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哥，我还是不忍心……
“嘎——”
突如其来的声音像是鸭子叫，相当具有喜感。
鬼王一怔，宋放歌却是眼前一亮，立刻将八卦图引回，丢出若干法器符纸，再施道法。
一只金色的雁形目大鸟猛然振翅起飞，将寒冰之剑推回数寸，让宋放歌免于致命伤害。
那是宋放歌珍藏在胸口很久的一只千纸鹤。
那天他回来，看到桌子上放着只姑且还算端正的黄纸叠的千纸鹤，虽然有所怀疑，但他相信，这就是林舒啸叠的。
太难得了！明明前一天给女鬼们折纸折得她们痛哭流涕的……那我就收下了。
洗过几次衣服，换过几次位置。
一直到今日。
黄纸所成，不论符咒、折纸，皆有所寄托。
是林舒啸救了他，他也要一鼓作气，救林舒啸自由。
宋放歌倾尽毕生所学，将当时通遥道长教导他苦心孤诣研读的玄门理论与修炼所得的功法通通凝聚到桃木剑之上。
鬼王正讶异着剑被逼退，还有这鸟怎么这么丑，却忽见桃木剑当头劈来，力斩天灵！
“你不要他命了！”
我自有分寸。宋放歌缄口不言，眼中光彩越发炽烈。
八卦之象汇入剑锋，与鬼王护体阴气相遇，在林舒啸头顶处碰撞出奇异的色彩。
以柔克刚，拨乱反正，扶正阴阳。
——荡出层层气浪，尘埃四散，剑锋却未再下沉半分。
伴随着聒噪的鸭子叫与雁鸣声，一团莹绿色的光芒蓦地弹开至数丈之外。
而后，金色的鸟分崩离析，化作灰色的粉末。
林舒啸身体一软，向下瘫倒，仍旧人事不省。
毫发无损，除了天灵有些灼红。
宋放歌急忙扶住他，自己的膝盖却开始打软，脸色已是毫无血色。
不过一剑，看似容易，实则令人力竭，连桃木剑上也出现了一道裂纹，小葫芦亦然，引得符文隐隐发光。
绿色的光芒逐渐化形为一张人脸，凶神恶煞，头顶半秃。
“你好狠辣！”
他的光芒逐渐化作身体躯干与官袍，手中已经握住一条通体发绿的带刺鞭子。
“但先解决了你，再用这容器也不迟。”
宋放歌轻叹一声，将人护在怀中，阖眸念咒，对袭来的鞭子不闻不问。
灵动的长鞭淬了毒液似的，仿若灵蛇出洞，顶着闪光的刺，张开捕猎的下颚，露出各自的毒牙。
惊雷闪烁，黑暗骤明。
雷霆将黑夜撕裂出一道口子，三团白光瞬息袭来，将鞭子抵开。
“阴冥君，你可知罪？”
五雷轰顶，天地失色，阴风咆哮之间，雷光在鬼王身边盘旋，三团白光已然化作人形。
左首黑衣长袍，头顶“天下太平”，横眉冷对，手持锁链，腰间挂着若干镣铐；右首白衣白袍，头顶“一见生财”，笑容可掬，却垂下一条鲜红的长舌。
正中之人面色青黑，红须似扫把，瞠目似鸡蛋，身着官袍，腰间佩刀，凶恶之余，威风八面，乃是先前曾见过的判官陆之道。
那日他在葫芦上留下印记，又得人请托，特地来到蒿里山。若非是葫芦裂隙，惊雷开天，此等隐秘之地，非一时半会儿能寻得。
“陆判！二位无常！”宋放歌站不起身，只能口头见礼。
“我道你们在哪里，幸好没来晚。”陆之道点点头。
阴间有名的官差一下子来了三位，纵使鬼王狂傲蛮横，终究只是江塘之主，也不敢小瞧，立刻退后，释放出鬼王之力，打算背水一战。
黑无常锁链立时抛出，白无常紧随其后，与陆之道各据一角，围拢鬼王，显出神通。
宋放歌怔怔看了片刻，又低下头，理着林舒啸的发梢，微微出神。
地面又开始颤动。
空中再次惊雷大作，竟是自远方山后腾飞出一条长长的黑影，仿佛飞龙在天！
它身上趴着什么，尾巴后还冒着黑烟，让人怀疑是快要熄火的加长汽车。
等到近了，宋放歌才意识到。
“八爷！小狐狸！师兄！还有……”
正在打架的黑无常微微侧目。
“地脉震动，通向此地，我们把一些趁机作恶的孤魂野鬼送过来。那边的……就是鬼王？”
那条长长的带着条状花纹的蛇，正是柳八的原身乌苏里蝮，此时体型放大了三五倍。他身后的蛇蜕里塞着好些条黑糊糊的阴魂，像极了黑烟。
“哟——叽……叽……”小狐狸跳到林舒啸身上蹭他脸，担心极了。
“师弟，幸好你没事！”宋放歌的鬼师兄张霈潇眉开眼笑，“小狐狸你等在这，我和大蟒蛇去帮忙！”
“蝮蛇，谢谢。”
随即两道一长一短的黑影冲入混乱不堪的战局，开始了五打一。
“哟——狐狐，打架，棒棒！”
宋放歌连忙揪住狐狸尾巴，“别过去，神仙打架，太危险。”
小狐狸左看看右看看，还是趴到林舒啸身上，慢慢蹭他手背，又往他手心里钻。
