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迹很努力地想了想，他张开口，闭上了，又张开口，又闭上了。
路烬：“......”
边迹：“靠，我，我描述不来。”
路烬：“......”
边迹：“就是你知道吧，在学校里，有很多人，还有啊就是有人讲话什么的。”
路烬：“......”
边迹：“真的。我知道我看见了一些画面，可是你让我去回想，它们都是乱糟糟一片，我讲不出来。”
路烬：“这种记忆程度，你的脑子是比一般人少一半？”
边迹：“卧槽，瞧不起谁啊。算了我不讲了。”
路烬：“......”
感觉到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在盯着自己，一股从脊背上蹿的凉意袭来。
边迹不怕，他反讥着说：“不想说就是不想说，要知道发生什么你自己去看，哦，对，也是，我忘记了——你看不到。”
说完他还特地看了一眼路烬，想看看他生气的反应。
路烬依旧面无表情：“合作？坦诚？不骗人？效率？”
边迹心想这人真闷，难逗，于是他叉着腰，叹了口气：“哎，真不是我不想说，是我的脑子拼不起来这些东西，都是一些碎片，我自己都看不懂。”又说，“这设定也真是的，要让我当什么超能力沙子，我感觉这些干嘛，直接给我双眼睛，能一次性看清答案的多好。”
说到这里，边迹突然想起来自己的预言笔记本，为了怕它再次丢掉，它把笔记本放在了上衣的夹层里，贴着胸口，现在他拿出来，翻开。
果然有新出现的的线索——是一团黑影。
边迹定住看了两秒，看不懂，又把笔记本倒过来看了两秒，看不懂。他把笔记本反个一百八十度，面向路烬：“你看这是什么？”
路烬皱了皱眉，“像影子。”
“影子？”边迹又把笔记本放到面前端详，“影子？黑黑一团，你咋不说是垃圾袋啊，谁的影子会长成这样啊。”
路烬轻描淡写地说：“可能是影子的集合。”
边迹答：“我就说跟你一点合不来吧，这我左看右看正着看倒过来看都不像影子，你懂不懂，影子得有形状才叫影子，这是一团，团团团团！”
路烬不置可否，没有回应。
“哎——等等，我刚刚是不是说过，我在海里看到的东西也是一团团的，这是不是在暗示我钻海里再看一次？”边迹语气很兴奋，他扯了把路烬的尾巴，“走走走，陪我一起去看看。”
路烬用力一扫尾巴，呼的一声扫过边迹的脸，就像打了他一巴掌，又向前扑了一步，让失去重力的边迹狠狠摔在地上，啃了一嘴沙子。
“你报复我！”他狠狠地说。
“不好意思，本能反应。”
“我迟早要把你这尾巴给拆了！！！”
他走进海里，脚触碰到冰冷的海水，越来越深入。
看不见有什么东西。
钻进去。
还是看不见东西。
边迹用手抹了把脸，把咸腥的海水抹掉，再睁开眼睛时海水辣得他眼眶都红了，他回头寻找路烬的身影。
路烬踩在沙滩里，没有进入海水，他远远地触碰到了边迹的视线，听到边迹喊他。
“喂——我这能力是不是有什么启动仪式啊？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
“那你现在能看到什么？”
“现在？”
“对。”
“你说现在？这一秒？”“对。”
“你。”
“这就是你的问题所在——”
“？”
“现在你的杂念太多了。意象能力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
“你仔细回忆一下，刚才海上漂的时候，你不知道意象，不知道这世上有不同的网，不知道海里存放的是回忆，你就像一片纯净的沙子，看见什么就是什么，在那里等着一阵风，风轻轻一吹你就会到处飘散。”
“而现在呢，你眼前看到的，和你心里想的，已经不同了。你进入海水时，心里可能想的怎么和我打架，你看到我时，心里想的可能是怎么还不快出现意象。所以，你的方向已经乱了，你越想去控制这个方向，就会越无法控制。”
边迹盯着海面波光粼粼的部分，回忆了一下自己独自漂流时，发现脑子真的乱七八糟想了许多。各种回忆、想法、一闪而过的画面就像周末准备大扫除时，从沙发底下扫出一个年代久远的手机壳，于是又打着手电筒往里面看，结果看到几个月前找不到的耳机，失踪很久的袜子......一切都像被猫玩过的毛线球一样，明明乱糟糟，却又顺着线被自己翻出来了。
再然后，脑子就像那个被清理过的沙发底，空荡荡，干干净净什么也不想。所有的思绪，回忆都还存在，只是被自己清理出来，换个位置放着，于是原来那片区域就变成新的、空的，纯粹的。
就是在那样的状态下，他看到了不一样的海。
现在，是需要回到那种状态么？
边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想起自己有段时间睡不着，跟着网上的正念瑜伽冥想入睡。
放空。放空。
什么也不想。
可人类这种生物，越是不让自己去想的东西，就越忍不住去想。
想到刚才自己被尾巴扇了一巴掌的丢脸。想到昨晚被抓走的画面。想到现实世界多么安逸和美好。
他又深吸一口气，这次干脆把眼睛也闭上了，努力地让自己的视线聚焦在眼前的一个小黑点。
黑不了一点。闭上眼睛看到的画面都是五彩缤纷的，就像油画棒碾碎了摊在水泥地上，撒一层墨下去都覆盖不了的色彩，这些色彩还总是忍不住变化着。原来人想放空的时候可以适得其反到这个程度。
他分叉开双腿，弯曲上半身，抱着虔诚的心态把头又一次直直的插进海里。
一秒，两秒，三十秒。
憋不住了，他只好离开水面，大吸一口气。
看来能力失效的时候，海水就只是海水，没有呼吸的余地，也没有揉杂的幻灯片。
他把手插进湿透的头发里，揉揉，记忆里的画面越来越模糊，但是心里却莫名升起烦躁的渴望。渴望被发现，渴望被看到。
边迹压抑住这种情绪，走上了岸。
“边迹。”他听见路烬叫自己的名字。
“你想不想知道我刚刚看到了什么？”边迹笑着看向路烬，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天真而可爱，目光里似乎藏着催人聆听他言语的酒精。
路烬：“......”
路烬：“有收获吗？”
边迹：“有啊，当然有，不过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路烬：“因为你还没编好？”
边迹：“我才——好吧，你怎么知道。”
路烬：“因为我不傻。”
边迹无语，他转移话题：“你刚刚叫我，是想说什么？”
“你有天赋，边迹。所以我需要跟你确认一件事——你想单纯的离开这里，回到现实。还是，救出这个人。”
“什么意思，救人？谁有危险？”边迹停下手中的动作，愣住了。
“你从很早我就开始为公司做事了，公司把我们这种天生能让网具象化的人称作“网虫”，我们是“虫”，能在网里自由地进出。但是在诱导剂促使下才能产生网的人，是“茧”，如果放任不管，他们会永远困在网里，没有出口。”
“永远......困在网里。”边迹小声地，重复着这句话。
“对。但是你有天赋，也许能救出他。所以我希望你能回答我，你想离开这里，还是和我一起留下，救出这个被困在自己网里的人？即使我们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即使他只是一个与我们无关的人。”
“我......”
路烬没有再看向边迹，沉默的空气给他留下了思考的空间。
路烬：有天赋。（可以调教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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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回忆x虫x决定
