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亚麒很是好奇,想知道这位神秘人物是否本局训练出来的特工。
但毛万里所知也很有限,只听说她是西北某一单位驻京办事处处长的夫人,现与夫仳离独处。另外也知道她大约二十多岁,身形娇小,姿色出众,身上更有股难以形容的媚力。
其他就无从知晓了。
说到此次行动,毛万里说:“她曾经暗示过,只要我们做她的技术支持就够了,其他的都不用啰嗦。”
高亚麒悻悻地说:“其实,我就想知道她与石有五的关系究竟如何?”
“据她自称是师生关系,具体不详。”
两人说着话,车子已经开到西交民巷中国旅行社的楼下。
毛万里说:“我先上去打个招呼,然后再下来叫你。”
说着便开门下了车。
然而高亚麒坐在车里足足等了二十多分钟,才看到毛万里若有所失地走出来。
毛万里坐进副驾驶,道:“我们先回去,路上说。”
高亚麒也不问,只默然发动汽车,掉头往回走。
“夏小姐不接受指定之外的人与她接触,我无法说服她。”车上,毛万里摇摇头,似乎很是无奈,“她认为没必要牵扯太多人和事,各人负责相关事项即可。”
“她说的有道理。其实我们该重视的,还是夏小姐的情况报告。”
接下来,毛万里又约了夏小姐单独面谈,又了解到对方在石有五家出入自由,且声称此次行动不需要外助,并打算在石有五左右侍卫人员中选择一个可以用的对象,供她驱使。
高亚麒得知后,颇为赞赏:“这实在是上上之策。”
只要能锄掉汉奸,谁去都可以。
***
腊月廿七,是25岁的高飞和23岁的杨红叶举办订婚礼的大喜日子。
这是高飞第二次订婚。认识杨红叶之后,他决绝地和父母包办的婚姻决裂,悔婚了。
喜宴安排在晚上,操办得简单而温馨。除了杨家小院的五口人之外,还邀请了陈茂鹏、冯松有以及杨妈妈的一位老朋友。大家围坐在一张矮桌旁,高高兴兴喝着米酒,戏谑间夹杂对两位新人的祝福,一派热闹景象。
兴味正浓时,陈茂鹏笑着对杨妈妈说,“嫂子,给我们大家伙儿唱上一段吧。”
在鲁艺平剧院工作的杨妈妈是北平人,小时候学过京剧,此时倒也没有推辞,放下手中的碗筷,站起来就开唱。不料刚唱两句,就听到门外传来有人喊报告的声音,杨妈妈的唱腔戛然而止,冯松有起身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听到冯松有在外面喊:“老杨,你出来一下。”
大家这才觉得似有什么事情发生,都不再说话,只静静坐着。唯独一旁的陈茂鹏暗暗观察着高飞。
杨良书走到外面问:“什么事儿?”
窑洞窗口闪现出的微弱光亮中,站着一个身穿黑棉袄的男人,脸色白净、形容斯文,年纪大约三十出头的样子,通身的气质和衣着形成极大的反差。
杨良书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位是……”
“他叫甘南山。”冯松有说。
参加喜宴中途被冯松有叫出来,又突然看到一个陌生人,作为抗大农校政委的杨良书马上不自觉地压低嗓音问:“有事?”
“嗯。”冯松有很是为难地应了一声,“今天是孩子们大喜的日子……”
不等话落,杨良书说:“是工作的事情?那还是工作第一。”
“老杨,别生气。”
“我这是在配合你工作。”杨良书依旧压低声音,看了一眼来人,又道,“你说,他是冲着谁来的?”
“高飞。”
“高飞有问题?”杨良书转脸看来人,见对方在暗夜里点了点头,只好重重叹口气,“进去吧。但我有个要求,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请组织照顾一下我们的感受。”
拍拍杨良书的胳膊,冯松有转头对甘南山说:“来吧,老甘。”
见三个人进屋,在场的人都投过来诧异的目光。甘南山快速在每一个人脸上扫视了一遍,其间在高飞的脸上停留了十几秒才移开。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高飞心下有些慌乱,但面上还是稳如泰山。接触到甘南山投射过来的视线,高飞也只是静静回望。
见甘南山收了目光,朝自己点点头,冯松有说:“那你先回去吧。”
说完,径自在桌旁坐了下来。
陈茂鹏看了一眼冯松有,转头说:“这是怎么啦?来,来,大家继续,今天是高飞和红叶的好日子。而且高飞之前就已经说清楚了,没事儿了。”
杨良书有心想活跃一下气氛,便起身取下窑洞墙上挂着的龙头二胡,对杨妈妈说:“来,老伴儿,我们合作一段。”
杨妈妈笑着站了起来。只听一段简短的过门之后,杨妈妈开口唱了《红娘》中的一段,倒也应了景,重新把大家带回到喜庆氛围里。
戏文唱罢,陈茂鹏似是听得意犹未尽,要杨红叶也来一段,并且拿起酒杯满脸笑意地要跟杨良书碰杯。
杨红叶也不扭捏,抬手捋了一下额角的头发,站起来向杨良书征询曲目。
见晓光高兴地拍掌,杨妈妈伸手把晓光搂进怀里,笑着说:“听阿姨唱。”
杨良书放下二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放下酒杯,重抄二胡,和杨红叶合演了一出《打渔杀家》。
“新郎也表演一个节目吧。”陈茂鹏脸上笑容不减。
那个插曲似乎并未太影响在座人的情绪,场面再度热闹起来。细心的杨红叶为了不让气氛再度沉闷,便鼓动道:“朗诵可是高飞最拿手的!”
