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鲜血

原来,和那些贫贱的穷人一样,雪域祭司的鲜血也是热的、红的。

沙罗抹掉脸上的热血,茫然地四下张望着。

他分不出谁是穷人,谁是巫师,谁是高贵的王廷祭司,塞冯侄儿,他们雪原的大祭司又在哪里?

一时他满心空空落落。

独自在这片蓝天白雪红血黑袍之间迷茫行走,沙罗恍如行走于真正的地狱。

父母早已逝去。

他多年都是依靠在最心软的小师兄身旁才安全的长大。

与几个师侄相处得并不好,多半也是他们互相看不惯的缘故。

可是塞冯遇见了天女,从此飞黄腾达,这一点让禀性傲慢的他并没有多少不甘愿的低下了头。

趋炎附势本就是他的天性。

但也仅仅是塞冯,对其他的人他仍旧是势利的,傲慢的,讨厌的,却又已经成长得足够强大有力,让他们不得不互相帮助着在这片残忍的雪原上争取着生机。

沙罗从未想过要让这些烦人的师侄们出事。

他宁肯让全雪原的巫师都死干净,只剩下他们一家才好呢~那样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日子可以过得有多美?

可是师侄不行,一个也不行!

连那个总跟魔女似的在他梦里出现的女人也不行!

他们一个也不能出事!

可是他们怎么就躺在了这片苍白的雪地上了?

沙罗试图仔细辨认他们的脸。

他们的脸却越来越模糊不清直到变成一个糌粑团一样奇怪的东西。

沙罗找不到师兄。

他找不到塞冯。

他找不到江白塔雅。

他找不到孟昭和达如。

沙罗惶恐的转过头。

那些女人横七竖八的尸体里有鸿吗?

有从小给他缝衣服搅拌糌粑团的嫂子吗?

有卓嘎、达瓦和梅朵吗?

白雪渐渐从地而生,渐渐覆盖了她们的面目和衣裳。

“姐姐!”沙罗忍不住这样呼唤,“姐姐!”

他小时候就是这样叫师兄的女人,那个温软善良的女人总是腼腆的冲他笑笑,从口袋里掏出一点吃的塞到他嘴里,然后默默转身去干那些永远也不会干完的活计。

“姐姐!”沙罗大喊着,看见那些黑袍巫师的尸体也渐渐被白雪埋没,再也看不出曾经有过一场如何惨烈的争夺!

“师兄!师兄!”沙罗在苍白的天地之间转着圈,他眩晕地看着更大片的雪片簌簌落下来,“塞冯!大祭司!大祭司!姐姐!”

在撕心裂肺的叫喊中沙罗自十岁丧父后第一次哭出了声:“姐姐!”

在一阵眩晕的痛苦中沙罗被孟昭佗雅重重摇醒了:“沙罗!”

孟昭佗雅恼火的拧着眉察看在梦魇里挣扎不起的沙罗,“师叔?快醒配!”

塞冯莫洛察万走进来,看了一眼,将微凉的手指按在沙罗额上微微使力。

在他指下,沙罗僵硬了大概一个呼吸的时间,随后翻身就吐!

“风里的魔鬼抓住了他的脚后跟。”塞冯莫洛察万简单的解释了一句,“给他喝些热的东西暖暖身子,师叔这是太累了,有些虚弱。”

是的,这几个月,跟随他们的每一个人都累,强横如沙罗也连着几天不能好好睡上一觉,而达如,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回家看望才出生的孩子和心爱的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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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沙罗冷冷睨着孟昭佗雅,“你什么你?我是你师叔!我父亲是你老师的老师!看师兄把你们惯得!没个规矩!”

孟昭佗雅气结,一时竟不知能说什么。

塞冯莫洛察万在这大日头下脸色仍然发白,他撑起身向地里眺望片刻,回头道:“你们别吵了,如今王还在,这片雪域谁也大不过我去!”

一时众祭司都没了话,沙罗一声不响的坐到仆人支起的凉棚下。

塞冯莫洛察万看着那些种地的收拾庄稼,计算着这些地需要多少人手守护。

达如搓开一束果实,吹掉壳子,尝着那格外饱满甜嫩的果粒,“快成熟了,塞冯,这个时候不能放松,可是我们的人都累了。”

塞冯莫洛察万看了一眼那些面色疲惫的守卫和憔悴的巫师。

为了这些必将带来大福气的粮食,每一个人都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达如用手挡着耀眼的阳光,在可怜的一点阴凉下放眼观察着那些庄稼。

阳光如同照在大海上。

绿中微微沁着一点黄的颜色是那样美丽,美得就像雪域人的梦中景色。

“用这些粮食做种子,明年冬天就不会有人是饿死的。”达如轻声说着,目光随着那层层起伏如浪潮的色彩一直铺向天边去,“塞冯,我跟年麦曲那边求援,他们回话说,只要我同意交换孩子,就派兵来帮忙。”

