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住哪儿?”楚光心里已经盘算着,如果距离不远,就骑电瓶车送白江月回去,也省得让白江月这么折腾自己。
索性白江月讲的地方,确实离这里不远,骑电瓶车20分钟就能到了。
只是这个地方……她垂眸瞥了眼手机地图,亮起的手机屏幕映亮她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她又迅速确认了一遍。
可真让人没想到。
“正好我骑电瓶车呢,距离不远,我送你回家吧。”
白江月犹豫了一下,她抿了抿唇,轻声婉拒:“不大好吧,这样子会不会对你来说太麻烦了?”那轻柔的语调里,透着几分不想给人添麻烦的小心翼翼。
白江月的“回绝”反倒激起楚光的强烈助人之心。
楚光上前一步,语速不自觉地加快:“当然没问题了!要是你脚踩自行车回去,才让人放心不下呢!姐姐,你的脚还伤着你就敢骑自行车……”
楚光念念叨叨了一堆她的担心。
“来吧来吧!”楚光不由分说,伸手轻轻拉住白江月的胳膊,强硬地带着她走回到大楼的非机动车停车处。
来到停车处,楚光利落地将踏板电瓶车后方的小脚踏板打开,长腿一跨,先稳稳坐了上去,随后扭头,朝白江月扬了扬下巴,笑着招呼:“姐姐,上车。”
白江月站在一旁,眼神里透着些许局促。近些年来,她极少有在他人后座搭乘的经验,此刻已有些生疏,连怎么上车都不大记得了
她笨拙地抬手,手指轻轻搭在楚光坚实有力的肩膀上,借力缓缓坐了上去,姿势略显别扭,身体也不自觉地紧绷着。
楚光借着电瓶车后视镜,将白江月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见她坐得不舒服,便轻声提醒:“最好调整一下喔。”
白江月闻言,脸颊微微泛红,轻轻扭动了几下身子,努力调整到更为舒适的位置。
两人之间空着巴掌大的距离,白江月身体向后微仰,,脊背挺得笔直,双手紧紧拽着电瓶车后靠背。
楚光观察到她有些紧张,大大咧咧说:“没事儿,你放松,我要开车啦。”说话间,她轻轻拧动把手,电瓶车缓缓启动,穿梭在夜晚的上城街头。
起初,两旁是大片星光闪闪的高楼大厦,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可没过一会儿,电瓶车便一头扎进了黑暗之中。
楚光将远光灯打开,前方的道路这才勉强被照亮。这里是城中村,违章搭建的晾衣绳在头顶交织成蛛网,狭窄的街巷七拐八弯,房屋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昏暗的路灯稀稀拉拉地分布着。
这里是上城中环内唯一的城中村。
到了城中村,手机地图导航发挥的作用已不大了,主要还是靠白江月指路。
已经晚上九点多了,而城中村熄灯很早,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偶尔几户人家透出微弱的灯光。楚光为安全起见,骑车速度放慢下来,仔细观察路况。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撞到什么。
远处,有个路灯还孤零零地亮着,昏黄的灯光下,几个中年男人正围坐在一起打纸牌。楚光的目光瞬间捕捉到这一幕。
她出于一种想要避免冲突的直觉,本能的不大想在对方面前经过,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白江月凑近她的耳边,轻声吐出两个字:“直走。”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
无奈,她只得骑着电瓶车缓缓从那几个男人面前经过。果不其然,打牌的中年男子注意到她们,猥琐地朝她们吹口哨:“美女,去哪儿呀?陪哥哥一块儿玩吧?”
白江月表情厌恶,语气冰冷且带着高高在上的疏离:“灵长类动物研究所电话需要吗?他们应该对你们的行为模式很感兴趣。”
楚光心底暗暗赞叹,白江月这回应,犀利得恰到好处,又不失风度。
还没等那几个流氓反应过来,楚光已经猛拧把手,二人加速开着电瓶车扬长而去。
不多时,楚光将白江月送至她所居住的五层小楼门口,小楼有些破旧,墙壁上的漆皮脱落了不少,门口倒是也有个隐隐发光的路灯。
楚光停好车,让白江月下车。
这种环境实在有些糟糕了。走在黑漆漆的路上,看不清脚下,必须打着灯照明。一到了晚上10点以后,就只能借着昏暗的路灯和城中村的住户人家透过窗帘照出的光亮摸索前行。
这儿真的很容易给犯罪分子提供犯罪机会,楚光不禁这么想。
看了下时间,差不多快到10点钟了,为了明天的早起晨跑,必须保持着早睡早起的生活作息。
“那就这样子啦,我先走咯。”于是,楚光冲白江月摆摆手,笑着说。
她的衣袖忽然被扯住。
“你想……”白江月面对着她,长发在风中被吹起,缎面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露出她消瘦的脖子和锁骨,白皙的肌肤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微光。
还是那副冷静中带着一丝温柔的面孔,但莫名像某种危险而美丽的深海生物。“你想上来喝口水吗?”