双拳难敌四手，更别提六手一蛇一鬼了。
陆之道趁着鬼王被分散心神，手中捏个枷诀，寻个破绽，将他咽喉制住。
赶巧黑白无常分散左右，对个眼神，各执锁链，捆住鬼王双脚。
不能动作的鬼王随即被柳八一头顶得腹中翻江倒海，又被一道阴雷打得外焦里嫩，绿光里冒着火星子。
“正神不附身，附身非正神。”
陆之道淡淡收紧枷锁，将阴冥君的舌头都勒得往外吐，“鬼神不见得比人高明多少，不过是更会些混乱阴阳颠倒黑白的本领罢了，能在善恶之间多捞到点好处。”
白无常故意伸长了舌头，嘲讽之意满满。
“你们……以多欺少……”鬼王挣扎着，低声咆哮。
“对付邪恶势力，人民群众的心是一致的，力量是无穷的。这点道理都不懂，还是江塘鬼王啊？”张霈潇笑眯眯的，“要不是师父腿脚不便，也得亲自往你身上捅几个窟窿才是。”
柳八点头附议，张开自己的血盆大口，两颗尖锐的毒牙闪闪发亮——谁能想到他是个警察呢！
宋放歌抬头，对上鬼王几乎凸得掉出来的眼睛，声音轻，却不容置疑。
“阴冥君，拜托你，作为鬼就矜持一点……这个世界上能动小林哥的，只有我！”
虽然他差点说成“能上他的只有我”，真是好糟糕的台词。嗯，上身的意思。
陆之道拍拍衣服上的土，“你俩看着他，我得问问他俩。”
黑白无常领命，站在奄奄一息的阴冥君身边虎视眈眈，看他不老实还得踹一脚。
“你们带来的这些，是路上作恶的野鬼？正好在此地收归。”陆之道一把抓起地上的蛇蜕，数着里面三十六只造孽的鬼。
“呜呜呜大人我们错了……”里面的家伙鬼哭狼嚎，又怎么能打动铁面无私的判官？
“嗯，是这位鬼先生，小狐狸，和我。”竖瞳微阖，柳八心里还有些嘀咕，刚刚那小狐狸居然也挺能打的，不愧是胡门血脉——他毕竟没看到陈满渊黑化现场，那狐狸凶起来，到底是犬科的，和狼也是一家人。
“我师父掐算到这个日子地脉涌动，让我留意那些心怀不轨的野鬼。我抓了几只发现没拿法器收鬼，正愁鬼呢，这位蛇老大就贡献出他的蜕皮，帮了大忙！”张霈潇点点头。
柳八吐着信子，想说他是蛇老八来着。
“我了解了。”陆之道从身后掏了个乾坤袋，像是无底洞一样，将蛇蜕里的一众鬼魂塞进去。
看得张霈潇挺馋的：这法宝阴间有零售么？
“你要想要，给你个葫芦，和你师弟一样的也不是不行。”陆之道看得出来，随即从乾坤袋里掏出个同款葫芦，打个封印上去。
“谢谢陆判！”张霈潇大喜，将葫芦接了去，想着有朝一日终于有了奇遇，得到难得的宝贝，果然还是应该多走动，多做好事！
柳八在旁边等着，突然被黑无常提了一嘴。
“那边的蛇，你也是老八？”
柳八立刻闭上嘴收回舌头，咧个笑出来，“嘿嘿，不敢。八爷您是货真价实，我柳八只是柳门自家的老八。”
黑无常面无表情，这才满意地转回头。
柳八扭了扭身体，暗想：谁知道在人间真的会碰上七爷八爷，这才允了他们这么乱叫……
陆之道又向宋放歌要过裂开的小葫芦，皱皱眉头，放在鼻尖轻嗅。
“这葫芦中可是锁了一名女鬼？咦，怎么还带有血海冥河的血腥气？”
没去过血海冥河的人自然不知道这是哪种气味。
相应的，刚刚阴冥君身上却没有。
陆之道思索片刻，问了女鬼姓名，摸出一册生死录翻看半晌，这才恍然，神情更加严肃。
“我明白了。阴冥君你买通了这个女鬼——不，一开始她还是活着的——让她用鬼王的身份，替你去血海冥河丧命，同时自己藏身在蒿里山，将鬼王之气分散，躲避追踪，并借由人间术士之手戕害阴命之人，抽离阳间阴气，以待今日回归。阴冥君，是也不是？！”
愤怒之意，溢于言表。
阴冥君见计划败露，不悲不喜，只啧啧赞叹两声。
“是我。既然都知道了，阴冥君只能引颈就戮，判官老爷，给个痛快。”
陆之道的指腹缓缓摩擦着腰间的佩刀，似乎有了计较。
宋放歌忽然一个激灵，“慢着！小林哥……他会怎样？”
好早前的千纸鹤还记得嘛w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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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鬼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