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江凌！把这些水果送去剑舞坪呗！”
“来啦，就去！”
小姑娘抬手抹了抹头上的汗水，提起果篮一蹦一跳的朝剑舞坪跑，嘴里嘟嘟囔囔。
“一个个都没大没小的！我可是你们大师姐。”
没错儿，这位正在被弟子们呼来喝去随意使唤的，正是堂堂天元宗掌门首徒！
可惜只是名义上的。因为她天生没有武魄。在天元宗这传承千年的名门大派，大抵可以被称为废物了。幸好掌门心肠好，当年将尚在襁褓中的她捡回宗门，一直收养着她。她又是个大大咧咧的主儿，倒也混得风生水起。
烈日炎炎，好不容易才能休息片刻的张重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满是艳羡地看向江凌。
“师姐，你是存心要馋死我们吗？”
江凌翘着二郎腿躺在树下，狠狠咬一口梨子，汁水四溅。
“反正我又不能习武，只好享享清福喽！”她一边嚼一边指指场中，“再说了，还不是你定力不行？看看人家月儿，看都没看我一眼。”
江凌口中的月儿，是她的亲师妹、掌门的生女、当今天下唯一具有混元武魄的习武奇才向疏月。她比江凌还要小一岁，才将将十六，功力已然傲视群雄。人人都说天元宗走了大运，有这样可遇不可求的弟子，算是坐稳了天下第一宗的交椅。
江凌有时候也觉得造化弄人。她这么个没有武魄的凡者，偏偏有这样一个天才师妹。偏偏师妹还那么可爱，让她连嫉妒都不能生出。只能默默感叹一句，这都是命！
“那我哪儿能跟她比呢。”
张重扭头看过去，场中的人还在挥剑，那剑冰蓝剔透，似有光华流转。执剑人面色如常，娇嫩的额头好像连汗都未出，仿佛她的周身不曾是炎夏。
“向师姐可是混元武魄...话说混元武魄都不会热么？”张重小声吐槽。
“那是人家坚韧好不？别什么都归功于武魄！好像月儿不够努力似的。”用力敲了敲师弟的脑袋，江凌一骨碌起身，举起梨子向场中人挥舞。
“喂！月儿！歇一歇！梨子好甜的！”
向疏月停眸，看见呲着大牙的江凌，不着痕迹地笑了笑，收剑朝她走去。
“来，尝尝尝尝！我亲自挑的！”
江凌献宝似的凑上去，向疏月乖乖的咬了一口。
“嗯，很甜。谢谢师姐。”
“当然啦，我挑的噻！”江凌笑眯眯的，“那你慢慢吃，累了要记得休息。日头差不多了，我还得去药堂那边帮帮忙。”
“怎么药堂也要师姐帮忙？”向疏月微微蹙眉。
“嗐，反正我也闲着嘛。”
江凌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朝师妹展颜一笑，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一直忙到日落西山，江凌终于缓过一口气儿，坐在房前的石凳上，小腿一荡一荡。她特别喜欢在这里看微微泛红的天空。一天将要落幕，新的一天总会开始。日子就这样平凡而热闹地度过，世人渴望看一眼的天元宗，对她来说就像是尘世寻常的家。
远远望见几幅熟悉的面孔从执事堂里出来，江凌热情的招呼。
“嘿！有任务啦？讲讲，讲讲。”
“干嘛，又不是派给你的。”白羽安故意瞥她一眼，嗔怪道。
白羽安是长老亲传弟子，天阶武魄，在年轻一辈中功力拔尖。不过和向疏月当然还有差距。她和江凌也很熟稔，故而江凌也不把这玩笑话放在心上。
“是不是又要下山了？”
江凌亮晶晶的大眼睛望着白羽安。白羽安看她这副神情，笑起来。
“是。去青城取件东西，不远。”
“那带我一个呗！我都好久没下山了！”
“带你干嘛？又帮不上什么忙。”白羽安坏笑。
“干嘛？小瞧我？小心我告诉掌门！”
“掌门又不管这些。”
“那我告诉月儿！让她来找你比剑！”
“你怎么总是仗自己师妹的势啊，也不害臊。”白羽安一脸无奈。
江凌嘿嘿一笑，“求你啦！我又接不到下山的任务，整天闷在山上多可怜呐！”
“好吧好吧，反正这次任务没什么风险，要来就来吧。”
“耶！”江凌一蹦三尺高。
只要出了宗门，茶也变得更香了。几人坐在茶棚下，品着清茶，惬意的欣赏路边的花草。青城江凌去过几回，该玩的都玩过了。此刻她躺在椅子上犯起懒来。此处清风徐徐，茶香宜人，何必顶着酷暑和她们去干公事？左右她也没有任务在身，索性就留在茶摊等她们回来。
弟子们羡慕的说几句“师姐真会享受”之类的话，很快便继续上路了。江凌翘着二郎腿左看右看，看见一个漂亮的小女孩，粉嘟嘟的，扎着两个小辫儿，还会颤颤巍巍的给客人送茶。看起来是店家的女儿。
江凌笑了笑，进门想再要一份茶点，忽见小姑娘瞪起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她腰间的弟子牌。那玉牌水润剔透，小孩不禁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想要摸一摸。
“怎么？想摸摸看？”江凌笑盈盈地捏住小孩的手，蹭了蹭软软的手心，“先叫声姐姐听听～”
“姐姐。”
“真乖！”女孩奶声奶气的嗓音让江凌心情大好，顺手摘下玉牌放在女孩手中，“小心哦，别摔坏了。”
“哇，好看！这是什么？”
“是宗门弟子的身份证明哦。”
“宗门？那姐姐一定很厉害！”小女孩眼睛一亮。
