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自缢时，已经承认自己的失败，坦然面对自己的死亡。

然而痛苦过后，她整个人轻飘飘地往天上飞，头脑一片混沌。

“公主？”

太平的面前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她急得迎上去道：“婉儿，你……你……真好，死了还能见到你。”

上官婉儿掩口轻笑，道：“痴儿，你还没想起我是谁？”

此话如同霹雳一般在太平耳边炸开，庞大的信息席卷而来。

太平这一世的记忆流入白琼一千多年的记忆洪流中，慢慢融为一体。

良久，白琼才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人，脸上有几分茫然无措。她在天庭与织女只是点头之交，没想到转世成了太平，织女成了上官婉儿，两人竟然是莫逆之交。

织女笑起来：“回到天上，你难道不认我这个朋友了？我知道你要回来，就一直等着你。”

白琼想起唐隆政变时，婉儿拿着圣旨等待自己，却被李隆基斩首旗下，顿时悲从中来，忍不住上前抱住织女，哽咽道：“不该你等我，而该我等你。”

织女拍拍白琼的后背，笑道：“往事都过去了，不提也罢。我不负你，你不负我。这就很好。”

白琼擦泪道：“你很好。”

忽然，两人对视，白琼破涕为笑，织女莞尔，隔阂消融，又如在凡间那样亲密无间。白琼挽着织女的胳膊，骂起李隆基的无情、狠辣和残忍。

正说着，忽然白琼突然想起什么，往织女身后看了一眼，奇道：“长蘅也下去历劫了？”

白琼历劫是堪堪过关，满分一百，她的表现只能打六十一分。前半生被蜜糖般的环境所驯化，埋进小楼成一统，享受着风花雪月，不管外面春与秋。

后半生投身政治浑流，淈泥扬波，搅弄风云，成为千百年来第一位封号为镇国的公主。但是与她的母亲武则天吞天沃日的心志相比，太平差远了。

不管如何，白琼还是在生死一线中度过劫，劫后重生。幸甚至哉。

按理来说，作为与白琼最亲密的伴侣，长蘅更应该过来接人，安慰如同死里逃生的白琼，但怎么没看到人来。

织女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吞吞吐吐道：“他……仙君……说要给你个惊喜。”

织女边说边携白琼回到天上，将其送到中天，笑说：“我先回去，改日咱们再聚。”

白琼强留不得，只好目送她离开，才进了中天，突然眼前一亮，以碧蓝二色为主的中天陡然张灯结彩，金碧辉煌，每个宫殿都挂着“恭喜天妃历劫归来”的幌子。

“有病吧。”白琼心中纳罕，长蘅并不是张扬的人，这样混乱的审美会让她觉得中天换了仙君呢。

她继续往前，在涵虚殿前见了长蘅，灵光一闪，继而勃然大怒，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

白琼立刻执剑砍向长蘅，长蘅慌忙躲避，忙道：“等等，你听我解释。”

白琼怒极反笑：“等我打完，再解释也不晚。”说着万千剑光便往长蘅的身上网罗而去。

遮天蔽日，无所遁逃，但却诡异地在长蘅滞了一瞬，瞬间消散。

“好呀，你还敢回手？”白琼紧随其后，剑光如电，朝长蘅刺去。

“你等等，消消气。”长蘅喊道。

白琼一剑势如破竹，如大江涛涛朝长蘅倾泻，长蘅连连后退。

“打死你，我就消气了。”白琼身姿轻灵，如穿花蝴蝶般。

长蘅理亏又心虚，想要让让玉京，谁知玉京来真格，不动真格的，看样子真要被打死了。

中天的水天之中地动山摇，窝在僻静宫殿中的中天长史身子晃动一下，连忙护住身下的典籍，指挥众人道：“不要慌，不要慌，大家保护好典籍！”

刚说完，就听见轰鸣一声，不远处的宫殿塌了，波浪轰鸣着卷来，宫殿外蓦地出现金色的阵法，那波浪前赴后继地冲撞拍打着阵法。

小吏抓住柱子，惊恐：“长史，是谁来打咱们中天了吗？”整个宫殿都在颠倒晃动，就像大海上风暴中的一扁舟。

“要碎了，要碎了！”小吏惊恐看着护着宫殿的阵法裂开的蜘蛛纹。

“天要塌了吗？”小吏欲哭无泪，即便他成了仙，难道他还是难逃被水淹死吗？

狼狈不堪的长史用捆仙索将自己和桌子拴在一起，给下属们打气：“没事，不怕，这是咱们仙君和天妃切磋呢。”

