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颂歌

没多久就听殿外殿外一声高亢的大叫,随后喊叫四起,有许多火把从门前奔过。

宴间众人正惊疑间,就见有个服饰华贵的男人一头冲进来,一见王便挥舞着手脚,大喊大叫着扑了过来。

旁边二王子认出那状如疯癫的人正是前几日才悄悄见过面的强巴土司,不由一惊而起,道:“强巴土司?!”

塞冯莫洛察万看了一眼强巴土司身后,殿门外有持刀的人止步掩身,又见孟昭佗雅满身凶恶的追了进来便示意阻止。

两个坐在席末的黑袍巫师一跃而起,截住孟昭佗雅往旁边拖!

再看强巴土司已经惶惶扑倒在王脚下,哭喊着要王救命,他头发蓬乱,满脸是血的样子不像做假。

不由眉头收紧,抢先喝斥道:“大胆!强巴土司,谁让你冲进来的?!”

众人注意力先后都被引到前方王座前,并没几个人看见孟昭佗雅紧随在后拿刀追进殿来。

那强巴土司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只抬眼看向大祭司方向就大喊着“饶命!大祭司饶命啊”,身子连连后退,一只手惶恐的乱抓乱扯。

旁边被牵扯的众人不禁纷纷后退,随后惊疑不定的看向大祭司。

有人就道:“大祭司,强巴这是怎么了?”

塞冯莫洛察万看了众人一眼,反问强巴土司:“强巴土司,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你了,你”

他话没问完已被强巴土司惊慌的喊叫声打断。

强巴土司似乎终于找到靠山一般斜扑过去,跪在王面前哭道:“我的王啊,强巴总算找到你了!大祭司要杀我!救命!”

一阵放声哭叫。

二王子试图上前扶起他,“强巴土司,你也是大土司了,怎么这么没出息?起来把话说明白,”他向上看了一眼,“父王自然会给你做主的!”

示意旁人安静,王不动声色的看着强巴土司,口中问道:“强巴土司,你这是怎么了?”

强巴土司哭嚎着,往后看了一眼,见后面虽有兵将执火而入,却不见孟昭佗雅一行人身影,不由哭得停了停,回过头来向前抱住了王的脚,嚎叫道:“王!王!佗雅祭司要杀我!孟昭佗雅要杀我!”

他惊惶却狠毒的看了王座一侧的大祭司一眼,伸手一指!

“王!就是他!就是大祭司主使的!”

殿中微微一阵哗然!

“大祭司想要我家的土地和金子,特意主使孟昭佗雅处处与我为难!借着一个女人生事,抢我土地!还要杀我灭口!王!吾王啊!”他长长的哀嚎着,涕泪横流。

塞冯莫洛察万凝神站在原地未动,却见王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心里微微一沉。

微微抬头,见一个黑袍巫师从帷幕后探出脸来,做了个手势,便又退回帷幕后。

塞冯莫洛察万不动声色的低头看着那还在哭诉自己受大祭司威胁的强巴土司。

只听强巴土司哭诉,是如何自旧年帮着桑结大人得了一块地,大祭司就总是看他们一家子不顺眼,屡屡不顾姻亲的情谊与他们父子为难,无非就是看中了他们家在达木的那块好地罢了!

又说要将那块地献给大祭司,只求大祭司饶了他们父子一命,使强巴土司府还能传下去,后人还有口饭吃!

说着就梆梆梆梆的抵着王的靴子磕头。

众人不由注目大祭司。

塞冯莫洛察万沉默的等待王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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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巴土司又说出许多革新一派的作为,怒斥他们胆大妄为,又表露出十分的畏惧来,“神力无边!”

举出许多种地的法子与从前不同、衣物的缝制也改了样子,吃的穿的都变了,就算上了天堂,祖宗们还认得后代子孙吗?!

一个才提拔进王廷的巫师听着不对,如果算上传闻,这是连大祭司的妻子也被牵进去了?!不由转头去看大祭司。

大祭司示意他们安静等待。

随后又有人陆续走出来,趁机控诉大祭司一派近年的张狂行止。

“如果不听他们的,别说好处,就连立足之地都没了。”

也有黑袍祭司率先跪下哭诉大祭司如何要求他们放弃过往的教诲按照新法行事。

“王,那些不听大祭司教导的,不是成了祭品就不见了,没人知道去了哪里。”

这话一举让所有人都议论起来,殿内嗡嗡作响。

确实没料到自己临时起意大闹丰收节的庆典竟能收到这样好的效果,见还有人上前告状,强巴土司不由转头去看大祭司反应。

却见塞冯莫洛察万在众目睽睽中冷静的站在原本的位置上,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火把煌煌的殿中一时人声鼎沸,王如在无人之境般微微仰了头,闭目思索。

王廷侍卫们将塞冯莫洛察万和其他黑袍巫师们盯紧。

强巴土司抹着脸上的血,哭天喊地的坐在地上。

几个王子对周围的情形十分留意,除了略显得意的二王子,还有另一位王子在虎视眈眈的看着塞冯莫洛察万。

身份崇高的大祭司,平时想得他青眼多难啊~可是现在,一个卑鄙的奴仆都能指责他的错误!

