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绕行小镇,路过十字路口时,忽然听到前方空中传来了悠扬的钟声。
那声音轻灵飘逸,叮叮当当地响了一阵,便熄了。
陈隙驹有些好奇地盯着那边看了几秒:
“那是什么声音?”
“教堂的整点钟声。”连恕听了下钟声,“估计,听起来是六点。我们也需要找个暂时的落脚点了。”
“教堂?”陈隙驹吃惊地问,“哪儿有教堂?”
单线条的他完全没考虑这个六点是早上还是晚上。
“诊所对面。”连恕平静回答,“送赵薄去诊所时,远远地瞟到一眼。”
他说着,忽然停步,抬手指向前方一栋四层小楼:
“喏。那儿,就是我们要住的地方。”
陈隙驹顺着连恕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一栋粉白色的欧式小楼,在一楼门口上方斜挂着一个大大的牌子,写着:
明日旅馆
下方一行小字:
欢迎远方来客在此歇脚。
“走吧。”连恕率先走近小楼,抬手敲门,“还记得系统的提示吗?如果之后我们还停留在外面,恐怕会很危险。”
“可你不是说——”要晚上去把赵薄带出来吗?
陈隙驹一句话还没问完,就看到眼前小楼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位穿着棕色毛皮大衣、脖子上围着粉色长毛围巾的老婆婆探出头来。
她一头夹杂着灰白色的棕色卷发,乍看到两个生面孔,眯了眯眼睛:
“干什么的?”
“我们来住宿。”连恕说,“请问还有空房间吗?”
“空房间多得是。”老婆婆嘟囔着说,“来吧来吧。从哪儿来的啊?看你们不像是本地人。”
“哦,来镇上找朋友。”连恕说,“他家太小,就把我俩赶出来自己找地方住。”
陈隙驹偷偷看了一眼连恕,发现刚才还冷着一张俊脸的对方此时微微露出一点笑容,立刻就让他本就很有存在感的脸变成他人注意力的中心,漂亮的五官让人几乎眩目。
看老婆婆的反应就知道了:
“哦哦好,来吧来吧!”
她笑着伸手打开门:
“欢迎来到拉玛耶娜小镇。希望你们在这里住得开心!”
“怎么称呼您呢?”连恕自然地接话,“您叫我皮特就行。这是我朋友,塔姆。”
“叫我塞拉诺婆婆就行。”老婆婆眯着眼,咧嘴笑道,“你们俩这名字太普通。这么帅的小伙子,应该有更好听的名字。”
“跟我来吧。”塞拉诺婆婆转身向前走去,“现在是淡季,旅馆很多空房间。”
跟着塞拉诺婆婆上楼的时候,陈隙驹没忍住靠近连恕,用气声问:
“我们没钱,怎么付款啊?”
“谁说我们要住到最后?”连恕没有回头。
“你们住202。”到了二楼,塞拉诺婆婆从毛大衣里找了一圈,摸出一大把钥匙,从里面摘下一把递给连恕,“打算住几天呀,小伙子?”
“三天。”连恕接过钥匙,“谢谢您。”
“没事,有什么问题来找我,我住一楼101。”塞拉诺婆婆笑了笑,冲两人挥挥手,“看你们俩脸都冻红了,快进去歇歇吧。”
连恕把钥匙插进锁孔,打开了门。
这是一间很简单的双人房,两张小床中间放着一个小柜子,门旁边是一间简单的厕所。
进了屋子锁了门,陈隙驹急忙问道:
“你说,我们不住到最后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连恕一边回答,一边在房间里左看右看,“最迟明天,我们就会离开。”
“那你说我们住三天……”
“随便说的。”
连恕走到窗前,打开窗。
此时正值傍晚,夕阳暖橙橙的光漏进室内,将连恕的侧脸染上一抹暖色。
然而,连恕的表情却渐渐地沉了下去:
对不上。
时间,季节,对不上。
他们此前在冰原上一路赶路,他有留意过天色和周围环境。如果不是后面天灾降临,其实最开始温度至多十度左右。
而且……天空几乎一直没有暗下去。
那应当是南极的夏天。
但现在——
连恕的目光落在旁边的柜子上,那里立着一个小小的电子闹钟,不仅显示着时间,也显示着日期:
五月十六日。
时间:早晨六点二十二分。
从刚才听到教堂钟声获知准确时间起,他心中就存着怀疑,这会儿看到闹钟,终于确认。
这个时间点……
连恕抬头看向窗外,只见到地平线上游离着一抹暖光,天色暧昧不明,既不算白日,也没有完全黑寂。
他一把拉上窗帘,思绪沉沉:
晚上日出天光变亮,清晨再黯淡下去——现在是南极的初冬。
在这个时间节点,已经完全无法按照正常时间来看待南极的白日与夜晚,因为它看起来是完全颠倒的。
因此,他们也要尽快抛弃原先的时间概念了。
死镇和活镇,不仅场景大相径庭,时间线也完全不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今晚怎么办?”陈隙驹连忙问,“我们一起去找赵薄吗?”
连恕言简意赅:
“等会儿,你待在这里。”
“你要自己去带出赵薄?”陈隙驹连连摇头,“不行!系统不是说不能乱跑,有危险吗?”
“所以,你要留下。”连恕说,“你要负责,让所有人相信——”
房间没有开灯,连恕的侧脸一半笼在黑暗中,更衬得他像是写在空气中的一抹水墨,纤薄但沉着:
“我一直在旅馆呆着。”
“好、好吧。”陈隙驹点点头,“那我们现在干什么呢?”
