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蛮姜翌日早上醒来的时候,头痛得要命,浑身酸软无力。
若不是这会儿是躺在自己房里的床上,真怀疑自己的头是被歹人锤过。
她努力回想昨日和卫旻喝酒之后的事,想了许久,想起好像是她跟卫旻说着话,就醉过去了。
然后,应当是卫旻把自己送回来了。
赵蛮姜捶了捶自己的头,觉着要是早知道醉酒后这么难受,她可再也不想醉酒了。
“阿姜,你醒了啊!”阮久青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来,先喝了这碗醒神汤,还是热的,喝了会舒服些。”
“噢——”赵蛮姜说着端过汤,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知道难受了吧?”阮久青嗔怪地看着她。
“额,知道了知道了,再不敢了!”赵蛮姜连连摆手。
“你这个样子今日也不好去上学了。让年祺去帮你告假吧。”
赵蛮姜连连摇头,“不了不了不了,前些日子先生才训我玩物丧志,我跟先生保证过的,不能再缺课了。”
“那你这个样子……”阮久青不放心地看着她。
“没事,我赶紧去洗洗,清醒清醒就好了。”赵蛮姜忙起身去收拾自己。
一出门,看到门外坐着等自己的叶澜,忙撤回屋里,用口型问阮久青:“阿澜不知道吧?”
阮久青笑着在屋里摆了摆手。
“咳咳!”赵蛮姜清了清嗓子,“阿澜,我们快些走吧,今日我起得迟了。”
“我就说你今日怎么这么久——什么味道,姜姐——你身上有奇怪的味道!”叶澜吸了吸鼻子。
“哪有……我一个女孩子家,哪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可能是昨晚踩了哪里的臭水沟了。”赵蛮姜信口胡诌。
“噢——那赶紧走吧。”叶澜居然也信了,转身就开始快步走起来,还转头喊了声赵蛮姜,“快走啊,姜姐——”
“哦,走走走。”赵蛮姜也快步跟上,然后朝屋里喊了一声“阮姐姐,我们走啦!”
正准备走,赵蛮姜余光瞥见主屋那边,易长决似乎正立在窗口,朝她这里嗖嗖地放着冷光。
她只觉背后一寒,忙转头看过去。
而在赵蛮姜转头的接上他眼神的一瞬间,易长决却匆匆别过脸,躲开她的眼神,然后“啪——”地一声直接关了窗子。
这又是怎么了?
赵蛮姜也来不及多想,跟着叶澜向院外跑去。
而主屋里,易长决还靠在窗上,对着地上的寝衣,微微发愣……
*
原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平静安稳,偶尔吵闹,偶尔烦恼。
直到入冬后——
冬月里的天色总是灰败的,已经一连好几日不见一个大晴天了。今年的初雪还不曾到来,却一直冷得如冰封了万里。
因为天冷,吃完晚饭,赵蛮姜早早地就钻进被窝了。躺了许久,手脚还是冰凉的,一直不能入睡。
翻腾了几圈之后,好像听到院外有杂乱的脚步声。随即,就听到年祺一边小跑着进来一边喊易长决的声音:“少主——少主——”
后面听不太清他们说了啥,然后似乎是易长决出来跟着年祺急急地出去了。
赵蛮姜越睡越不安稳,干脆起身,披了斗篷,准备出去看看。
一踏出院子,感觉今日的秋叶棠似乎有些不一样。
现下差不多已经是子时了,居然还稀稀拉拉地点着灯,还有人影在来回走过。
是有什么事么?
赵蛮姜暗自忖度,伸长了脖子去望人来往的方向——似乎主要都是去往东北二院的。
裴师爷的院子?
赵蛮姜越发疑惑,但是夜太深,路有些黑,她不好独自过去。
阮久青这个时候应当还在看书,赵蛮姜打算让她和自己一起去。
但是摸到阮久青院里寻了一圈,发现她也不在。
赵蛮姜更加疑惑了。她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东北二院走。
越靠近二院,听到的人声也越来越嘈杂。院门口站着一个黑影,身量挺拔修长,十分熟悉。
“赵蛮姜?”易长决辨认出走过来的人,往前迎了几步。“你怎么来了?”
“易?”赵蛮姜听出他的声音,忙小跑几步到他面前,“我听着外面有动静,好像不大对劲,本想着去阮姐姐屋里看看,没想到阮姐姐也不在,我就摸着动静过来了。”
易长决借着迷蒙的光火低头看了看她——只随意穿了件外袍,然后披着斗篷就出来了。
他抬手把她的斗篷系好,又裹了裹紧:“出来怎么就穿了这么点,不冷么?”
