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披散着头发红着眼眶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女生：她高挑，扎着马尾，一身利落的制服上面印着“脑域战略部”，她正关切地看着叶秋。

“叶小姐，你没事吧？“

叶秋慌忙用手理了理头发：“没事没事，您是？”

她望了望四周：“这里不方便说话，我可以……”女生用手指了指黑漆漆的房间。

“哦可以可以。”

叶秋敞开门请她进来，灯打开的瞬间照出地面上的一片狼籍，就好像自己的所有不堪正明晃晃地展示给别人看，她有些尴尬。

“你坐，我收拾一下……”

叶秋连忙捡起地上散落的书，把东西物归原位，那个女生也帮着收拾起来。

“抱歉啊我……”

“没事的叶小姐，这样的事情换作谁都不好受。”

女生投来一个微笑，她笑起来很可爱，有两个小酒窝。

她此刻正在受千夫所指，网上铺天盖地都是黑料，不管真假也好，此刻有一个人愿意说理解她，叶秋感觉心里一暖。

她给女生倒了杯水：“你是……”

“我叫林意妍，是脑域战略部的研究员，也是黎先生的助手。”

居然是黎衍的人。

“幸会，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叶秋在这个节骨眼上想的比较悲观，她猜测应该是来被从脑网中除名之类的，总之不会是好事。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叶小姐想好今后怎么安排了吗？”

“我……可能接一些小型的企业演出之类的，混口饭吃吧。”

说实在的，叶秋也没有想好，在陵都最大的节日中失误是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企业愿不愿意找她也很难说。

“我给你提供一条路，你有没有意向加入我们。”林意妍递出一张名片，上面写着她的名字。

“我们可以保证为你安排最好的食宿和生活。”

天上不会掉馅饼，叶秋立刻警觉起来：“我一个异构者加入你们战略部能做什么？”

黎衍管理的脑域战略部是执构者的天下，里面应当全部是算法工程师、研究员之类的人物，她实在想不到异构者能有什么用处。

“我们目前正在开发一个项目，具体是什么还不能告诉你，你同意加入我们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叶秋脑子里出现一个阴谋论，有没有可能是她脑海里的声音已经被黎衍发现，脑域战略部要抓她去做人体实验？

极有可能。

她眼神紧张地盯着林意妍，她似乎看出了她心有顾虑：“叶小姐你放心，我们黎先生非常看好你，认为你有绝对的能力胜任我们的职务。”

叶秋还是无法相信她这套说辞，相比于被拿去做实验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目前来说她更愿意试着过泯然众人、勉强维持温饱的日子。

“没关系叶小姐，我们不强迫任何人，黎先生要我对你说：像你这样的人，普通的生活已经不太适合你了。”

她把名片放进叶秋的手里：“等你想明白了就联系我。”

送走林意妍后，叶秋直接把名片塞进了抽屉里，她刚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就有人来给她送温暖，傻子才信。

“神的国，就在你心里。”

“别吵。”叶秋敲了一下脑袋，林意妍来了一趟倒让她清醒过来不少，现在当务之急是找新的住处，她猜这几天ARS的人就会来赶走她。

三天后，ARS的人过来把她“请”了出去，她现在犹如丧家之犬，往常敬重她的人也上赶着往她身上再扔一片菜叶子。

叶秋提着行李搬进了预付三个月房租的单身公寓里，位置离市中心非常远。

往常ARS为她安排好了所有吃穿住行，想要的东西直接要就可以了，她没有任何需要花钱的地方，自然就对演出报酬无欲无求，经常“为爱发电”。

她现在后悔了，早知道有今天当时就应该狮子大开口。

现在这些积蓄也还算充足，就算每天不工作也能维持个半年，可是半年后呢？

幸好她的身份还是个异构者。叶秋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去各大剧院和企业应聘，可人们一看她是叶秋全部都摆手摇头，没有人敢收她，即使叶秋一万个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再出现失误也被回绝。

只有几个小酒馆和餐吧愿意收留她，但是只允许在后台伴奏，总之不许露脸。

她每天回家的时间都是后半夜了，领着微薄的薪水回到小小的公寓，一股巨大的孤独感和委屈便会瞬间将她淹没。

她从小在福利院就显露出艺术天赋，是天之骄子，ARS把她往头部艺术家的方向培养。18岁时，她顺利地成为一名异构者，服务于陵都各种重要的场合。

从那时起，她的世界便充满了灯光与掌声。

可如今，那些曾为她喝彩的人连走在路上都会对她露出鄙夷的表情。哪怕她表现得再努力，再卑微也于事无补，人们只当她是最廉价的表演工具，她甚至连露面的机会也没有。

她盯着镜子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双眼布满血丝，妆容褪去，只剩下精疲力尽的样子。

