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兔端着屏幕，迟迟没有说话。

嘎拉司简直无法分辨出玩偶是不是还活着：“请问——”

“这件事。”黑兔抬起小小的脑袋，盯着嘎拉司：“不要对任何人说。”

“我明白。”

“……包括白。”黑兔拿着视频转身走到桌边，一下跳到椅子上：“你去找特兰，告诉他渡流的情况。”

联合会每三个月去一次渡流，特兰是负责登陆的人。

嘎拉司又等了两秒，黑兔没有再说话。

他实在没法从布偶的脸上看出什么，恭敬地告辞，退出了房间。

让他不要告诉另一位会长，就连互相隐瞒这点，也是普通人的所为。

黑兔看着视频，一遍遍看着，将它连上了屏幕，在大屏幕上看，看得目不转睛。

两个仿生人的一举一动，将其他人打翻在地时的角度，迈出步伐的大小，低垂着头的身姿……

放映忽然切断，屏幕那头，穿着黑西装的白兔突然出现：“黑，你看到我那个波点的领结了吗？”

屏幕那头不再是空旷的房间，而是堆满了杂物的地方。

永动的八音盒在转动，水晶般的声音传到屏幕这头。

各种各样的东西都堆在地上，散落的书本，搭载一起的积木，各式各样的小衣服，脑袋没了的人偶，角落里坐着穿着整洁的等身金发人偶，一堆好似烧毁了的焦黑碎片，用完了的能量盒堆在一起，圈圈画画的白板上贴满了照片……

杂物日积月累，越堆越多，好像从没打扫过。

黑兔对上白兔就快贴到屏幕上的脸，吓了一跳。它不动声色地关上抽屉，隐藏了映像。

“八音盒旁边看看？”黑兔说，声音有些干涩。

“啊，等等。”白兔踩过散落的拼图，用四肢蹦蹦哒哒的样子就像是只普通的兔子。

白兔循着声音，扒开成堆衣服，好似伸手在黑洞里翻找，抓出了一个八音盒，将它扔到一边。

八音盒和矮桌撞到一起，脆弱的盒身破碎，声音也戛然而止。

“找到了！”白兔伸手高举领结。

它拿着波点的领结，对着屏幕比了比。

黑兔坐在屏幕前，没有说话，好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白兔停住动作，看了黑兔一眼：“会面不顺利？身体找回来了吗？”

“没有。”黑兔说道：“我会派人搜索。”

“是么，那可是迄今为止性能最好的身体，弄丢了就糟糕了。不过，就算捡到也没人能用啦。”白兔说着换上了新的领结，耳朵往两侧转了一下，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穿着白西装的黑兔快速回道：“我怎么会隐瞒你。我们是双子，双子之间不会隐瞒，我们约定过。”

“是的，这才是我们能站上顶端的原因。那就这样了，等你的好消息。”白兔说着切断了通讯。

黑兔抬起手朝屏幕挥了挥，和白兔告别。

屏幕黑去，玩偶的手停在空中，半晌后落下。

“我会带回好消息，不会让你抢先。”黑兔拉开手机，将它和相框平放在一起：“我才是……母亲更爱的那个。”

渡流星。

快到宿舍，治安队队员在走廊尽头离去，安珺敏一下甩掉了娟儿的手。

“为什么你帮它说话？”她咄咄叫道：“明明它是仿生，我们才是真正的人！”

“对不起，”娟儿轻声道：“但是......我还是不觉得贝塔是坏的……你说要杀死它，没有这么严重吧。”

“你在飞艇上没看到吗！”安珺敏质问：“仿生人暴走那么可怕，而且有些仿生人程序错乱后还会违背主人的命令。仿生人条例规定了，仿生人不能杀人……！”

“但是……”娟儿还是不觉得小狗会做出危险的事。

从她最先叫出“贝塔”那刻，她就觉得自己和白塔之间被什么连接着。

“他是被迷惑了，我不能让贝塔得逞……”安珺敏低声说道，推开了房门——

人脸大的瓷碗里装了满满一碗白色半凝固体，散发着奶香。

列维用勺子拌开，贝塔舔了一下，呼噜几下，眨眼就吃完了。

她舔了舔嘴边的毛，盯着列维：“你不惊讶？”

“什么？”列维又盛了一大碗，放到了贝塔面前。

“我会说话。”

“普通的狗能在墙上蹦来蹦去？”列维露出一副显而易见的神情：“但我确实有好奇的事，你能告诉我吗？”

原来早就被看穿了。

贝塔有些不服气：学着他的语气问：“什么？”

列维扯了下嘴角：“零号上仿生人的暴走，是你做的吗？”

“……不是。”贝塔说着低头又吞下了一大碗甜点，就像是为了掩盖什么。

学他说话，擅自把别人当成笨蛋，真是单纯的小狗。

“恩，原来如此。”列维笑道：“我相信你。”

他这么一说，贝塔反觉得不安，默默吃着。

她不擅长撒谎，因为撒谎必然被看穿，希望这次不会。

凌晨十二点，夜巡时间。

人类的夜晚，能主的早晨，列维忙了两天中午才休息，十小时后重新上阵。

今天巡逻的夜间小队只有列维和贝姆两人。

纳鲁要跳上车，被站在后车的列维喝住：“我们的目的是去救人，不是送命。”

夜间能主活跃，不能和白日相比。

纳鲁还年轻，家里又有一个父亲，不能让他用生命冒险。

“那它怎么就能去？”纳鲁指着车里。

贝塔的爪子拔在后窗上。

她本想悄悄溜进车中，驾驶座的贝姆都还未察觉，竟被纳鲁发现了。

列维顺着纳鲁视线探身看来，贝塔一个翻身，掉进车里。贝姆望着后视镜，椅背正好挡住了贝塔的一系列动作。

贝塔正为没被发现自喜，车门一下拉开。

她还没来得及翻过身体。

肚子朝上趴在后座上，两只前爪勾在身前，仰头往后看去，对上了列维的眼眸。

小狗虽没表情，却好似透着股狡黠。

列维要提起她，小狗吃了三分之一饱，有了精神，扭动身体躲开了。

她要节约体力。想找到能源，跟车最方便。

一人一狗对峙了几秒，贝姆趴上椅背，往后看：“怎么了？”

贝塔说她想说话的事，暂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我很贵的。”她说：“会被偷走。”

哪怕是看似没有野心的他，在知道她的能力后，也会想要拥有吧。

列维表示同意，但又说贝姆值得信赖：“他是我从小认识的人。”

“你要带狗去？”贝姆盯着洗得干干净净的小狗，他已听到了列维没穿衣服在院子里和狗一起洗澡的事，估计有些夸大：“这种体型能主一口一个。”

“没问题。”贝塔说道：“我是从能主嘴里活了下来。”

贝姆瞪圆了眼睛，抬手用指节敲了敲脑袋：“列，我可能需要休息。”

“装了人声系统。”列维关上车门，一把拽起小狗，一字一顿道：“仿生的。”

刚才来找他的女人说要杀死它，让它自己留在这里他也有些不安。

纳鲁会把嗅觉灵敏的狗和臭袜子放在一起，实在不可靠。简的伤还没好，况且贝塔也不与别人亲近。

“你刚才说了。”就在这时贝塔歪了下头，眨巴眼睛：“不会抛下我。”

列维表示投降，还顺势蹭了它一下。

贝塔的爪子又挥到空中，但无处安放。

“纳鲁，商会今晚要送一批人过来，拜托你了。”列维坐进车里。

纳鲁也没了意见：“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