“我脚冷,睡不着,这会儿出来走走也不那么冷了。”赵蛮姜一脸不在意,“二院里怎么了?这样热闹。”
易长决抿了抿嘴,似乎要压着什么情绪,“你先回去睡吧,这么晚了,明日再说。”
赵蛮姜抬着一双闪着莹莹亮光的眼睛,认真看了看易长决的表情。印象中他大多数时候是这样,冷着一张看不出表情的脸。
唯有眼神不及平日里的凌厉,多了几分柔软的脆弱。
“是……很严重的什么事么?”赵蛮姜试探着问。
“嗯,有些严重。”易长决缓声答道,嗓音依旧沉稳。
“又是不可以告诉我的事么?”赵蛮姜面色冷静,但兴许是情况诡异,语气里便带了些情绪。
易长决沉吟了一下,艰涩地开口:“不是你不可以知道的事,你明日就会知道了。回去睡个好觉,有什么事明日起来再说。”
赵蛮姜抓住易长决的手臂,恳求道:“既然我明日里会知道,那现在告诉我也是一样的。现在这样,我回去也睡不好。”
易长决的唇抿成一条线,沉默地看着她,斟酌着如何开口。
突然,赵蛮姜转头见卫旻和卫风也过来了,他们看到易长决和赵蛮姜站在院门口不远处,也没走过来招呼,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转头进了二院。
“卫旻哥他们也来了,一定是出什么大事了,对不对?你若不想说,我自己进去看。”赵蛮姜心里有些慌乱,她的手还紧紧拽着易长决的手臂。
易长决将左手覆上她按在自己手臂的手,轻轻按住,似乎试图想稳着她些。
“裴师爷……不大好了。”
赵蛮姜只觉一个惊雷在自己头顶炸开,抓紧易长决的那双手慢慢松开,然后垂了下来。
她压着声音开口道:“阮姐姐……能有办法吗?”
“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久青在里面,大家都等着在。但是,让我们做好准备了……”
“我可以过去吗?”赵蛮姜的眼睛微红,里面泛着一层雾,显得有几分凄楚。“我保证不添乱,就在一旁等着。”
易长决看向她,赵蛮姜目光里的慌乱和恐惧,刺得人心口微微发疼。
“走吧,你就跟着我,别乱跑。”
赵蛮姜跟在易长决身后走着,突然一个踉跄,撞上易长决的后背。
易长决忙回头扶住她,发现有一滴眼泪正好从面庞滑落。
“不行,我好像有点忍不住……”赵蛮姜拽着易长决的衣角,努力放平声音。
易长决握住她捏在他衣角的手,很凉,刚想开口,赵蛮姜便抽回了手,胡乱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努力稳着声音淡声说:“我们还是站在外边等吧,我进去也帮不上忙。”
明明她已经止了哭了,可是易长决还是觉得,她似乎更伤心了。
“可以握一下你的手吗?有点冷。”赵蛮姜扯着嘴角,试图说的轻松一些。
她的手在不可抑制地微微发着抖,不确定是冷的,还是害怕。
易长决紧抿着唇,伸手将她冰凉的手裹在手心,牵住了她。
赵蛮姜只觉得易长决的手很大很暖,可以将她的手整个包裹住,传递着融融的暖意。
她慌乱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平复下来,两人就这样握着手,站在二院门外静静地等着。
不多时,院里传出裴夫人悲戚的嚎啕,易长决拉着赵蛮姜缓步往院里走。
人群逐渐积聚到房里,陆陆续续有呜咽声传出。而赵蛮姜此刻脑袋一片空白,她像一只提线的木偶,被易长决拽着进了二院。
“你站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也不要进去。”易长决忽然站住脚,低头吩咐道。
赵蛮姜麻木地点点头,眼神空洞,然后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很快,易长决就出来了,又牵起她的手,“我先送你回去,这里等会要忙起来了。你帮不上忙,回去歇一歇吧。”
赵蛮姜如梦初醒般抬起头看着易长决,混乱地点头,“好……”
忽然,易长决站定住了,拉住她的手往后一带,将她扯进怀里拥住。然后略有些生涩地拍了拍赵蛮姜的后背,轻声说:“不用怕。”
他不曾这样拥抱过一个人,只记得幼年母亲安抚他时这样被抱过。此刻循着记忆里的样子,笨拙地想给怀里的人一些安慰。
而赵蛮姜此刻也似乎有了支撑,抓紧易长决。耳畔响着屋里的人悲悲戚戚的呜咽声,赵蛮姜心里像是破了个豁口,呼呼地往里面灌着冷风。
她觉得冷,也觉得不安。她要抓住的安稳,怎么就如一把流沙,越想攥紧,流走得越快。
易长决轻轻地放开她,弯下腰,看着她的脸,“回去睡,好吗?”
“嗯。”赵蛮姜应了一声,她的脑子里一片混沌,只觉得有人牵了她的手,她本能地跟着走。
而易长决的内心没有面上的这般平静。
他心中似乎有一头野兽,正在四处冲撞着,在寻着一个什么出口。
看着赵蛮姜的模样,他的心口不知为何总在隐隐发堵,这让他有些烦躁和不安,总想做些什么来安抚她。
就像以往她受伤一样,希望她快点好起来,希望她健康,希望她平安。
但现下她只是在伤心而已。
而伤心是死不了人的。
可此刻,一种情绪饱胀地撑满他的心头,盖住一切别的念头——他也希望她开心。
他甚至自觉荒诞地想,生死引除了牵着她同自己的生命,一定还牵扯了些别的什么。
不然她的情绪微末,为何也能这般牵动着自己?
搬个小板凳坐等天使读者跟我说说话(冷宫呆久了哪有不疯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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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入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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