塞冯莫洛察万看了他一眼。

这事他当然知道。

年麦曲那边要求他将自己亲生的两个孩子与他们送来的孩子交换,永远不得过问换走的亲生骨肉去了哪里,还要将他们送来的孩子当作自己的继承人抚养,直到继承祭司之位。

达如低了低眼皮,又抬起头看向那片如碧浪般动人的浅绿色。

塞冯莫洛察万深吸了口气,在他肩头按了一下,“我现在就去向索松土司商量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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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等大祭司的车驾行到索松大祭司在夏宫旁的住所,就听见隐约的尖叫声从那房子里传出来。

“快点去问!”次仁吩咐着骑马的侍卫。

有尖利的哭嚎从那边传了出来,所有的索松府侍卫都冲进了房子里。

塞冯莫洛察万蹙着眉看着那边,想着前几天听闻的索松土司身体不适的传闻,果断的跳下车:“给我马。”

次仁忙牵过那匹已经十分神骏的小红马,跪下去服侍主人上马,然后自己也翻身上了马紧跟在大祭司身后。

塞冯莫洛察万冲上索松土司平时招待贵客的二楼时就看见一片兵慌马乱中到处都是撞倒的器物,衣物凌乱的女仆缩在墙角哭泣,不由心里一惊,快步去找索松土司的卧室。

德清小姐还在父亲的卧室里,一个穿着肮脏的男人正在她胸前乱拱,她正挣扎推打间一眼看见冲进来的塞冯莫洛察万,眼睛一亮,拼命向他伸出手来:“大祭司!”

塞冯莫洛察万提了刀,不管那个男人有多惶恐的后退求饶,轻易的一刀结果了他。

德清小姐看着那蓬鲜血染上了唐地的锦毯,解恨的吐出一口气。

塞冯莫洛察万四下看了一眼,一把掀开挡住视线的黄色锦帘!

索松大土司平静的躺在一片凌乱的床铺上,墙壁、床头、身上的饰物荡然无存!

见塞冯莫洛察万进来,他眨了眨眼,竟然努力向大祭司笑了一下,试图撑起身行礼:“大祭司……”

“躺着吧。”塞冯莫洛察万应了一声,心里轻轻松了口气,人还活着就好!

“你这是被强盗闯进房子了吗?”

“什么强盗?”德清小姐已经掩好衣襟,满身不自在的掀开帘子走进来,“自家的耗子罢了。”

原来是那个新来的女婿趁索松大土司病倒,德清小姐每天照顾父亲之余还要打理庄园的事,忙得分身乏术,他悄悄睡了管家的女儿,又与管家合谋,要让索松土司快点病死,他好借着女婿身份接手家业,到时软禁了德清,就让管家女儿当正经太太享福。

“真是不知感恩的混蛋!”德清小姐说着就哭了起来,“前几天我发现了,他就”

前天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德清小姐醒了,因为比平时起得早一些,结果既找不到贴身侍女,也找不到自己男人,一时走到了平时不曾踏足够的楼下房间,这才撞破了他们二人的奸情。

结果管家一到场,见此情况,当机立断,立即设计将德清小姐哄进了索松土司房间,一把将门窗都锁闭起来,不许他们父女对外联络,也不许任何一个仆人给他们送吃喝。

这样的天气,父女二人,两个大活人,没吃没喝的煎熬着,屋子里早就臭气熏天了!

可是为了防范强盗,门和窗户都十分坚固,眼下又被管家反复加固,德清小姐逃也逃不出去,叫也叫不来人,院子里的仆人跟没生耳朵似的埋头干活,根本不往楼上看一眼。

没吃没喝没药,屋子里气味又难闻,本来就生着病的索松土司更是时不时就要昏倒,一时叫德清连去死也不敢。

今天一早,天才刚刚亮,德清就听到一些动静,她四下寻找空隙往外看,渐渐发现管家带着女儿女婿和大笔财物消失不见了,同时还有宅子里的一部分仆人和全部的武器。

剩下的仆人和护卫乱了套,在宅子里院子里没头苍蝇似的乱窜。

德清利用从前的威风气势恐吓着他们,逼着他们开了房间的门,这才离开了卧室。

她试图和父亲一起走出卧室,叫那些慌乱的仆人们看看最伟大的索松府还没倒。

可索松土司虽然没有死,可一连多日没吃没喝,他站不起来了。

德清小姐又饿又渴,只能自己抬起头尽快走了出去。

走出卧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大锁和钥匙扔进了牲口棚里。

德清什么也不会,既找不到水壶,也不知道食物在哪里,一时发起从前的脾气,一个埋头低却侧着眼睛盯她的女仆当即就刺她一句:“什么都叫人抢了,还当自己是大小姐呢!”

自出生以来,德清何曾听过这样的话?!

一时暴怒,对那女仆动了手。

那女仆虽不敢当场反抗,却不甘心挨打,趁她端了水送去给父亲,悄悄叫了自己的男人来,想要当着索松土司的面欺辱德清小姐出气。

如有雷同,不用告诉我,反正我懒得雷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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