二王子神采飞扬的走向大祭司。

却被高傲的大祭司一个冷眼给逼停在原地,怔了怔,冷哼一声,转头去和其他兄弟说话。

睁开眼睛的王看着殿里的众生相,抬手叫来了侍卫首领。

众人渐渐收敛了声息。

听完王的低语,侍卫首领有些惊讶的看了王一眼,面无表情的退开。

塞冯莫洛察万肃容走到王身侧,微微弓下身:“王?”他的眼睛看着王,“我该怎么做?”

王深深的看着他,就像十年来这才是第一次看见当年的孩子已经长成了男人那样。

随后王站起身,冷冷看着底下等待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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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罗下了马,看见几个仆人正将刚刚从雪洞里起出来的酒坛子往大殿方向搬运,不由加快了脚步。

殿门附近却起了一阵骚动。

随着侍卫们冲进大殿,沙罗想到了什么,盯着那个方向,脚下悄然后退。

看着那些被刀架住脖子的贵族,王转头看了一眼大祭司:“或许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吃神灵播种的粮食的。”

塞冯莫洛察万深深弓下腰:“王,他们不是巫师。”

“今日我赐予你这个权力,大祭司,你决定吧,谁该吃那些粮食。”王不愿多说,转身向外走去。

有人痛骂起来,却被刀子割破了肥胖的脖子。

有人哭着软倒下去,被侍卫面无表情的扯起来重新架住。

每个人都在瞧着站在王座旁的大祭司。

强巴土司咽着口水,挤出一句:“大祭司?”

大祭司看向他。

强巴土司哆嗦着嘴唇唱起了平时只在大朝上会唱的颂歌。

有人嗤笑。

有人噗哧一声,臭气四溢,侍卫们皱眉踢了那人一脚。

有人炯炯看着大祭司的反应。

有更多的人跟随着大声歌唱起来。

声嘶力竭。

一首又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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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王在侍卫们的护卫中听着里面的歌声,似乎嗤之以鼻,又像心有不甘:“你们大祭司真是个活菩萨!”

侍卫哪敢接话?

普王目光转向走廊尽头,早已瞧见孟昭佗雅,招了招手。

孟昭佗雅惊疑不定。

王早不耐烦了:“叫他过来。”

侍卫过来。

不待侍卫开口,孟昭佗雅弯腰走了过去行礼:“王。”

王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是他又看了看还在传出歌声的大殿,只冷漠的哼了一声便抬脚走开。

孟昭佗雅听着王的脚步声从他额前不远处响过,冷汗流淌了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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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冯,”近年来很少见的,王呼唤了大祭司的名字,“我以为你会杀光他们的。”

塞冯莫洛察万笑了一下,依稀尚能瞧出当年第一次站在他面前时既端正又庄重的男孩模样。

“我可以那么做,王,不在于我自己的意愿,您给了我这个权力。”

“那么你为什么要放虎归山呢?”王沉重的呼吸着,“再想找这样的机会恐怕是很难了。”

那些土司和王子不会再敢齐聚一堂了。

“因为我不怕他们,王。”简单的回答了王,塞冯莫洛察万将一只印章戒指在烛火上长时间烤着,然后重重的压进牛皮里,“我的不惧怕让我能脱离恐惧行事,我的判断没有恐惧的促使。王,是他们怕我们,怕您,也怕和您站在一起的我,他们天生就是权力的奴隶。”

王听明白了,笑了一下,“我会死的。”抬起一只手阻止自己的大祭司说那些好听话,他看着帐顶如碎宝石一样灿灿的星空,“等我死后,”他停下来想了一会儿,“等我死后,你的老师与师兄弟们怎么办呢?那些听从你行事的巫师们怎么办呢?你家那些土地和牧场怎么办呢?”

“我想老师他们会”塞冯莫洛察万停下,与普王的目光相对。

面对这位他所侍奉的王,那些早已在心里反复思量过无数次的答案无法脱口而出。

普王有些厌恶这种情形的哼笑了一声,含糊的问道:“他们靠谁呢?”

定了定神,塞冯莫洛察万回答:“我想他们会在江白塔雅和沙罗之间做选择。”

“小江白啊~”普王还记得江白塔雅,“我记得上次见到他还是一年前。”

“他在那里过得还不错,王。”塞冯莫洛察万起身,双手将那只戒指还给普王,“您不是前几天才吃到了他派人送回来的桃子和甜瓜吗?”

“江白塔雅的性格还不错,稳重有分寸,肚子里有算计。”称赞了江白塔雅,王戴回戒指,接过那些盖好章的牛皮大致的翻了一遍,“大祭司,有些事,你要早做打算。”

塞冯莫洛察万应了一声,还在想着这话的意思,沙罗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

天色已经黑透了。

丰收节最后的祭祀也已经在今天日落时完成。

献给神灵的祭品不算充足,可是献上祭品的人们却罕见的心甘情愿。

他们知道明年的此时他们就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明年的冬天不会太苦了。

“你会在睡梦里陪伴我的,对吗,大祭司?”王含糊不清的确认着,渐渐合拢曾经亮如闪电的双目。

“会的。”大祭司温和的回答着,为这位疲惫的王盖上毯子,“您的大祭司陪您到任何地方。”

王放心的沉睡过去。

王在帐中沉睡。

柔和的烛光照亮他疲惫衰老的面容。

帷幕上印出他胡须蓬乱的阴影。

塞冯莫洛察万安静的坐在当王从噩梦中惊醒时能一眼看见他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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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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