“我……”楚光下子愣住了。
作为一个暂时不想谈恋爱的拉子,她觉得暂时避免和漂亮的同性过于亲密相处,甚至是共处一室为好。
可此刻,看着白江月那双含着期待的眼睛,她又忍不住胡思乱想:但是白江月的性取向呢?她是拉拉吗?如果她只是单纯的向自己表示友好和感谢呢?自己会不会太多此一举小题大做了?
“你上来陪我一会儿,好不好?”白江月见楚光没有反应。她的指甲调皮的划过楚光腕间跳动的脉搏,语调轻柔得好似在撒娇。
楚光原本波澜不惊的心,被这柔婉的一声,挠得心直痒痒。
“好吧。”楚光终究还是妥协了。
跟着白江月上了三楼,黑暗像粘稠的沥青漫过三楼的阶梯,手电光束切开的空间里浮动着细小尘埃,仅仅是让脚下蜿蜒而上的台阶显露出些许模糊轮廓。
倾斜的台阶,坡面覆着一层黏腻湿滑的不明物质,楚光不敢去碰沾满灰尘的扶手。
终于,两人的脚步在三楼房间门口停下。四周静谧得如同真空世界,唯有白江月掏钥匙的细微动静,在这片死寂中被无限放大。
除了楚光帮忙打手电照亮钥匙孔处,黑暗将两人的身体吞噬。
楚光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心跳声里,不单有对这黑暗环境源自本能的畏惧,更交织着一种难以言明的紧张。
终于,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房门缓缓打开。
白江月率先一步跨过门槛,踏入屋内,打开客厅的大灯。
“请进。”她立于屋内,眼眸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语气满是诚挚的邀请。
客厅那亮着的大灯,瞬间驱散楚光心头积压的阴霾,给了安全感。
她好奇又带着拘谨地环顾四周,水泥地,简陋的家具陈设,一个狭小的厕所,一间卧室,再加上客厅和局促的厨房。
客厅没有常见的沙发和电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占据大片空间的大写字桌,桌上放着一台散发着微亮光芒的笔记本电脑和键盘,几本实体书。
这里只有一把椅子。
楚光局促,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白江月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窘迫,快步走到一旁,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她打开矿泉水,大口的喝起来。目光瞥见桌子上的书名:《冷血》、《桶川跟踪狂杀人事件》、《人间椅子》。
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荒诞不经、令人忍俊不禁的念头:感觉白江月像一个杀人狂魔。
这想法刚一冒头,楚光便被自己逗笑了,文静柔弱的白江月,怎么看都与穷凶极恶的杀人狂搭不上边。你可别因为人家的职业是犯罪小说家,就无端臆想啊哈哈。楚光在心底暗暗数落自己。
白江月悄然站在楚光边上,她已脱下那件西装外套,眼神中满是歉意,语气甚至有些紧张,带着几分怯意:“不好意思啊小光,我一个人住,从没邀请过人到访,所以家里只有一张椅子,你不会嫌弃我吧?”
她似乎在为简陋的环境感到有些难为情。
“没关系的,我不介意!”楚光心里替她找补:一定是当作家赚的钱太少了,白江月一个毕业十年的单身女性,才会被迫住在这环境不好的城中村。
而且,有可能她真的只是太久没有与人交往了,才会这么不善言辞,让我来她家喝口水看到家里的环境还会让她难为情,实际上就是个人善嘴笨的好人啊!
