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说这样的话的时候,他都是温柔的。何故安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他以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看向何昱尘的双眼,哽咽着问:“为什么要这么快……?”为什么要这么快说出来?为什么不能等一等,起码,等到……
可是,等到什么时候呢?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可是他气,气何昱尘替他做决定,气他不声不响地独自做那个拆散他们俩的“恶人”。他没再说话。
何昱尘再次开口,眼中是一种极其少见的隐忍和悲伤:“乖,听话。”
何故安长久地盯着他的眼睛,最终泄气了,也妥协了。
他们,真的到此为止了。
病房里,何奕铭说他好了,可以出院回家了,被何故安勒令在医院里继续住着。
何奕铭想起来问他直接这么跑回来在C大那边的学业怎么办?何故安给他倒了一杯水端过去说:“跟老师请假了,等你再好一点我就回去,不差这几天。”何奕铭放下心来。
中午何昱尘提着饭回来,都是清淡营养的饭菜。医院离家不太远,他跟何故安拿了钥匙回家自己做的。支起小桌板摆好碗筷,何故安催促何奕铭赶快尝尝。
何奕铭一眼看出来这菜出自谁手,感动地看向何昱尘:“小尘啊,这次真的是麻烦你了。”何故安趁热打铁:“老何,你不知道,你昏迷的时候需要输血,是何昱尘救了你。”
何奕铭眼眶发热,刚认识不久的孩子竟能为自己做到这份上。何昱尘摇摇头,“我没办法见死不救。”何况冥冥之中父子连心。
何故安忍不住打预防针:“爸,假如……”他还没说完就被何昱尘的视线制止了,于是换了个说法:“您看何昱尘比我孝顺多了。”被何奕铭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后脑勺。
结果就是何奕铭在住院期间一直没看出他俩隐瞒的秘密。
一周后,医生给何奕铭进行了一次复查,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只是叮嘱说他的身体整体状况大不如前,以后要时时注意着,住院没必要,建议回家修养。
何昱尘立马去办出院手续,何昱尘在病房帮忙收拾东西。
带来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他们在医院门口叫了出租车回家了。
车上,何故安要回家了,心情放松下来,就想起了一件事。他大叫一声,吓得司机差点握不稳方向盘。何奕铭也吓一跳,“这是怎么了?!你这孩子,是不是忘了什么?”
的确忘了什么,这几天兵荒马乱,生活混乱心也乱,何故安转向何昱尘,问:“阿宿呢?你跑过来阿宿一个猫在家不会饿死吧?”
何昱尘的心脏被他揪起又放下,有点无语:“我走的时候把它拜托给楼下的婶子了,放心吧,不会饿死的。”何故安放下心来,安静了,车一路顺利地开到他们家门口。
付过钱谢过司机师傅他们才拎包进门。再次跨进这座小院,何故安的心情简直天翻地覆,他们不是父子俩人相依为命了,他们的家里多了一个亲人。
阳历三月的天乍暖还寒,晚上何故安怕何奕铭着凉让他先回卧室了。他在杂物间里翻箱倒柜找出一条电热毯,铺在客厅沙发上,如今他和何昱尘关系特殊,睡是不可能再睡一张床了,他怕自己靠得太近徒增伤心,需要让自己冷静一段时间。
但他还是心疼何昱尘,强硬地把卧室让给他。
卧室里灯光昏黄。经过这么一次,何奕铭也不敢再折腾身体了,他索性无事可做,就准备熄灯睡觉。这时卧室门“吱呀”响了一下,门缝里探进来一颗脑袋。
“哟,小偷干什么来了?”
何故安瘪瘪嘴:“我不是小偷……”
他是来坦白从宽,外加求证的,与何昱尘一起。
他们走进来带上门,在床边搬个小凳坐了。
何奕铭温和地看着他们。
沉默许久,何故安终于受不了他这样的注视,豁出去般地开口:“爸,我是不是不是您唯一的孩子?”
何奕铭怔住。
“您还有一个孩子。”他狠狠心继续,“在很小的时候就不小心弄丢了对不对?”
何奕铭惊讶,他竟然知道了,不过想想,这么大的事也不可能瞒一辈子。他叹了口气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何故安接着说,自己先红了眼眶,“我小的时候看到爸一个人对着妈妈的照片叹气,您当时是不是特别难过啊?为什么不告诉我?一个人伤心?”
被勾起往事,何奕铭眼眶湿润,“你那么小,用不着承担那些。”
何故安哽咽,“可我早就不小了……”他抓住何昱尘的手腕给自己借力,“对不起爸,我擅作主张去做了亲子鉴定。”
何昱尘一直没说话,这时却反握住他的手,说:“不关你的事,亲子鉴定是我做的,叔叔,是我让医生拿您和我的血测的。”他拿出准备好的鉴定报告递过去,“应该是我要说对不起。”
何奕铭压下震惊看完报告单,整个人已经说不出话了。
何故安担心,去摇他的手:“爸?”
何奕铭流下泪来,抬起手去触碰何昱尘微微颤动的肩膀,发现自己的手也是颤抖的。
他失散多年的孩子,他的尚未取名就不知所踪的“宝宝”,就是眼前这个孩子。本以为这一生再难重逢,却在此时此地再次触碰到他的体温。
“对不起,对不起,是爸爸不好……”
坦白完了,现在只差一个确切的证实,何故安动动唇却说不出话来。何昱尘替他问:“所以,您是我的……爸爸,我是您的孩子,也是安安的哥哥,对吗?”
“是。”
尘埃落定。悲喜难辨。
时隔多年父子重逢,何故安当然替爸爸高兴,可是这也意味着,他与何昱尘再没可能了。
何昱尘把这些年的经历挑挑拣拣,把还说的过去的讲了。何奕铭听着只觉得心脏抽痛,小孩子流落在外哪能不艰难,他十分感激收养何昱尘的阿婆,“那位秦女士是位心善的人,有机会我一定要去拜访。”
何昱尘想起手帕的事,也一并说了。何奕铭当然记得,“那是你妈妈亲手绣的,我们两个人不知道起什么名字好,就先一直“宝宝”“宝宝”的叫着,给你的小手帕上绣的就只有一个“何”字。”
那段日子太苦,何奕铭几乎是哽咽着讲完的。
“我真是糊涂了,都没有怀疑你和我们一个姓。当年四处打听,连警察都找不到,你妈妈身体不好,再加上这么一打击,没过两年就去了。”何奕铭一想起那段日子就满心自责,“转眼就要二十年了。宝宝,你恼不恼?就是恨我也是应该的。”
何昱尘怎么会恼,他握住父亲的手,“阿婆待我就像亲生孩子一样,我没有受过什么委屈。而且现在我知道了,爸爸从来没有忘记我。”
回忆太苦,谁都不想再尝一遍。夜话完毕,他们各怀心事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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