于是,高飞也站起身,声情并茂地朗诵高尔基的《海燕》。慷慨激昂的声音激荡在窑洞的每个角落。
就这样,说笑表演间大家都有了些醉意。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众人起身走出窑洞。
趁着送客,杨良书把陈茂鹏拉到一边,离开在小院门口客套着的众人一段距离。
两个多年的老战友和好朋友,素来有话直说。
“老陈,今晚那人是不是你们前段时间抓住的特务?”
陈茂鹏点头。
“那……”杨良书脑子嗡地一声,血直往头上涌,“高飞是红叶在北平发展的**预备党员,而且……从他来延安,他的表现一直很好。”
陈茂鹏沉吟了一下,说:“刚才那人,是戴笠‘汉训班’出来的特务。高飞跟我说过,他确实也参加过‘汉训班’,但后来退出了。到延安后,他更是切断了联系。”
“那你们对高飞有新的安排?”
感受到寒夜冷风的侵袭,陈茂鹏缩了缩脖子,抬手把大衣的毛领紧紧捏住,开口道:“是,这个新任务很艰巨,一旦出了纰漏,就会性命不保。对高飞是个极大的考验。”
杨良书听了,脸上不由流露出担心的神色,嘴上却说:“高飞能力是有的,一定能把新工作做好。”
陈茂鹏拍了拍杨良书的肩膀,走到小院门口,拽了拽高飞的衣角,轻声说:“去西安工作的安排,好好给红叶说说。”
“我还得给晓光说。”
陈茂鹏深深看了高飞一眼,然后点点头,背着手,跟着冯松有一道出了院门。
这一夜,高飞睡得并不安稳,他脑子里反复回忆着跟晓光从陌生到熟悉的过程。
在西安去北平的火车上时,晓光在他怀里睡着了,他轻轻拍着晓光的背,想着这个孩子家破人亡后只剩下一个不知何时才能见面的弟弟,便决定要把晓光当作自己的亲儿子来照顾。
很多时候,晓光都象个木头人。因为那次父母被杀的枪战,在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厚重的阴影。
到北平后,他又带着晓光跟随杨红叶母女去往延安。
一路上,晓光沉默寡言,总是死死拽着高飞的手不放。
去延安的路途很远,高飞都一直背着晓光,让晓光不由自主产生了对他的亲近感。路上多次受到宪兵和国民党的盘问和阻截,东躲西藏间,他感觉到脖子上勾着的细小胳膊紧了又紧时,便会轻声说,“不怕,有叔叔在。”
跋涉过千山万水之后,终于进入陕甘宁边区的共*党辖区。
那天,晓光终于说话了:“叔叔,我要尿尿。”
他很是惊喜,赶紧蹲下身子放下晓光:“尿吧。”
但晓光环顾四周,只害羞地站在那里不动。杨红叶大笑:“小孩儿还害羞,好,不看你,我们走了。”
众人都走到前面,晓光还是难为情站在那里。
高飞半蹲下身子挡住了:“这样行了吗?尿吧!”
晓光就拉下裤子尿了。
尿完,晓光抓住他的手,小声说:“叔叔,我想自己走。”
“不行。”高飞摇头,“你还太小,还是我背着你走。”
说完,高飞转过身,蹲下去,“来,上背,咱们继续赶路。”
小家伙终于开口说话了,这让他心底的担忧减轻了不少,好像背了个气球一样,轻快地跑着赶上了队伍。
一到达延安,高飞便完全进入了新角色——抗日进步青年,并且自觉担负起晓光父亲的责任。
然而晓光的情况不容他乐观。独自一人的时候,晓光就似个影子一样,毫无声息。高飞想了很多办法,都没能改变晓光这种状态。也因为这个缘故,他没把晓光送到幼儿园,而是整天带在身边,不管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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