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兰德D系零号开往渡流的第三日。

通过全舰广播，简活力十足的声音传出:

“要进入渡流检查关卡喽。”

娟儿坐在椅子上，系好了安全带。

雇佣兵在不远处，和将她们带到宇宙的商人说话。

列维拿过大王的行商证，扬起眉头：“过期了。”

“我还有身份证明。”大王愿意交出除了命和钱外的一切：“放心吧，只要给一点钱绝对会放我们过去的！”

雇佣兵们要进渡流，但没有通行证。

能主的通行证会暴露飞艇所在，有引来追兵可能，现在只能靠商人了。

简笑了一声：“你还挺了解啊。”

“我跑了三十年，也是有些经验了。”大王极尽所能放低姿态：“能帮上各位的忙就好。”

就是这叫简的金发男人从窗口拽住径庭，将他拖出货车，甩到了宇宙里。

这一幕，让大王连做了几晚的噩梦。

在到目的地前，这群人会留他一命。之后……就看他逃跑的速度了。

雇佣兵们似乎和商人达成了协议，商人走向驾驶室，雇佣兵们朝她们走来。

“快到渡流了吧。”娟儿说，无人回应。

这三日，商人不断道歉，说他是为了营生，却只字不提要帮她们回去。

她和宁宁一起照顾了克里丝两天，就在今天早晨，克里丝死去了。遗体和其他人一样进入了焚化炉，成为宇宙星屑的一部分。

宁宁趴在简怀里大哭，娟儿没有哭。经历了一系列唤起情绪的疲惫，感情似乎逐渐远离了她。

“到了渡流后，你们去哪里，要怎么去，自己决定。”列维说。

“渡流是独立星，”安珺敏盯着列维，“联合会都管不到的地方，我们没通行证，怎么去其他地方？”

“找商会帮忙啊，商会的人都很亲切，知道你们有难处绝对会出手相助。”纳鲁跃跃抢答：“而且渡流的商人遍布全宇宙，跟着他们，哪儿都能去。”

列维：“商人从能主那儿拿到的钱，会在到渡流后平分给你们。”

他不提还好，一说就有人发出抽泣。

当她们首次站在观光走廊上，望着窗外的宇宙时，有人腿一软，坐倒在地。

飞行器在地球上已普及，但漂浮在天空，和在一拉门就会被真空拉扯开的宇宙中，感受天差地别。

掉进宇宙，和被能主吃掉，不知哪个更可怕。

“不解风情啊，列。”简从驾驶舱中探出头：“愿意的话也可以来找我们哦。”

他同宁宁对上目光，后者的脸颊微微发红。

走进驾驶舱，列维下意识看向高处。

这几日贝塔就睡在高处，白天不见踪影，会在饭点突然出现，也只让他和那个叫娟儿的摸几下。

从没见过这样不喜欢人摸的狗，有些意思，更想让它摇着尾巴扑来了。

察觉到下方视线，贝塔打了个哈欠，睁开一只眼睛，望见屏幕上的太空检查站。

主航道上的星球，不属联合会管辖范围的地方，在落地前就要检查。

也就是说，这艘飞艇马上就要降落。

意识到这点，贝塔一个激灵抬起头，瞪圆了的眼睛亮晶晶的。

不受联合会管辖的地方，也意味着不受地球上所有国家约束，她终于挣脱束缚，她……自由了？

贝塔立起身体，纵身一跃。

小狗在地上狂奔，在驾驶室中跑了一圈，又冲出驾驶室，绕着大厅里撒着腿跑。

到了尽头，它又转身冲进驾驶室，跳上沙发。

她要自由了！

“发狗疯了？”简捏着下巴。

“遇到了高兴的事吧。”列维靠倒在沙发上，朝贝塔伸出手。

贝塔很开心，列维的手接近，她一脚踩上他的腿，蹭上他的手心。

是好闻的味道，初夏的气味。

列维将小狗抱到怀里，简也试探性地靠近，刚碰到小狗，小狗一扭身，伸出爪子往空中一抓。

她也不是想摸就能摸的！

“不叫的狗最可怕。”简有些愤愤。

自己哪儿比列维差了！

就像是反对简的话，贝塔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汪！”