这么一想,楚光眼眶不禁微微湿润。
目送楚光下楼,风风火火地开着电瓶车驶离,白江月的眼神漫不经心转向阳台。
她住的自建楼没有一个单独建造的阳台和升降晾衣架。一般都是用龙门架挂着伸缩杆晾在外面,或者是放一个落地晾衣架。
龙门架也是上城老破小和城中村最常见的室外晾衣方式,路过的游客常常被这种独特的地域生活方式惊讶到。
白江月回想起在这几个月里,她从一个刚搬进城中村,对这里一无所知的陌生人。早上出去买菜和菜市场的菜贩子们聊天拉近关系。傍晚的时候,再和遛狗的老太太老爷爷们唠嗑来获取信息。
“妹妹啊,我跟你讲,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又长的这么漂亮,刚搬来我们这儿,你要当心了。”一个头发花白的遛狗老太太对她语重心长,“最近几个月里,我们这儿时常有年轻姑娘丢内衣。本来刚开始,大家以为是风吹掉的,结果后面丢内衣的姑娘越来越多。那肯定是有人故意去偷内衣了,报了几次警都没有用……”
老太太激动,往地上啐了一口:“不要脸的东西。”
白江月听着老太太的话,低头应和,狐狸眼里露出一丝玩味儿。
作为一名曾经红极一时的犯罪小说作者,她的名字一度霸占畅销书排行榜,可如今,她的灵感源泉仿佛一口干涸的古井,任凭她如何绞尽脑汁,也挤不出半滴创作的甘露。
她曾将自己关在公寓里整整一个月,只为闭关,然而,草稿上,满是涂鸦的痕迹,正文被她写了又删,删了又写。
最后,电脑屏幕上,光标在空白文档前无情地闪烁,似在嘲讽她,这刺痛了她的心。
她也曾试着改写其他类型的小说来换换心情,虽然也还过得去,可离她犯罪小说的高度简直天差地别。
一天,她在当地的贴吧论坛上偶然听闻上城某城中村流传着一个诡异传言:有个神秘人专偷女性晾晒的内衣,作案多起却从未被抓获。
这段话,仿若一道闪电划过她混沌的脑海,瞬间点亮了她灵感的火花。
是啊,城中村人员复杂、鱼龙混杂,充满各种市井百态,能够为擅长写犯罪小说但创作灵感枯竭的她提供丰富素材,激发灵感。
白江月认为,为了写出精彩写实的小说,付出任何代价她都可以接受。因而她是故意住在这儿的,静等大鱼上钩。
当白江月拖着行李箱踏入这片城中村时,一股混杂着潮湿、油烟与陈旧气息向她侵袭。狭窄的巷道两旁,是密密麻麻挨挤在一起的低矮房屋。租客们操着天南地北的口音,或行色匆匆,或聚在角落闲聊。
她租下的小屋,屋内陈设简陋,墙壁中空,墙壁斑驳,楼下人看电视的声音都能传上来。但她毫不在意,满心都是即将展开的冒险。
经过一段时间的摸排和悄悄询问,她将范围从庞大的城中村缩小到一个具体些的范围,将住所搬得离都市传言发生地更近。
今晚去音乐教室之前,她从刻意行李箱里翻出一件黑色蕾丝性感内衣,手指轻轻抚过精致的花纹,这件内衣是她特意挑选的,足够惹眼,这便是鱼饵了。
她将内衣挂在窗外,内衣在微风中晃动。
紧接着,白江月将摄像头固定在窗台的一个隐蔽角落,调整好角度,确保能完整拍到偷取内衣的画面。
这是一枚门铃纽扣摄像头,这是她此前为了调研特意购置的高科技玩意儿,体积微小却功能强大,能在时间的黑暗中清晰捕捉影像,还能捕捉陌生人,一发现就自动给白江月的手机发警告。
而现在,她走到窗台边,看了一眼还在微风中飘荡的黑色蕾丝内衣。
再等等,她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
时针缓缓指向午夜十二点,大多数居民都已沉入梦乡,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打破夜的寂静。
突然,一个身形鬼魅的人从墙角处悄然现身,他头上戴着压低的棒球帽,看不清面容,他正攀爬着墙体和空调外机。
白江月的手机发出嘟嘟嘟的蜂鸣声,电脑显示屏上也显示出有个黑衣人。
黑衣人迅速靠近晾衣杆,他微微仰头,望向那件黑色蕾丝内衣,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确认四下无人。紧接着,他伸出一只双手,以极快的速度将内衣从晾衣杆上扯下,动作娴熟得让人胆寒。
白江月瞪大了眼睛,既紧张又激动,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双手微微颤抖着操作鼠标,试图将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放大,来看清这个神秘贼人的更多细节。
黑衣人得手后,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将内衣凑近鼻子,深深嗅了一口,那变态的举动让白江月胃里一阵翻腾。随后,他像是心满意足一般,将内衣塞进风衣内侧的口袋,转身准备攀爬到地面,逃离现场。
然而他往下攀爬不慎,一只脚在墙体踩滑,重重地摔在地上。
“绝不能让他就这么跑了!”白江月咬着牙,低声自语道。此刻的她,心中涌动着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那是身为犯罪小说作者对真相的执着追求,也是她不顾一切的偏执在作祟。
她什么都没有想,迅速抓起手机,冲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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