轰隆一声，长史的头撞在桌子上，差点撞晕。

“蛇！蛇！”小吏惊恐地指着外面喊道。

透过门窗，他们看见远处如同小山般的一黑一白两条巨蛇绞在一起，杀气腾腾，覆海翻山，骇人心魄。

这小吏最是怕蛇，浑身如抖筛一样。长史嘴角一抽，没好气道：“那是咱们仙君和天妃！”

“啊？”

“啊你个头！”

白琼将中天砸了一遍，才出了胸口的郁气，化为人形，冷哼一声。

长蘅浑身青青紫紫，陪笑道：“这下好了？”

白琼冷笑，长蘅打了响指，中天的宫殿顿时恢复如昔，碧水蓝天，荷叶田田，莲花如火，涟漪荡漾，静谧而安详。

长蘅又揉了揉了脸，消了青紫，又是清冷如月的仙人。他笑道：“恭喜。”

“你也知道恭喜？”白琼冷笑着进了涵虚殿，里面早已备好了肴馔酒食，正巧她也饿了，便坐下来吃饭。

长蘅殷勤地给白琼夹菜盛汤。白琼边吃边问：“青城那边有什么事吗？”

临走之前，白琼将青城城隍庙的事务托付给了扶嘉女，扶嘉女解决不了的紧急事情可以寻长蘅的帮助。

扶嘉女的小儿子就是当年助白琼逃脱天兵追杀的九殿下。因盐神的香火大部分落在了父亲和儿子们的身上，扶嘉女修行缓慢。

白琼得了将军之职，便邀请扶嘉女加入麾下，扶嘉女欣然应允。

长蘅回道：“没什么大事，倒是有一件小事，扶嘉女传信过来说，石姥姥三年前因神力衰竭，消散在天地间了。”

白琼闻言惊了一下，道：“这是怎么回事儿？石姥姥她……”

石姥姥的原身是一块石头，天生异象，每逢下雨之前，石头上凹处就氤氲出一片水迹，故而被百姓祭拜祈雨。

几十年后，这块奇石在香火和信仰浸润中诞生了一位小小的神灵，唤作石姥姥，生得面黑手粗，脸生沟壑，如同乡下的老婆婆一样豁达乐观心地仁慈。

只是人心不足，对石姥姥的态度从原先的敬畏，渐渐变为凌逼。

天不下雨，人就鞭挞石头，石姥姥受不住又加上心善，就强耗神力下雨，一来二去，愈演愈烈。

又后来，人们开始祭祀龙王河神之类掌控雨水的神，将石姥姥抛之脑后。

石姥姥原形有毁，又失了香火，无职无责，也不想再有职有责，就游荡蜀中，神力慢慢枯竭，就消散在天地间。尘归尘，土归土。

白琼想毕，不待长蘅解释，叹道：“石姥姥心肠软，即使那般被凡人对待，也不恼不怨，碰到能帮的人或妖就帮一把。我曾邀她，她不同意，说自在惯了。”

长蘅唏嘘道：“可惜了……”

白琼点头道：“若其他神仙被凡人那样对待，早就寒了心。她说，自己因祈雨而生，难道只受尊崇，不受凌折？”

两人吃了饭，白琼和长蘅回到青城处理遗留的庶务，自不必说。

两日后，织女设宴邀请五方帝君并家眷，庆贺历劫归来。白琼与长蘅一道去了，回来后又还了席。

忙了数日，白琼回到青城刚歇了几天，泰山那边就传信，要调她去西北。

传信的是彩鹊，白琼看完景武送来的信函，问：“西北的情况怎么如此严重，连土地和山神都被赶了回来？”

彩鹊道：“将军有所不知，昔年太宗皇帝攻灭东突厥与薛延陀，征服高昌、龟兹和吐谷浑，设立安西四镇①，百族臣服，东西互通。

一面是大唐的疆域中出现了胡神祠，另一面是胡商胡人往来腹地，建了不少祠庙。

最有名就是那什么祆教，供奉了个什么斗战神，据说极为厉害，把在北边驻守的将军都打退了。元帅想着你修为高，让你去试试这斗战神的成色。”

白琼闻言笑起来：“这祆教我知道一二，元帅生前将他们的信徒打得满头包，想来这斗战神也不是多么厉害的人物儿。”

彩鹊道：“元帅叮嘱你要小心些，这斗战神神通变化无端，娘娘你要留心些。”

白琼笑道：“我知道了。”

彩鹊离开后，白琼立马交接了事务，往西北飞去，要会一会这别处来的神明。

①-引用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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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