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的少年啊,我可以实现你的一个愿望。”
看着眼前腾云驾雾的白发老者,夏远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已经过了会梦见圣诞老人和阿拉丁神灯的年纪了。”
老者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夏远庭,似乎并不打算从他的梦里离开:“我知道你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愿望……”
他的话还未说完,夏远庭就被闹铃声从梦中拽出。
大概是因为这个梦有些幼稚,夏远庭惊醒的时候很恍惚。他伸手关了闹钟,一手捂着混沌的大脑,脚步虚浮地下了床。
和往常一样,夏远庭叼了块吐司赶去学校。
平日里和他一起出门的邻居也在等电梯,奇怪的是邻居今天一直盯着手机,并没有理会他的问候。
夏远庭隐约感到一阵不安,可糊涂的大脑不允许他想太多。
今天早读课要听写的单词昨晚睡前才背过一遍,此时他揉揉太阳穴,竟一个都想不起来了。
虽然说就算有印象,他也写不对多少。
夏远庭轻松地哄好了自己,几口解决吐司,经过楼下早餐店的时候又被肉饼的味道吸引,便停下脚步从包里掏钱。
不管怎么样,他打算吃饱了再说。
夏远庭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埋头数着零钱,余光瞥见一个人朝这边走来,便抬脚准备让路。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走开,那人就径直从他身上穿了过去。
夏远庭猛地抬头,愣愣地看着那个中年男子。
他难以置信地颤抖着把手伸过去,指尖却像触摸到空气一般从中年男子肩膀上穿过。
“一共8块钱是吧?”中年男子拿出手机付款,并没有发现夏远庭的动静。
夏远庭呼吸一窒,挎上书包就往学校冲去。
此时是上学高峰期,一路上有不少学生。他几乎是疯了一般拦在别人面前挥手喊叫,但无一例外都被穿过。
那些人碰不到他,也听不见他说话。
我好像变成鬼魂了。夏远庭心想。
他停下了奔跑,站在路边思考自己的未来,无视了一群又一群从他身旁走过或直接从身上穿过的学生。
就在这时,夏远庭感觉到有人逆流而过,碰到了自己的手臂,他毫不犹豫地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反手抓住了对方。
被拉住的人穿着和夏远庭一样的校服,那张脸好看到张扬,回过头来看他的时候桃花眼里含着不耐烦:“干什么?”
夏远庭绞尽脑汁地编着搭讪的话:“那个,同学,那边不是去学校的方向吧?”
“关你什么……”那人说到一半突然止住了,愣愣地盯着夏远庭的脸,眼里闪过一丝惊愕,“等一下,你不是……”
夏远庭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知名度沾沾自喜,对方就环视了一圈,低声道:“换个地方再说。”
夏远庭跟着他来到附近的一个小公园。今天是工作日,再加上时间很早,此时公园里只有几个大爷在遛狗散步。
他挑了个角落的长椅坐下,上下打量了夏远庭一番,确认道:“高二(4)班夏远庭?”
夏远庭点点头,见他深深叹了口气,好看的脸上尽是生无可恋的表情,不禁问道:“哎,所以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他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夏远庭:“你……上个星期坠楼去世了,全校都知道。”
“上个星期?坠楼?”夏远庭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今天……是几号?”
“9月27。”他说。
夏远庭捂着头,这才发现不止是单词,昨晚睡前发生的所有事自己都记不得了,更久远的记忆也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而夏远庭脑海里最清晰的画面,竟然是昨晚那个离谱的梦。
他见夏远庭陷入沉思,站起身打算离开,夏远庭见状又急忙拉住他。
他似乎觉得大庭广众之下对着空气大吼大叫会被当成神经病,只好压低声音,皱着眉头问:“你还要干什么?”
“我还不认识你呢。”夏远庭说,“而且,你不好奇为什么只有你能看见我吗?”
他冷冷地说:“不好奇。”
夏远庭死缠烂打:“我看你今天也不去上学,不如我们一人一鬼去探索一下?好搭档,要不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没人答应你这种事。”他说完,盯着夏远庭抓着他的手看了一会儿,认命似的又加了一句,“我叫柳鹤因,在8班,你楼上。”
夏远庭笑了笑:“柳鹤因?我听说过你。”
他深深地看了夏远庭一眼,没说话,又挣了挣手臂,纹丝不动。
夏远庭委屈地看着他:“你真的忍心放我一只孤魂野鬼在大街上飘荡吗?好歹是上下楼的情分……”
柳鹤因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夏远庭猜测他咽下去了一句骂人话,但仍然不肯不放手。
最后柳鹤因叹了口气:“我答应你,放开我。”
“哦……”夏远庭松了手,又怕他趁机逃走,不动声色地贴近了些。
柳鹤因揉揉自己被握紧的手腕,说自己有点饿了,要去买点吃的。
夏远庭便跟在他旁边一句一句地问。
“所以我现在是全校的红人了?”
“你都穿了校服、背了书包了,怎么不去学校啊?”
他买了两个包子,边吃边淡淡地回复夏远庭:“红,可红了。关于你坠楼这事,校内至少编出了十个版本的灵异小说。”
夏远庭有些讶异,忽视了他语气里的嘲讽意味:“我不是自杀?”
“不知道。”
柳鹤因慢慢吃完了包子,把装包子的塑料袋揉成一团,这才回复第二个问题:“至于我,以后都不读了。”
他的语气很随意,好像在说“今天晚饭不想吃胡萝卜”一样平淡,以至于夏远庭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不该开口问他原因。
柳鹤因没在意夏远庭的沉默,瞥了他一眼,问:“现在去哪儿?”
夏远庭摸摸下巴,他本打算先去自己坠楼的地方看看,说不定能想起什么。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柳鹤因就轻轻拉住了他的袖口,眼里抹上一层慌张。
夏远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对中年夫妇正朝他们这边跑来。夏远庭猜测那是他父母。
“鹤因!”柳母眼眶微红,还隔着一段距离就焦急地喊着。
柳鹤因低垂着眼,任由柳母拉住他的手关切地说着:“鹤因……你说今天想去学校,我放心不下,就打电话问了老师……怎么走到这里来了?累不累?”
他一言不发,柳母便说:“不想说也没关系,先回家好不好?”
柳父也劝道:“是啊,明天还要去医院,今天得好好休息。”
柳鹤因抿着唇沉默了很久,这才点点头,然后转头用眼神示意夏远庭跟上。
跟着柳鹤因一路回到家,夏远庭发现他和自己住一个小区,只是中间隔着好几栋楼的距离。他一进门就说着“我想一个人待会儿”,然后把夏远庭和他一人一鬼关进了他的房间。
“看来只能委屈你在我家待着了。”柳鹤因说。
“不委屈。”夏远庭毫不客气地取下书包,“在外面飘着也没人陪我说话。”
柳鹤因自顾自地望着窗外,夏远庭把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又从右脚换到左脚,反复了几次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明天要去医院……是生病了吗?”
他转过头来看着夏远庭,轻轻地说:“白血病。”
出乎夏远庭意料的是,他突然笑了,一双桃花眼弯弯的:“我还以为,能看见你的都是将死之人。”
夏远庭突然想问,如果今天早上你没被我拉住,原本打算去干什么?
但最后他没问出口,他想他已经能猜到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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