“哈哈，一般一般啦。”江凌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以后也要像姐姐一样加入宗门哦！爹爹说，我有地阶武魄，长大也会很厉害的！”
女孩的眼睛亮亮的，满是对未来的憧憬。江凌心中一软，笑了起来，伸手刮了刮小鼻子。
“好呀，等你长大，就来天元宗，姐姐罩着你！”
砰！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四溅的烟尘冲进屋中。江凌下意识的护住女孩，刚想出门看看，只见掌柜浑身鲜血，用力扶住大门，死死盯着她嘶吼道：“带着孩子快逃！”
“爹爹？”
“别看！”江凌回过神来，一把抱起孩子冲进后堂。
“姐姐，爹爹怎么了？”小女孩有些害怕，紧紧抓着江凌的衣服。
“听话，你爹爹一会儿就来，先跟姐姐走！”
江凌牵着女孩小心的从后门钻出，顺手提起木墩上的柴刀。她的手在发抖。她虽是凡者，却对武者非常熟悉。那种动静绝对是武者才能弄出来的。可是这里却只有她一个人。
宗门的人很快就要回来了。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
“姐姐会保护我吗？”
小女孩的眸子充满了惊惶，江凌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当然。”
小手紧紧的攥着她的手指，江凌知道此刻她是女孩唯一的慰籍。她咬咬牙。熟悉的念头又一次涌上心头。如果她是向疏月就好了。如果她也是武者。
风声破空而来，后心挨了重重一击。江凌横飞出去，狠狠撞在树上。
好疼。一股腥甜翻涌上来，身体好像要裂开。
“姐姐！”
那孩子！江凌霍然睁眼。女孩跌坐在几步之遥的尘土中，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泪水。
“师姐！”隐隐约约的喊声从身后传来，宗门的人终于到了，可却快不过近在咫尺的刀剑。
“不！！！”
江凌举起刀奋力一跃，可寻常柴刀怎么能挡住武魄生成的兵器呢？柴刀寸寸尽碎，玄色的枪头没入女孩尚小的胸腔，带出片片血花。
江凌跪坐在地上，用力抱着渐渐失温的身体。身侧的打斗叫喊都已经模糊，女孩的双唇微动。
“我...是不是...要死了？”
“好疼...好黑...”
“姐姐不是说...会保护...我...”
江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女孩的手无力的垂下，一块白玉滚落，那是她的弟子牌。
泪水一滴一滴砸在渐渐失温的脸庞。头疼。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没有被刺中，眼前却也被黑暗渐渐笼罩。
仿佛陷身泥沼。眼前是粘稠的漆黑。
这里是什么地方？
江凌拼命挥动着四肢不停扑腾，终于看到了光亮。重见天日的她还没来得及感到喜悦，便听到身后有人轻声唤她。
她后头看去。茶摊上的小女孩歪着脑袋站在那里，胸口骇人的窟窿潺潺涌出鲜血。
“姐姐，你不是天元宗弟子么？为什么不保护我？”
“我......”江凌张了张嘴，却哽咽着说不出话。
因为我只是个凡者，我救不了你啊。
心像被揪住一样疼。
江凌想上前摸一摸她，刚伸出手，女孩却忽地变成了天元弟子的面孔。
“你说咱掌门为什么要收一个废物作徒弟呢？”
“不知道，掌门心善吧。不过向师妹倒是跟她亲近。”
“哈哈！也许掌门就当给向师妹养个仆役了！”
“那是废物的荣幸！”
......
心脏突突直跳，脑袋也越发疼起来。嘲讽的话语不停的钻进耳朵，江凌痛苦地捂住耳朵。
能不能不要再说了。我也不想在天元宗，我也不想成为凡者啊！可从来没有人让我选择啊！难道凡者生来便是错吗？
“师姐。”
温润的声音传来，江凌含着泪抬起头，向疏月朝她轻轻的笑。
“月儿......”
月儿，他们都瞧不起我，可你不会，对么？
眼前突然闪过几个黑影，不由分说的向向疏月猛攻。江凌的心都提了起来。月儿不会有事的，她那么强。
可是向疏月败了。洁白的衣裳绽开朵朵血花。江凌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却被人像小鸡崽一样拎在空中。
“月儿！月儿！！！”
她绝望地嘶吼，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向疏月倒下。那双澄澈的眸子望着她，露出最后一丝笑。
“没关系的，师姐。”
江凌想要发疯。怎么可能没关系？怎么会没关系呢？她也想保护月儿，她不想一次次躲在她的身后。倘若她这一生注定只能看着向疏月一次次赴险，那她为什么要活着呢？
如果凡者注定要经历这一切，那么就算死，她也要摆脱命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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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