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云小院里,刚睡醒的小奶娃正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
脸上细密的小绒毛在阳光下似乎都闪着碎碎的金光。
她挥动着小小的手,抓住柳氏一缕头发,像是找到了一个熟悉又新奇的玩具。
宋父一进门就看到这么一幕,顿时一身的疲惫瞬间散去。
“云瑾,你辛苦了!”
“老爷回来了!”柳氏连忙想要站起来,被宋父止住,“你刚生完孩子,躺着吧。”
他看向孩子,这可是他的第二个儿子!
宋父给孩子取名叫宋元止,柳氏自然没有意见。
这一次,她能顺利地生下孩子,这是上天保佑,老天慈悲。
要不是玉姝察觉不妥,提前做足了准备。若不是焦姨娘及时示警,只怕自己和止哥儿都要丧命于此。
她气自己,本该自己时时刻刻保护着玉姝,竟然让她小小年纪就生的这般成熟心思。若是自己立的起来,何必要女儿替自己出头。
她掩下心里的后悔、庆幸、难过等等复杂情绪,看向正在逗弄孩子的宋父,软软开口道:“老爷,妾这次能顺利地为老爷生下孩子,多亏了夫人多方思虑。派了方嬷嬷亲自守着,又找来冯大娘那样稳重的稳婆,不然,妾真是害怕……”
柳氏本就生得极好,此刻又故意示弱,双眼含泪,一下就滴尽了宋父的心里。
他搂住柳氏连声安慰道:“云瑾,你受苦了。徐氏是主母,自然该照拂你。你给我宋家又生了儿子,劳苦功高!我不能亏待了你!明天,我就安排管家把西城街上的两间铺子转给你,你们娘仨也有个保障。”
柳氏心里微动,不管怎么样,有银钱在手里,她和姝儿、止哥儿的日子才有底气。
上次青云寺事件,这个男人心很绝情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自己又怎么敢忘了呢。
徐氏那里,她总要想办法讨回来。
不仅柳氏这么想,宋玉姝更是不愿意坐以待毙。
她一想到周氏是自己找人请回来的,就气的要死。
不过,她更好奇,焦姨娘怎么直到周氏有问题的。她去问过焦氏,可焦氏却矢口否认当时说过什么,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这让宋玉姝也毫无办法。
当日无法向宋父解释的事情实在太多,她还得另外想个办法。
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几日后,宋父果然把铺子的契书了送了过来。
两间铺子,分别是做药材生意和点心生意的。看出来,宋父这次倒是真的用了心思。
柳氏把宋玉姝叫了过去,把两张契书交到了她手里。
宋玉姝看清了是什么,心中微惊:“娘,这是?”
柳氏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温柔地说道:“姝儿,这是你爹给我们的两个铺子。以前娘总觉得不争不抢能换个安生,结果差点害了你们。”
“这次要不是你,我和你弟弟可能就……”
柳氏说着就要落泪,她忍住哽咽,重新定了定神说道:“止哥儿出生,你爹高兴,这才趁兴给了这些。既然给了,我们就拿着。”
“娘想着,你虽然年纪小,却极有主意,这两个铺子不如你就趁机会练练手,多去看多求学,也省的以后什么都不懂。”
宋玉姝没想到柳氏竟然想将这两个铺子就这么给她管着。
就不怕自己年纪小,把钱都胡乱花了或是把铺子搞黄了吗。
柳氏看出女儿犹豫,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姝儿不用想得太多,我问过你爹了,这两个铺子,生意稳定。平日里,娘若去,你就跟着。你下学的时候,可以过去看看,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掌柜。”
宋玉姝倒不是担心自己应付不了两个铺子,而是对柳氏的信任有些惶恐。
虽然她也诚心诚意的想将柳氏当做亲人,可毕竟自己不是真正的宋玉姝。
血缘之间那种天然的信任和包容,她有时候还是做不到。
但在柳氏眼里,自己就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对自己是全心全意的相信和依赖的。
内心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瞬间做了决定。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柳氏,开口道:“娘,其实我之前一直不敢告诉你,我现在已经有一间铺子了……”
“啊?”柳氏难得失态,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她,“姝儿,你才将八岁,怎么会有铺子?”
