜说着便翻出昨晚给他做的香囊,带着些抱怨说:“阮姐姐昨夜可是陪我熬了一整宿,但是时间有限,就能赶制这么一只丑丑的香囊了。”
“喏,给你了,回礼。”
礼法课上,赵蛮姜曾囫囵听孙先生讲过一些“礼尚往来”,当时她还懵懂,只觉得晦涩枯燥。
但易长决每次让她“回礼”,都让她身体力行地感受到这件事的生动。
似乎是让她和这些人的关系“活”起来了。
但是在庆之心里,此刻却是另一番模样。
庆之拿着这只粗陋的香囊,心念急剧震动。
香囊授意?这是……
一腔喜悦刚冲上头却立马被即将到来的离别压下,他张嘴要说什么,却发现嗓子哑的吓人。
“蛮姜……你……”庆之没有问出口,但心头被一个念头撑满了——
蛮姜她倾心于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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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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