小小的低吼声，列维感受到了小狗身体中传来的震动。

他蹭过它的下巴，笑看向简：“它在反驳你。”

“这么小的狗，不可能听得懂人话吧。”纳鲁说。

我当然能听懂人话，还能听懂很多语言。

贝塔晃了晃脑袋，表示否认，纳鲁朝她做了个鬼脸。

“快到了。”贝姆提醒。

几人戴上头盔，坐到操纵盘的椅子上，假扮成仿生人。

通讯处接通了飞艇的视讯系统，工作人员冷冰冰开口：“你的通行证过期了。”

“啊……？这不可能啊！我的通行证刚办不久的！”大王坐在屏幕前，听上去还真像是刚得知这件事：“要不，身份证明行吗？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去去去，我们没那么多时间和你废话。现在立刻离开渡流。”

“别啊，大人们。通融通融，渡流上商人这么多，不多我一个。”大王语带恳求：“这个数行吗？”

即刻，一笔汇款打入了通关处屏幕正下方的账户。

这账户最早是用来缴纳罚款，罚款悉数上缴给商会再分配，如今大部分都进了通行处工作人员的荷包。

“我的出身地有个风俗。头一次见面，必须给对方一份见面礼。”大王的声音充满诚意：“这次是萍水相逢，待我在渡流有了立足之地，以后还要各位多多关照。”

“……行了行了，过吧啊。到了记得去办个新通行证，身份证明也不是在哪里都有用。”

关卡即刻打开。

“谢谢啊。”大王说，手心里都是汗。

视频关闭，简摘下头盔，砖头看向大王：“脸不红心不跳啊，你小子去做演员得了。”

“什么水平自己还是清楚的。”大王一转态度，谦逊道：“那，我能开货车走了吗？”

对大部分商人而言，加入渡流的商会是个不错选择：能通过商会扩展人脉，不管去到哪里都有渡流在背后撑腰。

但大王深知，对渡流而言，自外而来的小商人，是给渡流庞大的商人量锦上添花。底层商人若不擅经营，就是白缴会费，当提款机的命。

他是独立商人，可不想落了地被商会追在后面招揽。

“你的车还有用。”列维也取下头盔，手伸进口袋，拿出一个袋子，扔给大王：“我买下它。”

大王伸出双手，接了过来。

平平无奇的布袋，里面放着什么，大王打开袋口，里面的东西还未触到光，已闪闪发亮。

“这，这是……”大王不可置信地将这东西拿在手中，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抖。

宇宙矿石，星球塌缩过程中诞生的产物，找到它的概率比世界末日明日来临高不了多少，说它是这世上最为稀有的矿石也不为过。

自它第一次出现在人们视野中，已达七十年，发掘热潮与日俱增，丝毫未褪。

大王曾有幸于远处惊鸿一瞥。一看就知道，眼前这指甲盖大小的绝对是真货。

这些雇佣兵还真他奶奶的有些宝贝！

“说出它的名字会被诅咒。”列维淡淡道：“带它走，车留下。”

围绕着它有不少传说，大王是听说过，说出宇宙矿石的存在就会死去。到底是缩小它的流通范围，推动价格的手段。

不过，大王自不会在忌讳的人面前打破禁忌。

他不再多说，忙不迭出了驾驶舱。

有了这个，他无论想定居哪里，都不愁吃喝了！

“……你蛮坏心的，列维。”大王出去后，简望向列维。

少有人拥有，也就少有人知道。一般人将这矿石示于他人，活不过三日。

“赌局而已。”列维看了他一眼。

赌局，列维轻飘飘说出这词，简怔了一瞬，心底涌起一股凉意。

他笑着摊手，在椅子上转了一圈。

将矿石当作货物卖掉，为自己做的事付出生命的代价。大王的结局已是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