连恕没有脱外套,直接走到两张床中靠里的那张,往床上一躺:
“睡觉。”
陈隙驹:……
他正要说话,就听到连恕冷冰冰地加了一句:
“小点声,别说话。”
回忆起之前连恕休息不足时的低气压,陈隙驹大气不敢出,踮着脚走回自己的床,再回头看——
那边,连恕似乎已经睡着了,外套的兜帽盖住脸,只露出一截光洁白皙的下颌和修长的脖子。
他的睡相出奇地规矩,平躺抱着双手,清浅的呼吸声浮在空气中。
陈隙驹挠了挠头,忽然觉得,虽然天还没黑,但自己也困了。
他于是也上了床,大概是之前高强度跋涉本身就疲惫,很快就睡了过去。
.
“当——”
似乎是考虑到居民睡眠,日落之后,钟声弱了不少。
一片静谧中,明日旅馆二楼临街的小窗悄无声息地开启,一道身影悄然翻出,踩在下方一楼延伸出的屋檐平台上。
他正要继续动作,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进怀里,将一条带子挂在脖子上,重新拉好拉链。
接着,这个人利索地翻下屋檐,猫一样轻灵地落在地面,隐入阴影。
楼上,一只手伸手将窗子关上,屋内灯光影影绰绰,在磨砂玻璃上模糊地映出影子——
数量,是两个。
连恕在街对面看了一会儿,注意到陈隙驹完全完成自己的要求后,才离开了旅馆附近,向诊所出发。
夜晚的小镇格外地安静。
头顶还没完全黯淡的天光被乌云遮蔽大半,投下一点模模糊糊的光晕。
这样的能见度下,要辨认出白天走的路,和小镇各个建筑的方位,简直是地狱级难度。
连恕沉静地睁着眼睛,看向前方一团模糊的黑暗,脑海中一片立体地图迅速成型:
陈隙驹和别人不知道的是,只要是连恕走过一遍的路……
他就不可能再忘记。
很快,连恕就确认了自己下一步该前进的方位。
他正要迈步,耳朵却突兀一动,清晰听到不远处有轻轻脚步声向自己这边靠近。
连恕没有犹豫,立刻闪身离开路面,躲进了旁边一处建筑的阴影中。
他在黑暗中静静地观察,直到来者的面容暴露于微弱的光芒之下:
那是个留着一脸络腮胡,身材魁梧,有着小麦色皮肤的警察。
他的胸前,有什么金属的反光闪了一闪,但是隔的距离太远,并不能看清。
这时,警察胸前的对讲机嘈杂地响了,伴随着接触不良的杂音:
“滋啦……佩特鲁,不在这边。我怀疑他……滋滋……进入了教堂,或者附近的诊所。”
“收到。”警察简单回复,“我在步行道这边也没有看到。稍后,我就和你汇合。”
他们在追踪什么人。
看到警察走远,连恕放轻脚步跟上了对方。
这不仅是因为两人的目的相同,而且——
连恕怀疑,警察在追踪的人,很可能和系统说的“主线任务”有关。
另外很重要的一点是。
这座小镇,远比连恕想得要更不“正常”。
从进入小镇的方式,到进入后的所见所闻,连恕都默默铭记在心。
也因此,发现了数不清的漏洞与危机。
而在这种情况下——
已经无所谓暴露与危险。
因为能获得更多的信息,就代表着处境更安全,在这种信息差太大的时候,隐藏和防守是无用的。
所以,他让陈隙驹留在了旅馆里——
因为他无法确定对方能够在缺乏信息的时候,完成任务。
连恕还是比较喜欢自己去处理关键的事情。他并非不信任他人,只是这点信任比起失败风险来讲不值一提。
更何况……
连恕微微侧头,看向挂在脖子上的小相机。
他有这个。
而后,他继续追着警察的步伐向诊所的方向赶去。
白天的拉玛耶娜小镇就已经很安静了。
到了黑夜,这里几乎变为一片死寂。
因此,如果有声音,就会格外明显。
戈麦斯警长娴熟地在黑漆漆的小镇里行走,他在小镇里执勤了十九年,就算闭着眼都能摸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眼看就要走到十字路口,戈麦斯警长却忽然耳朵一动,猛地停下。
他扭头,锐利的目光扫过身后的街道。
错觉吗?
他刚刚,好像听到了另一道脚步声。
拉玛耶娜由于它的特殊性,是个人数稀少的小镇。
尤其是午夜时分,基本不可能有居民停留在外面。
但等了十几秒,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影,对讲机又传来搭档的呼叫,戈麦斯警长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等他的身影来到诊所门口,后面的建筑阴影里才走出一个人。
连恕无声地呼出一口气,心想:
这个警察真的很敏锐。
刚刚一路跟过来,好几次都差点被发现。
如果不是他之前在野外拍动物,能娴熟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后果可想而知。
前方隐隐传来交谈,似乎是警长与他的同伴汇合。
连恕没有直接跟过去,而是轻手轻脚地绕到了另一边,来到了诊所的后门。
他摸上智能门锁,手指娴熟地拂过几个数字——
“咔哒”。
门开了。
小科普:南极因为特殊的位置,一般分为冬夏两季,每年4月~10月为冬季,11月至次年3月为夏季。
因为南极洲面积大,纬度跨度大,不同位置的日出日落时间也很不一样(而且有十个时区)。在这里仅以我个人设定位置参考,经查询5月16日时,日出时间为12:21:29 AM。日落时间为07:15:25 AM(以南极洲乔治王岛为例)。不过我感觉挺晕乎的,大家就当白天夜晚看吧别想时间了()
参考来源:1. 中国气象局网站 2. Maplogs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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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冰封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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