宋玉姝摸了摸鼻子,心中无奈腹诽,哎,又得说谎了。
她向柳氏解释道:“我有幸认识一位神医,把她介绍给了姜伯母,就是我在学堂的朋友——姜灵儿,她的娘亲,治好了她的病。是姜伯母和姜伯父送给我的铺子。”
柳氏一时无法接受接受,“什么神医朋友,姜夫人生病?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宋玉姝无法,又将事情真真假假向柳氏讲述了一遍。
柳氏长长地叹了口气,看向宋玉姝,“即便如此,也不该要人家的铺子啊。这回礼实在太重了。”
宋玉姝忙解释:“娘,姜伯母说了,那柳神医说什么都不要诊金,这铺子有一大半是给柳神医的,我只是代为接管。”
柳氏这才稍微接受了些。可打理一间铺子到底不是小事,女儿竟然瞒下了所有人,悄悄地办了这么多大事。
若是被老爷和夫人知道……
宋玉姝一眼就看明白她的担忧,她笃定地说道:“娘你放心,这件事只有我和春雨知道,现在还有娘。铺子里也有我信任的人在,不会让父亲知道的。”
柳氏还能说什么呢。既然如此,拿着两间铺子给女儿就更放心了。
绸缎铺子在柳氏这里过了明路,许多事情就好办多了。
^
趁着学堂还没开课,前几日,宋玉姝护佑安排卢风去打听一下冯氏和周氏两个稳婆。
卢风办事越来越稳当妥帖,今日一早给她送信,说已经查到了。
那冯氏和周氏可真是劣迹斑斑。
冯氏总在接生的时候故意夸大产妇的情况,把无事说成有事,把小事说成大事,故意惊吓产妇和家人。
然后在接生的紧要关头索要高价。
遇到那种真正难产的产妇,她自己束手无策,又不愿承认,白白耽误了救治时间,害得多名妇人难产而死。
一开始,众人还未察觉。
直到有一次,碰到了懂行的在场,现场揭穿了她。
众人这才渐渐惊觉,这冯氏拿的都是带血的钱啊。
可惜了已经死去的产妇,人走已入土,再也查不出些什么。
而那周氏,根本不是县里最好的稳婆。吴婶那日去打听稳婆时,有一个婆子主动出来交谈,并介绍了周氏。这才让吴婶误会。
周氏专替内宅做一些损阴德的事,这些年不知道害了多少妇人和孩子。
只是她是有些小聪明的,从不在柳州县内做这等事,都是接外县的生意。
这次若不是县令夫人找来,她是不会破了规矩的。
宋玉姝听完,一边庆幸一边又后悔。
徐氏果真是费了心思了,竟然留有后手。先是派了冯氏,又派了周氏,真是要置柳氏于死地。
不过,既然两人都不是什么良人,就让她们狗咬狗好了。
宋玉姝思索片刻,拿出了10两银子交给吴婶,然后仔仔细细地叮嘱了一番。
吴婶知道自己找错了人,差点害了柳姨娘,觉得实在是没脸待下去了,当时就要带着六丫离开。
宋玉姝留下了她。
现在有机会好好与那两个恶妇算账,吴婶自然没有二话。
她提前送信约冯氏在茶馆见面,说是夫人安排自己给她送辛苦钱。
冯氏本来以为这一趟算是白干了,对方是县令家,自己也不敢闹事。
没想到过了几天,竟还有钱拿,就欢欢喜喜地就去了。
吴婶特意在门口等着冯氏,两人热络的样子恰好落入了“偶然”路过的周氏眼里。
周氏顿时疑窦丛生,悄悄地跟了上去。
这一跟可不得了,她心中愤愤不已,咬牙切齿道:“好啊,都是干的缺德要命的事,竟然偷偷地给那冯婆子钱!老娘冒的风险一点不比她小!”
可这事私密,周氏到底不敢当众闹出来。
回家后越想越气。
她拿县令府没办法,拿冯婆子还没办法吗?
这钱,合该有她的一份!
周氏干脆饭也不吃了,抬腿就去了冯氏家中,张嘴就要她把钱分出一半。
冯氏本来拿着10两银子准备去作身新衣裳,没想到钱还没焐热呢,周氏闻着味儿就来了!真是晦气!
她没好气地冷嘲热讽:“你也好意思来要钱。我好歹还在宋府里住了好些日子,做了些事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来了那么半宿,丁点事都没办成,也好意思开口问我要钱!你算是哪根葱!”
周氏本来就心里窝火,被冯氏一顿挖苦,哪里忍得了,扑上去抡起胳膊就抓向了冯氏的脸。
两人瞬间扭作一团,都不是善茬,打起来与市井泼妇无异。
终究是在冯氏家里,周氏单枪匹马,最后既没拿到钱,又挂了一身彩,只能扶着腰哎哟哎哟地回了家。
吴婶一直悄悄跟着周氏,回家后全都讲给了宋玉姝听。
宋玉姝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周氏果然很有战斗力,不过,光这样可不行。”她俏皮地看了一眼吴婶,“咱们还得再使一把劲儿!”
冯氏也被打地不轻,脸上挨了好几巴掌,又红又肿。
她一边上药一边对着自己男人抱怨,“臭婆子跟疯了一样,也不看看她平日里都干得什么伤天理的事,不缩起头过日子,还敢上我这里要钱!嘶!小心我把她那些事都给抖搂出来!”
冯氏喋喋不休地痛骂周氏,全然忘了自己做的也不是什么见得光的勾当。
还没等她伤好,县衙的捕快突然上门传令,“冯氏!有人到县衙击鼓状告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冯氏想问是谁告她,但捕快哪里还管她问东问西的,拖着她就去了县衙。
经过人群的时候,有个人与她擦肩而过,只留下一句“堂上若应对不了,可找县令夫人帮助”便迅速离开。
冯氏来不及反应,人已经被押进了公堂之上。
“啪!”
宋县令正襟危坐在堂上,惊堂木落下,冯氏吓得立马跪在了地上。
浑身抖如筛糠。
不怪她自己先漏了怯,实在是她对自己做过的事很是有数。
宋父喝道:“冯氏,有赵氏一家状告你给他家妇人接生之时,妄用虎狼之药,害得产妇薛氏和腹中之子丧命。你可认罪?”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