一辈子就要过这样不能见人的日子吗？

“像你这样的人，普通的生活已经不太适合你了。”

忽然想起几个月前林意妍说的话。

她嗤笑一声，原来连普通生活都不如。

她本来不相信她说的话，现在终于承认了：她不甘心。

她有傲气，她不甘心在后台弹一辈子的钢琴，一辈子过着见不得人的生活，一辈子为了一点薪水把自己活成一个廉价的工具。

她是叶秋，是陵都辉煌的缔造者之一。

她不该像一条流浪狗一样活着。

她猛地起身，到处翻找，最终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那张名片。

她想赌一把。

“之前的话还作数吗？”

“作数。”对面传来林意妍平静地声音。

“我猜你已经想通了叶小姐。”

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接走了她，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叶秋猜测着未来会发生什么。

“神的国，就在你心里。”声音再次响起。

这是什么意思？她在心里问，可它还是没有回应。

叶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早晨，汽车正停在脑域战略部门口。

她走下车，林意妍已经在等她了。

她领她走了进去，穿过层层实验室和廊道来到黎衍的办公室。

“你好啊，叶秋小姐。”黎衍伸出手。

叶秋只在重要场合的时候见过他，两人只是点头之交，私下里连半句话都没说过。

她回握他的手。

叶秋想抽开的时候发现黎衍并不打算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叶秋小姐，你可想好了，进了这里要出去可就难了。”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叶秋心中警铃大作，更加用力地想拔出自己的手。

黎衍笑了一下松开手，叶秋猛地向后退了几步。

他回到座椅上：“你不用害怕，在这里不会有人刁难你，你会百分之百受到我们的尊重，享受最好的待遇。”

他顿了顿：“但我有个前提条件。”

“什么条件？”

“你接下来接触的项目属于最高机密，我们会对外宣布你死了，陵都此后不能留下你的一点痕迹。”

“相当于我人间蒸发了？”

“是的，为了项目安全考虑，你的档案会被删除，从此陵都再没有异构者叶秋，即使你私自叛逃，也只能以无构者的方式存在，不能养活自己。”

“还有，”他接着说：“而且我不能保证你在这个项目里绝对安全，你的……意识，有可能会死亡。”

“这……”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据我所知，你是个孤儿。”

“这就是您选择我的原因吗？”叶秋有些恼怒。

“原因之一。”

“我可以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如果你拒绝的话，现在就可以坐上外面那辆车回到你的单身公寓里继续过你的生活。”

他拍拍手，林意妍拿出一个箱子，里面装满了现金。

“这些钱你可以拿走，一个天才过着那样逼仄的生活我实在不忍心。”

她从小就是为人们的鲜花、掌声、喝彩声而活着的人，这些就是她生活的全部意义，没有这些她什么都不是，她只是不想过那种无人在乎的日子。

黎衍说得没错，她可是个天才，比起死掉，她更害怕回到那个一无所有、毫无还手之力的自己，这比贫穷更可怕。

叶秋缓缓抬起眼，看着黎衍：“我需要做什么？”

黎衍笑了：“欢迎你正式加入我们。”

几天后，叶秋在出租屋自杀的消息瞬间抢占各大报纸的头版，人们说她是因为羞愧自杀的，在追求极致艺术的陵都里相当于切腹自尽以谢罪，是相当有骨气的事情。

这个事情很快被舆论炒作成一代天才巨星的陨落，她的专辑、采访、杂志瞬间被抢购一空，叶秋在“死后”又再一次走上神坛。

总之，在某种程度上她的的确确是尸体一具了。

风头过后，人们很快遗忘了这个曾经盛极一时的艺术家，所有周边产品滞销，无人问津。

叶秋当然不知道外边世界的变化，她的脑域访问权已经被限制，战略部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她整天无所事事的瞎逛，问林意妍她总说时候未到。

就在她躺在草坪上晒太阳的时候，林意妍走了过来，挡住了阳光。

“叶秋，时候到了，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